抱着女儿向所有来宾炫耀的Alpha笑得满足, 旁边端庄的闻湛夫人气场并不输他,一家三口对摄影师招挥手、比合影的动作,其乐融融,面上洋溢着装不出来的、旁人挤不进去的幸福氛围, 绝对是豪门家庭教科书式的范本。
楚漾静静地看着。
可能他确实没有体验过有父爱母爱是什么感觉, 对这种一家和睦的场景看得习惯了,那种空荡荡也就无关痛痒。
谁说家庭不健全的小孩子就一定缺爱呢。
他偏要做茁壮的劲草。
楚漾稍稍偏了偏头, 不着痕迹地将目光落在凌意舶脸上。
从回到渝水开始,不对,往前倒推时间更久一点,从上任后乔鸣递过来的行程汇报表看,凌意舶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有去昙山看过赵镜如。
楚漾从来不劝凌意舶去昙山。
因为他知道,也许最能刺伤一个人的,就是“妈妈”两个字。
天底下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有的是。
没有参加过资格考试的父母有的是。
台上一家三口的欢乐气氛仍在继续,闻湛邀请家中长辈上台合影,宾客们鼓掌声热烈,再过十分钟即将开始用餐。
楚漾动动嘴唇,刚在想说点什么分散一下凌意舶的注意力,后者却侧过脸来。
凌意舶眼中带笑:“很幸福,是吧?”
楚漾弯起嘴角:“你是说那个小女孩吗。”
“嗯,”凌意舶抱臂,肢体语言很轻松地舒展,“从小被全家人众星捧月地长大,她一定会幸福的。”
他坐累了,止咬器又有些重量,莫名压得脖子疼。
吊顶追光灯一遍遍扫过宾客席位,映得楚漾眸中似有流星,亮晶晶的:“祝福她。”
凌意舶看了他几秒,眼神舍不得挪开。
他参加过一些婚礼,一直不太信新郎在婚礼上说的“给你一个家”,觉得多是大放厥词。
可现在楚漾在眼前,凌意舶又想,也许那些人在说出口的那一秒,是真心想过的。
爱存在于誓言表达的一瞬间。
往后会如何是瞬息万变,把握住当下就最好。
“也祝福你啊,”凌意舶想什么说什么,“楚漾。”
楚漾一愣神:“啊?”
“我说,如果人有祝福的名额,你要留给自己,”凌意舶说,“全部都留给自己。”
他言至于此,轻咳一声,眼神不自然地望向台中央:“我的也留给你。”
楚漾的心脏莫名被一种羞敛感如藤蔓般缠绕住了。
祝福我不就是祝福你吗。
笨蛋。
他抬手,毫不避讳地捏了捏凌意舶的耳朵——这耳朵出卖了它的主人,红得像才被什么坏东西舔过。
宴会厅里人多,凌意舶待得热了,他又一向是个想到什么做什么的,捋起西装外套的袖子,里面楚漾的衬衫过于贴身,紧紧绷着小臂肌肉,线条鼓囊囊的,又濡湿了汗,更不好捋起来。
他些微烦躁了,气急败坏地看着楚漾。
楚漾早就注意到他这边,看他没章法地弄了会儿 ,笑了下,也不顾旁边有没有其他人看见,轻声:“你把手伸过来点儿。”
凌意舶找到了他的救星。
楚漾扶着他的小臂,按了按凸出的青筋,很快地把内里的衬衣捋上去,又抬手擦去了他淌到颈间的汗,问:“舒服了没有?”
抬起手臂,凌意舶狠吸了一口衣袖的气味,那股清新的海风香味钻进鼻腔,成功安抚一颗极速跃动的心脏。
点点头,凌意舶朝用餐区域望去,道:“去吃饭?”
楚漾却摇头:“你去吃,再怎么说我也在上班,和你一起用餐不合适。闻湛给陈迦礼他们定了盒饭的,我和周渡换班的时候去门口吃。”
“……好吧。”
凌意舶有些失落地低下头,思考过后,觉得楚漾这么说也有道理,干脆说:“那我和你们一起?”
楚漾笑了:“你又跟我们一起吃盒饭?”
“对啊,又不是没吃过。”凌意舶调了调止咬器,“本来我也在易感期,和其他宾客一起吃饭不好,还要取止咬器,风险大。”
楚漾长眉微蹙,还在考虑:“嗯。我看是长条桌……你不去社交一下?”
他不太懂这些圈子的人凑一起吃饭都要聊些什么,但这些人总归是很爱吃饭的,以往凌意舶还在念书的时候,每周末就被各种聚会、车友会、夜店局排得满满当当,尤其以这种长条桌为例,一顿饭局吃下来会有不少人拿手机过来想要认识他。
凌意舶笑了:“今天来的人基本都认识啊。”
楚漾:“……”
哦,忘了你是交际花!
凌意舶还在加码:“而且闻湛准备的是西餐,我不爱吃西餐。”
楚漾睨过去一眼:“那你爱吃什么?”
凌意舶牙痒痒:“你明知故问。”
“行吧。跟我一起出去用餐。”
知道这人一旦决定了什么就根本改不了,楚漾只能妥协,转身要领着凌意舶去宴会厅门口的露台休憩区。
他刚转过身,凌意舶只听见音色清冷的、冷不丁的一嗓子:“你理由真多啊凌小舟。”
这一声直接给凌意舶听得x了。
他动了动喉结,“嗯”了一声,权当告诉楚漾他听到这句了,小步追上去,想要去拉楚漾的手,被忙不迭躲开——
他又去拉。
楚漾还是躲开,并且如凌意舶所愿的,回头瞪了他一眼。
凌意舶挑起一边眉梢,爽了。
爽得要命。
夜幕已落下,澹湖湖中央的大型宴会厅灯火辉煌,反倒湖边上这一块外围安保区域稍显落寞。
湖边路灯昏黄,连同皎洁的月光一同泻下,披在陈迦礼肩上。
陈迦礼蹲在地上哼哧哼哧吃着盒饭,开心得很,用胳膊肘撞了下李观棋:“哇,这闻湛少爷真大方,四荤三素,还有羊排,这得什么家庭条件啊……”
“赶紧吃吧,等会儿!这两个多的羊排你可不能吃,”李观棋端过另外两份乔鸣特意让留下的盒饭,嘀咕,“楚首席什么时候饭量那么大了要吃两份。”
“啊?”陈迦礼一怔,“给他留的?”
“对啊,里面来消息说留四份,我怎么数都只有三个人啊。乔鸣哥、周渡哥、楚首席,然后……”李观棋掰手指。
“凌……”陈迦礼饭吃到一半,蓦地站起来,“二少爷怎么出来了?”
两个熟悉的身影从宴会厅中走出,身侧紧紧跟着乔鸣和周渡二人。
依旧是一前一后。
不同的是这回楚漾走前面。
凌意舶在后面,单手插兜,看上去心情极好。
楚漾的淡蓝色礼服被澹湖的灯光照映得很好看,配以暗纹与流光感,如有波澜浮于胸前。
凌意舶一身黑礼服,低调内敛,唯有他的止咬器让人不得不注意到他身上的野性张狂。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说了一会儿,凌意舶加快脚步跟上去,两人变成并肩。
那是旁边的周渡和乔鸣根本融不进的氛围。
尽管不想面对现实,但陈迦礼不得不承认——两人还挺配的。
是那种天作之合的配。
好像这么两个人生来就该在一起。
“哎。”陈迦礼忽然叹一口气,又马上捂住嘴巴。
“……”
李观棋的眼神在陈迦礼和羊排中间游移。
“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二少爷要吃盒饭就吃呗,又不是第一次了。不就抢了你一个羊排!别这么小气啦,我的给你?”放下筷子,李观棋空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
“哥真没白疼你!”陈迦礼接过羊排。
但我郁闷的不是这个啊。
算了,管他的。
先把羊腿吃了再说,嘻嘻。
“你对我真好啊观棋。”陈迦礼埋头狼吞虎咽。
“要吃就好好吃,别说这么恶心的话。”李观棋脸莫名一热。
陈迦礼从进入集团开始几乎就是拿楚漾当做标杆的,突然知道了上司和少爷滚在一块儿这种情节,他还有点接受无能。
虽然在楚漾面前,陈迦礼已经装得非常淡然。
他对楚漾从来没有什么越界的想法,一直都是干净纯粹的仰慕,哪怕在偶然得知楚漾是Omega之后,陈迦礼没有窃喜,没有非分之想……
倒多的是在担心楚漾的处境。
陈迦礼的母亲就是个Omega,他从小看着她吃了不少苦,知道Omega在江湖上飘着更容易挨刀,才学了武、进了部队,练了一身腱子肉,想着趁这几年年纪轻,还能狠吃一口青春饭,多赚点儿钱回去。
低头戳戳米饭,陈迦礼又认真观察着两人逐渐走近。
楚漾唇角居然是含着笑的。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啊,我也想听。
可能真的挺开心?
但凌二少爷毕竟是少爷啊,真能照顾好他?
从各方面看,凌意舶确实作为Alpha没得挑,唯一的缺点就是少爷脾气重了点儿,狂了点儿,嘴巴太硬了点儿,爱装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