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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皇帝偷看心声日志后_分节阅读_第110节
小说作者:三傻二疯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812 KB   上传时间:2024-10-04 19:24:15

  船中僵硬了片刻,还是带头的荷兰商人保禄低声下了结论:

  “看来葡萄牙人真失败得很惨烈。”

  主力舰队的船帆都被人抢走了,这场海战还能不惨烈吗?海军是绝对的吞金兽,投入高到匪夷所思的贵族兵种;即使是葡萄牙这样的顶级强权,一次性报销了一支主力舰队也是不可承受之重,难怪这一两年会这么安分。

  “可是,中原并没有大肆宣扬。”站在船头的恩礼忽然道:“这样的胜利……这样的胜利,我等居然还是从行商的小道消息中得知的,所以多半将信将疑。”

  岂止是将信将疑而已?如果按照往来行商的碎嘴子,那上虞之战已经不是什么规模宏大的海上战争,而简直成了人类与神明的殊死搏斗;葡萄牙一方的实力当然不用多说,中国一方使出的手段居然是“漫天火雨”,有火焰与硫磺自空中倾盆而下,片刻中焚毁了西班牙人的战船与火炮,就仿佛是天主焚毁了索多玛与蛾摩拉。如此荒诞不经的消息,简直像是酒蒙子水手喝多了朗姆酒之后的胡吣,当然没有人会相信;正因这般的轻视,大多数人对所谓中葡海战的见解,也只不过是偏远地带一场规模有限的海战而已——直到此刻为止。

  当然,即使窥探到了中葡海战真正的结局,海商们的心里仍旧是迷惑不解。大航海时代是绝对的达尔文丛林,胜利者绝对会不计一切代价的侮辱失败者,敲骨吸髓扒皮抽筋,榨干所有利用价值为止;依照如今默认的惯例,作为征服了老牌霸主的新任列强,大安应该大肆宣扬这一次伟大的胜利,踩着葡萄牙的头光辉上位才是。这样默默无闻的处事方式,实在是大大违背了商人们行事的准则。

  “或许是中国人的习性吧。”在短暂而迷惑的沉默之后,还是某位海商开口了:“我和广东的商人打过交道,直到东方人的习惯,他们……他们似乎讲究什么‘闷声发大财’,并不喜欢张扬自己的成就;这可能是一种传统……”

  众人喔了一声,神色各异。如果以寻常而论,那这种内敛保守的做派其实是不受人喜爱的,因为商人们行走各国,最要紧的本事就是夸耀自己的实力,谋取更大的信任。人为的自己的声势,反而会被看成是软弱可欺,人人都要践踏一脚。

  当然,寻常的例子不适用于现在,胜利者从不受任何指责,相反,它任何的举止都会被认为是英明伟大、别有深意,引发极为幽深的想象。比如说在这寥寥几句对谈之后,就有人借着所谓“闷声发大财”的描述,揣测出了新的东西。

  “我隐约听说。”保禄忽然道:“除了对葡萄牙作战以外,大安朝廷好像还出征了东瀛。”

  “是的,很多雇佣东瀛武士的商人都知道此事。”恩礼道:“据说大安的远征军炮击了江户,情形也颇为诡异……”

  闻听此言,船中的声响都静了一静。大家都是消息灵通的高手,当然知道所谓的“情形诡异”到底是个什么诡异法;战争激烈与否还在其次,单看东瀛人传出来的消息,那江户城外就简直是百鬼夜行的活地狱,种种景色绝非人间可以想象——设若是在往日,这样近乎怪谈的传闻大概也就是一笑了之,可现在……

  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大多迷信,即使不至于愚昧到真相信什么东方的奇异法术,心中也难免会有些莫名的战栗。但在恐慌与战栗之上,还有一个隐约的念头萦绕不去:

  “中国人到底想做什么?”

  ·

  小船在港口驻留了两盏茶的功夫,各位海商才由当地的衙役接引上岸,改为乘坐马车。按照中方提前通知的流程,第一天是商人们自行休息的时间,可以手持勘合四处参观,只要不涉足军事禁地,其余并无禁忌。所以几个胆大的洋人也掀起了马车的窗帘,小心翼翼张望外面——他们都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扫一眼四周后迅速在心中做起了比较。仅以市面上的见闻而言,此地的繁华富盛当然远不如马尼拉及孟买等殖民贸易城市;但如果详细观察市容市貌,那某些基础设施的建设却又精致完善的匪夷所思,令人咂舌。

  平整干净的地面、整齐的房屋、井然有序的人群,以及道路两旁时常可见的深沟深井——商人们的通译问过了替他们赶车的马夫,马夫说这是所谓的“阴沟”、“阴井”,用来下雨时排走污水、掩埋脏物,还要投入石灰定时消毒;这小小的城市中正是时时有人打扫,所以才能这样的干净整洁。

  ——居然还有这样细致的举措!要知道,此时的贸易城市繁华归繁华,但大量人口聚集以后垃圾是堆积如山根本无法清理,下一场雨后蚊虫蟑螂密密麻麻四处乱飞,活像是由魔王巴力西卜所创造的苍蝇地狱;至于欧洲老牌的大型城市嘛……唉,现在的法国国王,还得在巴黎的粪堆上走路呢!

  因为这种与垃圾共存的策略,由殖民者创造的城市容纳程度总有上限,超过了五十万人后一定有大瘟疫来收割性命。海商们大多都有在瘟疫中死里逃生的经验,所以更格外的能体会到这种清洁干净的妙用,所以来回顾盘、啧啧称奇之余,竟不自觉生出一点惭愧来。

  说实话,你要从粪坑和蟑螂堆中骤然转移到一个简陋却干净的地带,那本能也会感到羞愧的;更不必说,为了遮掩长久航海的臭气,海商们身上还喷了大量的香水,熏得赶车衙役直打喷嚏,看起来就很受刺激……

  当然,作为高明的商人,在一点微不足道的惭愧之后,他们关心的却是这种基础设施更广阔的应用。

  “如果这样的技术能够铺开的话。”恩义用法语悄悄说:“这个港口扩充到二三十万人一点问题也没有。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上虞就是一个很有竞争力的港口了。如果能好好利用好这个港口,在海中开辟出全新的航路,那恐怕又将是一个享用不尽的金饭碗;海商们见多识广,显然知道这种东西的分量。

  不过,没有人会在情况不明时抢先表明态度。车内的商人们彼此对视片刻,再次望向窗外;他们早就下定了决心,此行一定要保持最大的镇定与从容,绝不在寻常的仆役面前展露过分的情绪,以免叫这神秘东方大国背后的贵人们小觑了自己,反而调低了合作的要价。

  可是,这一份从容不迫地决心却实在受到了不小的挑战。马车抵达了下脚的会所,宾客们暂事休憩,随后由安排好的仆役指引着四处闲逛参观。长袖善舞的商人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眼见官府派来的衙役已经离开,赶紧让随身的通译给仆役塞钱,从街边悄悄地拉来了几个路人,想方设法的从平民口中套话。这些底层讨生活的男女没有见过世面,看到高鼻子洋人很是紧张,所以套一套话什么都能往外说。但正因为老实巴交不懂得编谎话,所以话越说越叫人听了蚌埠住。

  这些老百姓说,他们本是附近的灾民,因为饥馑逃到此处,被当地的父母官海刚峰海大人收留,侥幸有此容身之地;这些老百姓又说,自从海大人主政此处之后,就一直在招揽四处的流民,给饭吃,给衣穿,让他们进工坊作工,织布、炼铁、烧什么“石灰”,总算是都有一条活路,大大蒙受了上面的奖赏;当然,一开始这些工坊也是很简陋、很狭小的,但自从朝廷的什么“外务处”将此处划为“特区”之后,工坊上的烟囱就像雨后春笋一样的立起来了,无论怎么招揽流民,都填不满工坊无穷无尽的需要,官府甚至还给他们发了补贴,让他们设法将自己的亲戚也唤来做工……

  “现在的行情,拉一个壮劳力来做工是半吊钱,说是以后还要加呢!”几个知道世事的力工告诉商人们:“也不知道这样的行情还能有多久,只能是做一日看一日罢了!”

  力工们做一日看一日,豪商们却是知微见著;他们按着力工的说法悄悄算了算每个工坊理论上的产量,再算了算每匹布料平摊的成本,那是一算一个不吱声;等到悄悄打发走问话的百姓,他们又设法游说仆役,推掉了之后游览古迹观赏风景之类的照例安排,改为到工厂聚集的城郊去看了一看。

  即使有严格的管理与较为进步的清洁理念,工业革命初期的工坊环境仍然相当恶劣,潮湿溽热繁琐嘈杂,只有较为底层的流民才能忍受这样的工作。因为事先没有安排,这些商人是在工厂开工时直愣愣闯了进去,顶着数千辆织机吱吱的噪音来回踱步,冒着滚滚的水雾一一检查那些往来飞动梭子,端详被改进后的蒸汽结构;几个懂行的甚至又花钱买通了工人,自己下场织了半匹棉布。

  半个多时辰之后,海商参观团才从工坊中退了出来,衣服头发都已经是湿透了;这样的淋漓大汗,一半是因为里面煤炭烘烤,水汽淋漓,灼热难以抵挡;另一面则是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心理作用——作为此时国际贸易中绝对的大宗货物,大概没有商人会不懂布料的行情;但正因为深谙行情,所以难免震动。

  “我一个一个看过了。”眼见安排来的仆役到远处去替他们打水,熟悉纺织业的恩礼小声开口:“往小了来说,这样的一个作坊一年下来,起码也能织个一万六千匹的布。”

  “一万六千匹布。”保禄道:“这里可是有五十多家作坊呢。”

  “那就是八十万匹布往上了。西班牙人占领的吕宋,一年也就只有五十万匹布吧?”

  “……正是。而且我已经问过了,如果下单的数量足够,这里的作坊可以把价格压到八钱到一两银子一匹,差不多是西班牙人的三分之一。”

  寥寥几句对话之后,在场细听的商人都微微发愣。大家都是在刀枪剑雨的里滚出来的,当然明白三分之一价格且质量可靠的竞争对手在商业上意味着什么;更不用说,这小小上虞一地居然都能轻松拿出八十万匹的布料,在产量上也吊打西班牙人……

  “不对吧。”恩礼忽然醒悟过来了:“八十万匹布料,谁能够吃得下来?”

  “当然是葡萄牙人。”作为南洋赫赫有名的豪商,荷兰商会的高层,保禄先生了解到的内幕远超一般人的想象:“根据中葡签订的《上虞条约》,葡萄牙在南洋的殖民地已经向中国人全部开放了,而且不允许征收比本土更高的关税,叫做什么‘自由贸易’。”

  说到此处,保禄先生也不觉停住了。他当然早就明白这《上虞条约》的底细,但一开始还以为是中方挟战争之威逼迫葡萄牙接受价高质次的商品,但以现在的局面看,情形好像——好像是恰恰相反?

  要知道,与工业革命爆发后生产力激增而需求不足,全世界的老牌工业国家都在拼命发动战争抢市场的局面不同;如今生产力尚未飞跃,而葡萄牙与西班牙的消费能力却因为新大陆的金银而飞速暴涨,正处于消费需求强烈而物资供应匮乏,拿着银子四处挥舞找商品的年代;也正因如此,最原始的帝国主义占据殖民地,并不是要寻觅市场满足资本字扩张,而纯粹是掠夺物资掠夺人口,将原住民全部贬为奴隶,强迫他们生产商品满足自己的欲·望——在这种逻辑下,西班牙帝国的强大与富有,恰恰是因为他们统治了南洋最大的一块地盘,有足够的奴隶供自己驱使,可以享受到二两五钱银子一匹的低廉布料……

  ——诶等等,这整个逻辑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头?

  保禄张了张嘴,隐约有点懵逼了。

  西班牙人最强大、最富有,占有的地盘最多,所以可以享受二两五钱银子一匹的布料;其余的强国势力都要差上一头,所以拿货的价格起码在三两银子以上,成本和质量大大不如——到此为止,这个逻辑都很通顺,很流畅,很符合商人们的常识。但现在葡萄牙出现了;葡萄牙人被中国人痛打了一顿后签订了不平等条约,只能悲哀而屈辱的接受八钱到一两银子的布料……

  这这,这事情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保禄茫然转过头去,看到了同伴们同样茫然的脸——显然,他们也同时想到了这个要命的漏洞:

  挨一顿打就能拿到一两银子一匹的布料,这特么到底是惩罚,还是奖励?

  “怪……怪不得。”如此呆愣许久之后,还是保禄喃喃开口,自言自语,语气近乎朦胧:“怪不得葡萄牙人被打了一顿,居然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平静得这么古怪……”

  被人打当然是很屈辱很惨痛的,但被锤了一顿后能拿到丰富而充足的货物、稳定的市场、梦寐以求的工业产品,那被痛殴的那一点屈辱似乎也不算什么了。没错上,虞条约中葡萄牙是赔了几百万出去,但这几十年来为了寻找可靠的殖民地供应物资,舰队的消耗又哪里只有这一点数目?如果花几百万两就能解决王国头痛了一代人的问题,那简直是划算到不能再划算的买卖。

  ——这么看来,被中国人锤了一顿之后,葡萄牙还赚了不少呢!

  当然啦,在兵败上虞之后,海军哪肯定会有不知好歹的激进派整天嚷嚷,意图要整兵练武报复中国什么的,但葡萄牙人能克制至今,说明老牌帝国主义确实是有两把刷子,高层已经拨开情绪的迷雾看到了事实的本质,不会为一点屈辱而动摇。帝国的一切开销都应该有其目的,那贸然增加武装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为了保护中国与葡萄牙的贸易不被中国人破坏吗?

  ——差不多得了。

  搞政治的人就是要有大局观,要懂得从本质看问题。上虞海战中国当然是赢了,但葡萄牙人从此能享受到布料瓷器及各色精美工业品,那同样也是大赢特赢;这就叫做双赢,这就叫做两全其美——在其他国家还在为三四两一匹的高价低级货而头痛的时候,葡萄牙人就已经提前享受到了工业革命后的高档货。所以说选择永远比努力更重要,人家在上虞随随便便输上那么一把,瞬间就能超越你祖宗三代几十年的努力……

  卧槽,凭什么呀?!

  凭什么牵个不平等条约还能签出优越感了呢?我们这些没打过败仗没签过不平等条约的国家还成了二流货色了是吗?这世界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

  不就是不平等条约吗?你以为谁不能签么?我们,我们荷兰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接受这个屈辱的!

  ——作为荷兰商会的高层,以重金购入了爵位的顶级资本家,保禄深深吸一口冷气,不觉鼓起了眼睛!

  ·

  在休息一日后,保禄等受海刚峰的召唤,在当地衙门觐见了外务处来的高官。据说是为了开辟南洋商路,内阁郑重其事,居然纡尊降贵,特意派出了穆国公世子赶赴各个特区主持其事,算是非分之恩荣,更令保禄等受宠若惊,感激莫能名状。

  因为还有其他场子要忙,穆国公世子只在宴席前露过一面,即兴发表了一篇简短的讲话。他的本意大概是要缓和气氛拉拢外宾,所以讲话的内容非常的直白浅显,方便理解(当然,后世历史学家多半怀疑,这种大白话演讲稿不仅是出于体贴,更是因为主持者的文化水平过于低劣,并不足以支撑文言式的长篇大论);但这样殷勤体贴的举止,却直接酿成了宴席上一场极为可怕的事故。

  总的来说,当世子风度翩翩的向各位致礼时,一切看起来都还很好,很正常;直到他扫了一眼手上的稿子,开始高声讲话:

  【在这个全新的时代,商船与马车将世界联系了起来;各位来自西域的商人,你们传播的不仅仅是商品,更是宝贵的友谊,中国与大食传统的友谊……】

  站在他身边的海刚峰极为响亮的咳嗽了一声,好容易压住了场子,没有让事情继续恶化,维持住了场面的镇静与严肃。但如果说这小小的乌龙还只能叫尴尬的话,那接下来世子更换了稿子之后的发言,就简直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了——总之,穆氏从怀里又摸出了一张纸,然后继续高声念诵:

  【在这个全新的时代,商船与马车将世界联系了起来;各位来自泰西的商人,你们传播的不仅仅是商品,更是宝贵的友谊,中国与欧罗巴各国之间传统的友谊……】

第131章 访问【中】

  事实证明, 只要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就只能是别人。穆国公世子淡定自若的念完了那一篇又臭又长的稿子,端起酒杯四面致意一圈, 喝完酒后就匆匆退了出去,大概是要去赶下一个场子。只有商人们木楞地待在原地,端着个酒杯不知所措。

  还好, 真正主持这一场会面的浙江布政使参政兼绍兴知府海刚峰很有水平, 虽然顶着这样如坐针毡如芒在背且如鲠在喉的可怕气氛,但到底还是站起来接下了话题, 想方设法的岔开了刚刚那一长篇灾难性的演讲, 很费力地将会谈的主题转入了正轨:

  简单来说,大安朝廷召集各位商人至此, 是想以这“特区”作为样本,试点对外开放,自由贸易;与天下各国之间进行充分的往来, 贯彻当今飞玄真君自由之精神云云。

  说实话,你要讲什么“自由”、“开放”,海商们肯定是听不懂的;但你要讲放开了国门卖东西, 那大家立刻就懂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 位居海商之首的保禄壮着胆子开口,小心翼翼地询问海知府,不知这“自由贸易”到底是贸易些什么?贸易的价格又如何确定?

  先前寒暄问候时还没有什么, 涉及到到了对外贸易的大事, 海知府亦不觉沉吟了片刻,将外务处下发的所谓“对外要点”反复回忆数次, 才斟酌着回话,说以现在上虞的产出, 传统的布匹、陶器、瓷器都可以自由买卖,价格随行就市,不必受官府的约束;但部分大宗商品却需要得到朝廷的许可,并满足某些特殊的要求,否则将被视为走私——有鉴于上一批私通倭寇的走私犯的下场,建议不要随便尝试;飞玄真君的铡刀尚且没有餍足呢。

  “大宗商品。”粗通汉语的保禄复述着这有些古怪的新名词:“什么是‘大宗商品’?”

  海刚峰思索了片刻,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册子。这同样是外务处下发的什么“限制贸易名单”,要求各个特区在对外贸易时一一比对,不得稍有差错;这个名单又臭又长,上面的很多古怪东西大家认都认不得,还要由外务处再发资料做培训。海刚峰翻了半晌,才从中翻到了一项自己很熟悉的内容。

  “比如铁器。”他照着册子念道:“如今上虞设有大量的炼铁工坊,经过朝廷批准之后,部分剩余产能可供出口……”

  听到此处,几个懂汉字的商人眼中立刻闪起了亮光,禁不住身体前倾——还能卖铁器?!

  没错,现在中国的出口的确以布帛丝绸闻名,但真正属于东方神秘大国的高科技拳头产品,数千年来一枝独秀,狠狠卡住全世界脖子的高档货色,却唯有铁器与瓷器两样;如果说瓷器还只是部分贵族的奢侈享受,那产自中国的高级铁器就真正是从东到西一切文明的必须品,能令野蛮人魂牵梦萦的东方圣器,国家与民族发展的命脉之一。

  ——这么说吧,被高祖皇帝一个也不剩的驱逐到草原的尽头的元神,蒙古人之主脱欢贴睦尔,其意思就是“铁锅”。

  丝绸、瓷器、漆器这样的高端商品当然有档次、有格调,但铁锅和茶叶这样的必需品才是东方大国作威作福,骑在朝贡国上当了几千年大爹的根本;兵者凶器,不可多用,上国也不可能动不动就锤自己的藩属;但为什么几百年磕磕绊绊,藩属国却还总是愿意遵奉上国?——因为你不把朱皇帝舔高兴了,怒火上头的朱皇帝可能就会禁止买卖铁锅,那天可就要塌下来了。

  从这个道理上讲,所谓丝绸之路,应该改名叫铁锅之路才对。买卖丝绸瓷器还需要打通贵人们的门路,买卖铁锅却是包赚不赔的暴利买卖,一船铁器拉到欧洲港口,用不了吆喝就能销售一空;而粗粗算来,一口上好的铁锅运到维也纳、地中海,那起码能抵得上等重的白银……这个利润,谁能不喜欢?

  总的来说,中国人在炼铁炼钢上那是几千年的名声了,从西汉孝武皇帝时就积攒起来的技术优势,直到现在仍旧不可超越——没错,欧洲人的技术是进步起来了,欧洲人的眼界是开阔起来了;但正因为眼界开阔技术进步,如今欧洲人才更深刻意识到,中国的铁锅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铁锅,中国的铁器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铁器;在没有翻天覆地的技术革命之前,这个优势是动摇不了的。

  ……不过说来也怪了,东方也没啥顶级的铁矿吧?怎么中国人的炼铁技术就这么厉害呢?

  在没有完成工业革命之前,欧洲人尚且不敢梦想着超越这几千年的地位。所以他们只是谦卑的躬下身来,以最温和殷切的语气询问,不知怎么才能获得朝廷的许可,拥有贩卖铁器的权力呢?其余他们不敢保证,但钱一定不是问题。

  “钱倒不是关键。”海知府答道:“但铁器涉及到安全与稳定,只能与可以信赖的国家进行贸易。”

  “可以信赖的国家”,这个主官标准就实在太模糊了。商人们还在茫然思索,苦苦推敲自己及自己的国家是否符合这个标准,如果不符合能不能行贿宽免,宽免不了是不是该换个国籍;只有最为博闻广识的保禄听出了不对,他敏锐的发问:

  “‘可以信赖的国家’,可是我听商会的消息,葡萄牙人也从东方买到了一船铁质的器具呢。”

  所谓“铁质器具”还是客气了;按照商会的准确情报,这一船货物中少说得有一半是钢刀钢剑,品质与数量都相当之惊人——大宗商品的供应量一向是有数的,能够对外稳定供应铁锅的中原港口一只手都数得出来;但数来数去,是怎么搞不清楚这一船货物的来历。直到如今保禄造访了上虞,才从那一排树林一样密集的烟囱中窥探到了端倪。

  “闷声发大财”是吧?葡萄牙人的心居然也这么脏!

  “总不能葡萄牙人也是贵国可以信赖的朋友吧?”保禄发问:“我不懂贵国的风俗,但中葡双方不是刚打过海战么?”

  “打过海战也不是不能从归于好嘛。”海知府明显有过预备,所以回答得很从容:“我们与葡萄牙之间有过一些冲突。但葡萄牙国已经诚心悔过,并且表达了充分的诚意。朝廷接受了这个诚意后,同意与葡萄牙人进行铁器上的贸易。”

  保禄很敏锐:“请问是什么样的诚意?”

  这个问话本来相当正常,但海刚峰正欲开口,却不觉愣了一愣:实际上,将葡萄牙人列入豁免名单并同意开放铁器贸易,几乎是完全出自于穆国公世子一人的决定。而这决定也是力排众议,强行压制住了内阁及地方所有不同的意见——穆氏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同意与葡萄牙恢复贸易往来,只要求葡萄牙方面赠送了一些药用的植株(什么金鸡纳树云云)以及割让了几块没有价值的土地;当时葡萄牙人自己都不以为意,当着众人的面公然指出,说那些都是荒僻的小岛,根本没有任何物产;只不过岛屿的土地上会莫名渗出黑色的油脂,天气炎热的时候能无火自燃,气味极为难闻……

  这样的异闻,大概也只有在《山海经》中才有价值。但世子却似乎非常之感兴趣,执意将地盘要了下来,甚至连铁器这样的大饼都可以答应。海刚峰当时随行在侧,虽然同样是迷惑不解,但碍于身份,亦无可如何。就算现在被问到此时,他依旧不知如何解释,只能默然片刻,照着外务处的培训回答:

  “葡萄牙人赠送了独特的礼物,表现出了求和求好的诚意。我皇帝陛下垂念其诚,自然俯允……”

  听话听声,保禄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独特的礼物”——也就是说,只要送礼送得让大安朝廷满意,铁器贸易就可以谈了吧?

  事实果然不出他的预料,海刚峰匆匆敷衍一句,随后拍一拍手,示意衙役们送上了一本小册子。这份小册子名义上是展示各藩属国上贡给皇帝陛下的“诚意”,表明朝廷之“预期”,但实际用意却是昭然若揭。当然,能够让大安皇帝满意的“诚意”肯定是很难得的,即使海商见多识广,在仔细阅读之后,也仅仅只能辨认一二而已……

  “哎呀!”恩礼忽然叫了起来:“这个产石油的什么‘油田’,我们也是有的嘛!”

第132章 访问【下】

  恩礼一嗓子石破天惊, 各位海商纷纷侧目,表情古怪而难以形容——这是在海上讨生活的豪商们惯有的做派,一旦有了优势就要毫不犹豫的炫示出来, 哪怕是虚张声势大吹牛皮,也一定要在言论上制造既定的事实,震慑潜在的竞争对手;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 当然熟悉这种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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