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考核
眼见场中形势不太对头,楠叶西忍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我国多有狂人妄语,一时……一时也难以清查。但向慕中原之心,却是坚定不移。”
“东瀛向化之心,本世子倒也很愿意相信。”出乎意料,穆国公世子居然放缓了口气:“不过,这样的狂犬吠日、悖逆恶毒,不正是蛮夷之性难除的缘故么?光有一颗向化之心,终究是本性难移嘛!当然,中日毕竟一衣带水,朝廷也不能能眼睁睁见着藩国被蛮夷野性所困,总要提点一二的。”
眼见对方话头有些活动,楠叶西忍赶紧试探:“请世子指点我等!”
“这有何难?”穆祺微笑:“摒除野性,在于教化;而使者不妨想一想,当今天下,除了至圣至明慈惠悯下之当今天子,还有谁能上承先王的德泽,以仁心教化万邦?这才是我将圣上著作馈送使者的缘由。东瀛蛮夷之性未除,也正要仔细阅读这些珍贵之至的典籍,好好体会我圣天子皇帝陛下的仁心慈心,才能陶冶身心,改易性情,渐渐为王化熏染,摒弃以往蛮夷的陋俗。”
穆国公世子长篇大论,说的是情真意切,诚恳郑重,仿佛真是一片热心,情意殷殷。使节呆了片刻,看一看桌边陈设的精致书册,终于喃喃出声:
“世子所说的天子著作……”
总不会就是这些青词吧?
大概是太过于荒谬了,使节忍不住反抗了一句:
“陛下的大作,我自当拜读。但我等熟读圣人经纶,怎能说是‘不通王化’?世子此言,敝国不敢领受!”
世子冷冷一笑,随手一指桌上的书册:
“是么?那请尊使翻到陛下著作的第一百八十三页。其中有圣上的名句:‘爰荐祗荐洁诚,及兹元命之辰。伏愿诚洁上通,真灵俯鉴’。请问使者,其中‘元命之辰’四个字,用了四书中的哪一个典故?抒发了陛下什么样的情感?”
楠叶西忍:…………
这他妈谁知道啊?!
你他妈脑子没问题吧?!
“可见贵使的‘熟读’,大有纰漏呢。”穆祺微笑,心想不枉老子昨夜苦读青词翻阅史料,今日终于能一吐鸟气:“不过贵使也不必谢我指点差错,这都是陛下的如椽大笔。贵使说东瀛心向王化,熟读经纶,可与高丽、琉球并肩;但以方才的情形看,恐怕也难祥知。还好圣天子陛下垂范在前,为我们指点了方向。”
要用考核来阻拦倭人拖延进度,是他早就拟定好的方针。但具体用什么内容来考,却很废了一番思量——倭国还真有几个汉化的高人,一般的经典难不住这些使节,弄不好是适得其反;偏僻的经典又太像刁难。但普天之下,又有谁的作品是阴阳怪气不说人话。大家却又不得不仔细品读的呢?
——思考到了这里,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嘛。
这就是飞玄真君那还不完的恩情,建议倭人慢慢品味。
他又道:
“我想,圣上的著作乃是凝萃了先王圣道的无上经典,只要学通圣上著作,自然也就有了王化之心。所以,日后使者谈及朝贡之前,不妨先就圣上的著作写几篇心得,供礼部核查,待到王化的程度合格,再谈也不迟……”
楠叶西忍……楠叶西忍愣了一愣。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学汉语时学出了什么偏差。要不然穆国公世子说得这样的清楚,他怎么却总觉得有些听不太明白呢?
“世子……世子的意思是。”他艰难道:“我们以后朝贡之前,还要先学□□的青——著作,然后考——考试?”
世子欣然点头:“贵使领悟得很快。贵使也不必担心,只要考试合格,上国自会开方便之门。”
一语既毕,驿馆内霎时陷入了难以描述的沉默之中。几位外邦使节是双目圆睁,一时反应不能。旁听的黄公公与闫小阁老则是浑身颤抖,眼中几乎要冒出光来!
他妈的,天下居然还有这样厉害的马屁精!
让外邦人深入品味圣上词,还要写心得预备考核?如此天马行空、出人意表的舔法,他们怎么就没能想到?!
一瞬之间,黄公公与小阁老心中都涌出了强烈的悔意——身为陛下的近臣,他们都是写青词炼丹药捞银子的绝对好手;但这条赛道开发太久选手太多,早已经卷成了尸山血海。哪里还有进步的空间?如今看到世子开拓的这片蓝海,那种羡艳与敬佩之情,真是从心底里生发了出来!
其实仔细想想也是,光是朝廷里写青词猜谜语拍皇帝的马屁,那就是纯粹的闭门搞内卷而已,窝里横又算什么本事?总的让外藩也献一献忠心,才有上国万邦开朝的气度——先前虑不及此,还是思想不够解放啊!
两位近臣五体投地,满心敬服,反复思索世子的思路,全心全意的要解放自己僵化保守的思想,努力更进一步。楠叶西忍呆木许久,终于勉强开口:
“世子的意思,只要考试合格,便能——便能朝贡了么……”
“只要摒弃蛮夷之性,我等也没有阻止的道理嘛。”穆祺微笑:“不过,在更易本性之前,陛下却不能不为子民考虑。东瀛官吏不能约束狂言,软弱至此,难以信任。为庇护百姓,朝廷只能在东瀛择地设置使馆,并派兵驻守;若上国子民在东瀛犯事,都应由使馆处置。一应贸易,也不许阻拦、加征。双方的关税应保持一致,不应设置其余障碍。”
他一气又罗列了几项基础性的条款,中心思想只有一条:“自由贸易”、“充分竞争”;要是敢有贸易保护的恶行,那一律制裁,绝不轻饶。同样,只要东瀛能做到上述条款,上国也一定平等回报。
“……简单来说,可以概括为《中倭友好通商条约》。”穆祺总结道:“这是我们朝廷的善意,尽力彰显平等公正的朝贡秩序。希望使者仔细考虑。”
他一边说,坐在两侧的黄公公与闫小阁老则一边点头,大表赞同。说实话这两位也不懂什么“平等公正的朝贡秩序”,但能让穆国公世子反复强调的条款,一定不会错到哪里去。没看到人家先前拍的那两个马屁,是多么出人意表,独具匠心吗?说不定这几份条款里,也藏着什么惊为天人的构思呢?
佞臣也是要反复磨练,多多提升的。小阁老与黄公公就下定了决心,要深入思考穆国公世子发表的言论,仔细揣摩,反复品味;所谓理解的要学习,不理解的更要学习,这才是佞臣的素质。
——毕竟,你拍不下来的马屁,总有人能拍下来;你舔不了的沟子,总有人能舔下去,你愿意拖到明天才学的思路,总有人今天努力做完,那么不好意思,你想去的衙门也只能别人去了,你想升的官位也只能由别人来升了。回首往昔,宁无痛悔?
楠叶西忍默然不语。他对贸易同样知之甚少,但觉得穆国公世子说得却颇有几分道理——单从条款上看,东瀛与大安的买卖的确是完全平等,并无高低的嘛!如果真能办成,似乎每年来考一考青词也就没有什么了。
但他思索片刻,还是试图占一点便宜:“使馆的事情,敝国闻所未闻……”
“为保护海商起见,使馆必须开设。”穆祺一口回绝:“不过,使馆的选址,可以由东瀛建议,我方再定夺。”
闻听此言,使节心中不由便是一动:东瀛虽然达成了形势上的统一,但内部山头并立,争斗无穷。不同派系之间,不说是亲密无间,至少也能算不共戴天。要是他能借着谈判的机会,悄悄将使馆安插到政敌的领地上,那岂非是一步制敌的妙棋?
他的口气软了下去:
“多谢世子告知,外臣会仔细斟酌的。”
·
当一声钟磬悠悠,轻纱后面飘飘的人影发话了:
“外藩使者当真是这么说的?”
黄公公恭谨磕头,不敢疏忽:“回主上的话,确然如此。那些使臣原本颇为尖酸,但与穆国公世子及严侍郎谈过之后,都是洗心革面,大为恭顺,愿意服从我上国的王化。世子还托奴婢转奏,请主上赐下更多的青词,方便他日考试之用……”
飞玄真君清妙帝君愣了一愣,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说实话,老道士写青词读青词也有几十年的光景,随侍的臣子被历次风波反复揉搓,早就没有往日抗上的风骨,大都走上了谄媚玄修的老路。
但再怎么谄媚跪舔,天天赞颂真君法力,到底没有人主动上书,求取青词。说白了,大家舔归舔软归软,本心还是不怎么愿意奉承皇帝的。写青词读青词就好比加班,被老板淫威施压着干一干也就算了,哪有人下贱到上赶着求加班的?
所以直至今日,飞玄真君才终于体会到了被人催更青词的感受。而他茫然体会片刻,觉得这样的感受,实在也是……太爽啦!
原来还是有人真心品读朕的青词的!我就说青词写来是有用处的!
一念及此,真君也忍不住满面笑容,当当连敲了几声铜磬,清脆而又悦耳,算是慷慨许可了世子的陈奏。表示完殷殷喜悦之后,真君也没有忘记正事,他直接吩咐:
“你办的很不错。之后还要多多留意着倭人的使节。对了,听说太宗皇帝时曾经有意征伐倭国?你去悄悄把档案取来,朕瞧一瞧列祖列宗的教诲。”
第18章 风波
虽然在谈判上取得了重大的进展,但一切条件,仍要上报皇帝核准,才能作数。不过奉命督察的黄公公对此却极有信心,他亲自下场,指导世子与小阁老写上报的奏折;还特意叮嘱他们,其余虚头巴脑的什么圣人语录敷衍几笔就可以了,但一定要重点强调朝贡贸易的利润,还可以把什么“外藩也要学青词”的创意多述几笔,保管有奇效。
黄公公很直率:“咱家直接把你们的折子送上去,又不用让通政司的笔杆子过目,吊那些书袋做什么?朝廷也就是几座衙门,总要吃饭的嘛!”
穆祺连连点头,大有感悟:老道士虽然不太通人性,但只要摸清脉络,其实还是可以沟通的——总比他那个摆烂到死的孙子好太多了么!
他和小阁老忙了半日,拟了一篇稿子供黄公公斟酌;回去后又打算细查史料,添一些让老道士心动的细节,譬如东瀛出产硫磺,炼丹格外有奇效云云。但刚刚打开系统,便看到废帝搓麻的头像反复跳动,发送了好几个视频通讯申请。
他点开之后,赵菲的头像弹了出来。相较于几日前的意气风发,如今的废帝搓麻公主满脸阴霾,神色僵硬,活像是被人照着脸上捣了一拳。
穆祺与刘礼都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宗相公出什么事了吗?”
“宗相公还在发烧,神志很模糊,但暂时没什么大碍。”她冷冷道:“但这几天又出事了。杜充死后似乎刺激到了城中某些人的神经,我本来派了人去接管城中各处的防务,但有些留守的官吏居然惶恐不胜,连夜就自杀了——或者被逼的自杀了,反正入城时一片混乱,暂时也查不清楚……”
穆祺颇为惊讶,但也不以为意:“能被这么一点动静吓死,估计本来就心里有鬼,死了也不算什么。”
赵菲叹了口气。
“也不能一概而论。”她道:“有的人的确是死不足惜,譬如‘四尽中书’王孝迪一流,当日助纣为虐,帮着金人搜刮汴京百姓,号称‘男子杀尽,妇人虏尽,宫室焚尽,金银取尽’,千刀万剐,亦不足惜。但有些人也就是潜身缩首,苟图衣食,没有太明显的恶迹,最多也不过流放而已;这些人死的太多,死的太惨,舆论影响就很坏……”
穆祺与刘礼在视频中彼此对视,一时无言。金人南下,虏掠如火,除了百中无一的仁人志士之外,大多都是明哲保身,高居干岸而已。要是赵菲对这样的人痛下狠手,当然会在官僚中激发广泛的恐惧,那种彼此的共鸣,恐怕很难控制。
最无语的是,真要是赵菲下定决心横渡关山,要以铁血手腕清除两面人物,借人头展示抗争决心也就罢了,但偏偏她真是毫不知情,莫名其妙被人用命扣了一口揭不下来的大锅,那种疑惑与愤怒,就实在是难以言喻了。
“……城中闹得沸沸扬扬,都说是我派人暗杀了这些官吏,还说我心狠手辣,要把旧人一律杀光,借此揽权。汴京的秩序本来就不稳定,几日下来流言蔚然成风,很多儒生还去衙门替死了的几个哭诉喊冤,不可开交。”赵菲悻悻然道:“今日我带人去宗府视疾,居然就有些大胆的货色打听到了行程,带着死者家属和乌泱泱几百号流民乞丐及守城禁军中的军痞,在宗府外开灵堂哭丧,号叫着请宗相公出来主持大局,救他们一救……”
刘礼莫名其妙:“这和宗相公有什么相干?”
穆祺稍微知道一点宋末的内情,低声开口:
“这些闹事的人物,恐怕都是宗相公先前招揽的……”
靖康之后山河鼎沸,二圣及大半朝廷被掳北上,河南河北一片残破。宗泽以衰迈之身留镇汴京,面临的便是由内而外,近乎于土崩瓦解的绝境。此时局势危如累卵,对外要抵御金人游兵的袭扰,对内要弹压蚁聚蜂起的盗贼,宗相公不能不——也不得不——泥沙俱下,与一切可以合作的人合作,尽力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力量,摒弃前嫌、一致前进。而汴京中的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也自然是可以想见的。
如今金人退却,黄河以南稍稍安定,赵菲自然要着手梳理汴京这一池浑水。但流言如沸,却恰恰指出了最刺心的揣测——某些人一进城就大张旗鼓,整顿秩序,该不会是要清理宗相公的旧人,走历代赵官家一向过河拆桥的路线吧?
……考虑到赵宋过往的信用纪录,你还真不能说这个说法没有道理。
当然,这样的揣测固然恶毒阴损,但也不难化解。只要宗相公能站出来讲一句话,京中人心自定。但偏偏现在宗相公是病得人事不知,连一句话都说不了了,更绝不能拿这样的污糟事打搅他老人家;赵菲无缘无故被栽上这么一个无从解释的罪名,当然是恶心得说不出来!
刘礼大致明白了缘由,却更加惊诧:“怎么会闹成这样呢?我还以为平定汴京大功一件,之后办事会是一片坦途呢。”
穆祺啧了一声:“这有什么奇怪的?乱世人心浮动,闹出什么来都有可能。别的不说,你那边不也……”
他本来想说,夷陵之败,昭烈帝崩逝,季汉不也曾地动山摇,混乱不堪?但刚要开口,却想到了他们之间最大的不同——刘礼这只臭海豹从落地开始,可就是有相父全程庇佑的!有相父的羽翼为他遮风挡雨,他哪里见识过什么风急浪险,山呼海啸?
有相父就是好啊,有相父的孩子像块宝啊!处于政治漩涡的核心,凭什么还能保持这样平和与从容的心境?不就是有人护卫左右,把所有的污水一气抗了么?
穆祺噎住了:该天杀的臭海豹!
赵菲脸色一沉,显然也想到了这相同的痛点。她缓了一缓,才平静开口:
“也不能都怪在人心上。归根到底,我的权威还是有所不足。乱世的权威由胜利确定,但自从掌握朝政,联合韩世忠、岳飞起兵以来,我虽然取得过一些小的、战术上的优势,却从没有获得战略上的决定性胜利,没有打过大仗硬仗,没有关键的胜利做底,底气当然是不足的。本来是打算在汴京周遭来一次大的决战,一举立威;但不想金军居然自己退走,错失了决战的机会。虽然兵不血刃,但威望到底要受不少质疑……”
她摊了摊手:“现在汴京中的谣言,就有不少拿我开涮的;有的骂我牝鸡司晨,毒害了先帝完颜构——好吧这倒不是谣言,但既然没有证据,又何必说得这么直白?——还有的骂我比武则天更恶毒,擅权心切,永无休止——这就是在污蔑我了,武皇才废了两个皇帝,哪里比得上我?”
穆祺面无表情,刘礼则嘴角抽搐——靖康之后,赵菲仓皇南逃,好容易才在南方与残存的北宋朝廷汇合;为了清理障碍、尽快反攻,赵菲在他们两人的帮助下一碗稀饭药翻了完颜构,扶持完颜构的幼子赵旉登基,自己以镇国长公主的名义总揽朝政,任命岳飞、韩世忠为心腹,拉拢张俊、吴阶为羽翼,费尽心力统合了抗金的力量。
不过,那时他们三个初出茅庐,手脚还很不利索;事情拖来拖去,还不得不求助场外因素;毒杀完颜构后夺权的方案,就是由刘礼亲自出马,拜托相父设计的(真不知他是怎么跟丞相解释的,大概在不是亲儿却胜似亲儿的皇帝面前,丞相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吧);而稀饭里的毒药,则是穆祺反复尝试,土法提取出的河豚毒素,保管一吃一个不吱声,死得又痛又快,且毫无痕迹。也正如此,虽然完颜构死亡的流言漫天乱飞,但到现在也没人能咬死是镇国公主下的手,算是争取了不少的解释空间。
而半年之前,为了清除完颜构残存的影响,赵菲又以“国赖长君”为由,让赵旉退位为太上皇,皇位传给某默默无名的远支宗室;如此一来,加上站稳脚跟后废黜的伪帝张邦昌,镇国公主罢废的皇帝就足足有三个,超过了则天皇帝曾经的记录。穆祺私下就曾揶揄,说她废过的皇帝都快要搓一盘麻将了,所谓“欲废帝搓麻乎?”,因此号称“废帝搓麻”。
不过反过来看,既然已经能把持朝政废帝搓麻,为什么不一步到位自己登基?不还是局限于身份性别的种种桎梏,政治权威不足以完成这样的大事么!
汴京的官吏素来精明狡诈,大宋又从来都有禁军闹饷造谣的传统。当年正牌官家尚且不能阻止,欺负欺负你这个根基不稳的公主又算个什么?
赵菲很熟悉这一套,所以也颇为无奈。她今日在宗府外被那群哭丧的地痞堵截,又不好在病人家门前动粗,废了好大力气才终于驱散,郁闷之心,不难想象。
刘礼若有所思,很是感慨:“平定局势居然这么麻烦……当然啦,我对这种烂糟事情实在是没什么经验,本来可以回去问一问相父。但现在相父要筹备北伐了,我怎么能打搅他老人家呢?也就只有指望老七的指点,老七可是吃过见过的——大礼议都经历过了,这又算什么!”
穆祺无视了这臭海豹若有若无的凡尔赛。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国朝大礼仪时百官伏阙哭谏的大事件,他当然也有所耳闻,与如今赵菲的情形倒颇为相似。不过,如果按大礼仪的规矩办,那情况倒简单了。
“老道士平时不做人,但收拾政敌确实是一把好手。”他思索道:“以老道士的经验,要闹就让他们闹,不用费心打理他们;闹到精疲力尽之后再用锦衣卫一围,一个个拖走下狱;死活不走的就当场廷杖,打死算完。总的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赵菲哼了一声,显然是心有不甘。显然,“打死算完”很对她现在的火气;但哪怕考虑到宗相公的影响,一时也不能下这个手;所以思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看看情况再说吧。横竖汴京城几年来也乱得习惯了,与靖康年间的局势相比,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对了,我入府后仔细看了宗相公的脸色,觉得他似乎是肺部感染,呼吸不畅,才会有高烧昏迷的症状;老七,麻烦你再给我搞点青霉素来,我试一试效果。”
穆祺百般周折,找精巧工匠定做了全套的玻璃器皿,用土法提炼出了不少广谱抗生素,在战事中发挥了极大的效用。系统售卖的药物贵得可怕,他们实在承受不起,也只能指望这些东西保障后勤了。
穆祺点头答应,关闭了视频窗口。只是目光下移,却不觉疑惑:
怎么这狗比系统的红灯还在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