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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皇帝偷看心声日志后_分节阅读_第29节
小说作者:三傻二疯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812 KB   上传时间:2024-10-04 19:24:15

  这一句话镇定自若,谦卑恭敬,大得重臣之体。即使皇帝热血当头,火气也不能不暂时一歇。而火气刚刚一降,真君便敏锐意识到了许少湖话中的关键——许府洒扫侍奉的仆役,各个都是东厂挑过后由司礼监赐下的,其中不知道有多少的密探线人;日有日报夜有夜报,无时无刻的向宫中传递消息。

  如今大案骤起,且不说让东厂自己审自己人是何等滑稽可笑,如果许府真有什么“勾连”、“同党”,那岂不是连东厂都不可信任了?!

  东厂不可信任,内阁重臣不可信任,现在皇帝操起刀子,到底该杀谁的好?

  真有这么多的同党,他飞玄真君的位置还能坐得稳么?

  ……而且,贸然指斥东厂牵涉天书,似乎也不太合理。飞玄真君的情报渠道不止一条,从其他的消息源来看,东厂这数月以来还算正常,即使有一二异样的举动,那多半也是因为皇帝的狂悖昏乱,不可理喻,与大太监们无关——上位者当然可以怀疑一切,但随意摧折至关紧要的暴力工具,仍旧是不利于团结的。

  虽然匍匐在地,许少湖仍然感受到了顶头老登的迟疑。这微妙的迟疑验证了他的猜想——老登掌握的信息其实不多,所以很难准确的作出判断;如今狂暴躁动不可遏制的君王之怒已经被时间拖了过去,所剩的只有难以解释的疑心;只要自己尽力将水搅浑,就还有一线生机!

  他果断抬头,做悲切之状:

  “此外,臣大罪滔天,本就罪不容诛。陛下愿意保留臣的体面,已经是法外开恩,更令臣感喟莫名!罪臣当日收到这奇书之时,心中也难免升起妄念!这数月以来朝中政潮汹涌,夏首辅渐有隐退之意。罪臣不自量力,也希图过这首辅的位置。因此天降奇书之时,罪臣才被迷惑颠倒,秘密珍藏,自以为是上天降下谕令,要让臣辅佐圣君,掌中枢之副……”

  “迷惑颠倒”?真君皱了皱眉,捡起太监从许阁老家搜来的那本天书——方才他暴怒未止,扫了一眼后立刻丢开,如今仔细一看,许家天书的封面虽然相似,却略有不同:

  《工作日志(副本)》

  副者,辅也。内阁本就是掌中枢之副,许少湖看到这么一个名字,心中生起妄念也不算奇怪。

  当然,这妄念也只能是妄念了。夏衍流露出告老的意思之后,飞玄真君不是没有考虑过清流上位的可能。但现在许少湖闯下这塌天的大祸,政治生命与□□生命便都一齐岌岌可危了。而今内阁首辅的人选,当然只有……

  ——等等,闫分宜也能算“中枢之副”吧?

  如果许少湖都接到了天书的副本,那同样热衷名位,汲汲于内阁之副的闫分宜,便当真是一无所知,清清白白么?

  闫分宜的内阁排位还比许少湖高一位呢!

  飞玄真君心中的警铃,登时又响了个惊天动地。他犹豫片刻,又摸出自己的那本天书,翻到了当初骤然宕机显示投放文件的页面,点了点上面的【详细信息】。

  天书滴的一声(趴在地上的许阁老吓了个哆嗦),弹出了页面:

  【无法查询,请输入验证码】

  “验证码”是什么玩意儿?飞玄真君有点搞不明白,但他别有方法——从这十几日的实践来看,除了用手指戳戳点点之外,这本书还可以对某些特殊的口令发生反应,而且反应很快。

  往昔发出口令都是避开众人,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清了清喉咙,字正腔圆:

  “闫分宜!”

  皇帝的纶音在空旷殿阁中回荡,跪在地上的许阁老茫然抬起了头。飞玄真君远远瞥见,心下不由微微一爽——他刚刚已经试过了,许少湖的“副本”是没有什么点击与语音命令功能的,果然副就是副,终究差了天子一筹!

  无论那位谪仙人是何等意图,至少还是很懂尊卑上下的嘛!

  【查询到有关“闫分宜”的词条15处,请输入pin码查看】

  这鬼画符又是个什么玩意?

  飞玄真君又清了清喉咙,有意让许少湖听清:

  “闫分宜!”

  【请勿重复查询;输入pin码查看结果】

  “闫分宜,又名闫松!”

  【请勿重复查询……锟锟烤烤烫——人工智能正在分析您的请求】

  飞玄真君:?!!

  他茫然不知所措,但又不能在臣下面前丢脸,于是加大音量:

  “内阁的闫分宜是否有副本?”

  【人工智能无法理解您的发音……好的,即将向“那个闫分宜”投放副本】

  ·

  穆祺好容易换下被吐得一塌糊涂的衣服,下了死力搓干全身上下。他垂头丧气的从洗沐的地方出来,却见几个太监急匆匆从面前过去,一路上险些撞翻了休憩的老臣。

  穆祺茫然不解:“怎么了?”

  大概是要奉承奉承穆国公世子,他身侧的徐国公长子悄悄说话了:

  “应该是圣上有急令,上下都被惊动了。”

  “有什么急令?”

  徐国公长子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解答——皇帝的命令轻易不能外传,但他们等在殿外,却遥遥又听到传来了某种驴叫一样的嘶吼:

  “好像是什么,‘叫闫分宜来,叫闫分宜来!’,别的也听不清了……”

  穆祺:“……啊?”

第37章 入阁

  临近科考之时, 京城中的风声骤然又紧张了起来。西苑当中没有机密,更何况这塌天的变动基本是在数百勋贵老臣的眼皮子底下爆发的——短短一个时辰之内,东厂太监倾巢出动两次, 大张旗鼓奔赴两位阁老府中“请”人,顷刻间便搅动了清流与闫党所有的关注。从零星半点的风声看,当时被东厂请上轿辇的两位阁老几乎都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更激起无限的恐怖与猜怀。

  但这猜怀找不到任何的依据。两位阁老被送入西苑之后, 皇帝迅速下旨,要他们“宿卫值守”, 搬进了内阁值房再无音信, 连家人送衣物饮食都一概不许,基本就等于软禁。

  清流与闫党的魁首同时被软禁, 这一份冲击恐怕还在昔日大礼议之上。一时间谣言骤起不可遏制,甚至疯传说是两位阁老与圣上发生了某些不得不说的秘事,以至于飞玄真君万寿帝君无法容忍又不忍赐死, 才干脆囚禁宫中了事。

  这种谣言阴损而又恶毒,却又微妙切中了绝大多数人的心思——第一,它够野;第二;它够下三路(囚禁!反差!多么带感!);第三, 哪怕是传谣言的人自己也知道, 莫名其妙将两个重臣囚禁宫中是绝对不正常的,会引发政治上不可预测的风波,能逼得飞玄真君不惜冒险也要大胆做这种举止, 背后的缘由必定是极为重大。既然极为重大, 就非探知不可。

  所谓以谣言倒逼事实。只要黄谣造得够多够狠,深居西苑的皇帝也必然忍耐不住, 不能不出面解释一二。有了解释就能倒推缘由,这是几百年来屡试不爽的手腕, 除了不敢在高祖太宗面前自寻死路之外,其余皇帝基本都顶不住这成见如山的三板斧。

  但如今也是出了奇了,软禁阁老之后数日有余,坊间的传闻花样翻新套路迭出,基本已经开始往《x瓶梅》的方向一路狂奔;谣言的中心人物飞玄真君却始终无动于衷,除着力搜查闫府及许府上下之外,并没有多余的举动。

  眼见风波似乎并不如想象中的厉害,噤若寒蝉的两党官员也开始渐渐有了动作。五日之后的下午,失魂落魄的小阁老便悄悄进了国公府的后门,见到世子后立刻下跪哀求:

  “求穆兄救我闫家一救!”

  世子立刻将他扶了起来,语气很殷切:

  “闫兄何必如此?不知府上现在如何了?”

  这几日奔走求告,也不知受了多少冷眼。如今听到这情谊殷殷的一问,闫东楼真是心中一热,几乎忍不住要流出泪来。他强自忍住,迅速向世子解释:

  “家中一切还好,看守的人也不曾为难。只是家父的一切书稿笔墨,都被皇城司的人查抄去了,仆役也被挨个带走问话,换了不少新面孔来伺候……”

  飞玄真君不是摆宗,在大事上一向留有余地。只要不是大逆不道彻底的不共戴天,都会给自己提拔的臣子保留颜面;决计不会做出抄家抄得全家死绝的惨事。闫家虽然惶惶不可终日,但衣食供应并无匮乏,也就是出入时看得紧密了些。如今皇城司的人有所松懈,闫东楼才敢上门求告。

  他呜咽道:“家里人也就罢了,可是家父还在西苑值房,一点消息也听不到,上下真是挂心!”

  穆祺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泄漏一点底细:

  “以现在的情形看,两位阁老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闫、许两位都是五六十的人了,哪里禁得住什么折腾?老登就算真想下狠手,也得看老头们有没有那个耐力;手腕稍微一狠,怕不是化人场立刻就要多两笔生意。再说了,这两位可是左右了历史转折的关键人物,真要是闹出什么大事,系统早就该设法提醒了。

  闫东楼放下了一点心,又含泪道:

  “别的也就罢了,只是这风波骤起,真不知道从何而来!我家上下惶恐莫名,实在不知是如何冒犯了天威,有此灭顶之灾。我等的过犯,罪不容诛,只求死前能做个明白鬼。”

  小阁老很有分寸,知道从皇帝眼皮子底下捞人这种事情,即使国公世子也很为难;所以拼着一张老脸,只求世子能打听一点内幕,方便他筹谋应对而已。

  穆祺沉吟了片刻。他对闫党与清流绝无好感,但现在海防及对外贸易的事情刚刚有一点苗头,的确不适合出大规模的政治动荡。适时拉人一把,也是迫于现实的不得已:

  “小阁老知道最近内阁的变动么?”

  闫东楼道:“在下这几日枯坐家中,哪里知道朝局的变更。”

  “自从闫、许两位阁老被请进西苑之后,国家的政务便全压在夏首辅与李句容李阁老头上了。”穆祺道:“圣上也命他们搬进了宫中,轮班料理事务。但科考临近,国事繁杂,实在也是独木难支……”

  实际上,眼下已经不再是区区“独木难支”的问题了。夏首辅本就是年迈体弱,日日想着告老;现在被飞玄真君召入宫中下死力压榨,没有几日便卧病在床奄奄一息,眼看着就要蹬腿倒气。夏首辅倒了不要紧,全部的公务就一气压到了李句容头上。别说李句容已经年过半百,就是生产队最壮的驴,恐怕也遭不住这么个工作强度。

  “国事一刻也不能耽搁,陛下是必定要在内阁中添人的,哪怕打打杂也好。”穆祺安慰小阁老:“只要选人,就一定能看出风向。看出了风向,也就可以大致揣摩出陛下的心思了。如今我都在内廷行走,打听风声很方便。闫兄但请稍安勿躁,只要有了消息,我一定及时告知。”

  这也是如今仅有的方法了。小阁老感激涕零,连连拜谢,随后不敢耽搁,立刻从角门出去了。

  ·

  穆国公世子的猜测丝毫不错,内阁四个人倒了三个,总不能万事都由李句容一人裁夺。皇帝虽然闭关不见外人,仍然传下了一道旨意,命朝中举荐良吏,到内阁参赞机要。

  在这样紧张而微妙的当口,朝中的官员哪里敢随意发声?如今清流与闫党尽皆倾颓,政治平衡濒临破裂,能出手左右内阁人选的,赫然只有东厂及司礼监而已。昔日宦官专权的声势,俨然又隐隐而起了。

  对于内廷总管李再芳及东厂提督黄尚纲等宦官大铛而言,这当然是莫大的喜讯。中枢的势力随皇帝的喜好而变更;先朝武宗皇帝溶于湖水之后,飞玄真君对太监不甚了然,阉宦的力量被内外合力打击,声势便是一年不如一年。当年的刘谨张永飞扬跋扈,连内阁都不能不退让一二,时称棉花内阁而已;但如今内阁中夏衍闫分宜许少湖,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所谓明君在位,悍臣满朝,就是飞玄真君与内阁共事,有时候都还要忌惮一二,何况乎区区家奴!

  如今内阁一蹶不振,中枢大权空虚;被压制数十年的宦官们大有扬眉吐气的快感。但司礼监掌印李再芳行事极为谨慎,知道自家的根基到底不稳,所以内阁补人这样的大事也不敢自专,将消息通报给东厂锦衣卫以及京中赋闲在家的几位老臣,还特意派人打了招呼,说这次选人一定是公平妥帖,大家喝茶讲数,都不要失了体面才好。

  由司礼监主导的选拔,当然要考虑太监们的长远利益。这几年内阁太过强势,把司礼监压制得很苦,所以这一次选拔,主要的目的便是往内阁中掺沙子放暗桩,尽力削弱内阁的战斗力。要达成这个目的并不容易,几位大太监商议之后,决定改变以往的策略,设法在内阁中多塞几个勋贵。

  相比起尸山血海里卷出来的文官,勋贵们战斗力当然要弱得多;宦官与勋贵彼此联手,也有利于应付日后的反扑。只不过这样的人选很难挑选,李再芳与几位属下议了半日,也只是拿出了几条原则性的纲领。

  “皇爷的口谕,内阁的担子很重,这一次应该安排几个年轻敢任事的人打打杂。”李公公若有所思:“京中年纪轻的贵人可不多啊!你们都可以说一说。”

  “年轻倒没什么,但年轻人气盛,要是把朝局搅砸了就不好了。”黄公公率先接话:“以我的想法,还是挑一位与咱们合作愉快的,公认是简在帝心的贵戚。”

  仿佛被黄公公的话提醒,几位司礼监秉笔也纷纷开口,你一句我一句接替补充:

  “现在朝局处于关键的阶段,需要一位没啥经验——我是说没啥成见的人物,懂得尊重我们的建议,不会刚愎自用……“

  “性子还得古怪——孤高一点,最好是朝野闻名的特殊人物,免得和文官们搅到一起去,白费一番功夫……”

  “最好还得不可理喻,难以拉拢。”

  “不容易沟通,至少不能和文官们沟通。”

  “立场稀奇古怪,举止匪夷所思,叫那甘草阁老李句容也和不了稀泥——”

  “公认的疯——我是说莫名其妙,而且难以招惹,文官们轻易得罪不起——”

  如此你一言我一语,在议论完所有的需求之后,书房内忽然陷入了某种古怪的沉默。

  几位公公面面相觑片刻,猛的爆发出了一阵响亮之至的大笑!

  坐在上首的李公公笑得满脸眼泪,连咳带喘,好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来,连连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呢!这种人怎么能进内阁!”

  黄公公同样是笑得气喘吁吁,腹内作痛,但也勉强问了一句:

  “为——为什么?”

  “内阁是什么地方,能让这种生瓜蛋子进去!”

  “陛下说了要年轻敢任事的嘛!”黄公公回了一句:“再说了,照圣上的口谕,选人只是临时的‘打杂’而已,又没有给正式的名位!”

  内阁阁老都是正二品的大学士,职分至关紧要,当然不能胡乱塞人。但随便弄两个打杂的进去,却未必有多么高的要求。有编制与没有编制,终究是天差地别,绝不能一概而论。先朝武宗皇帝时,不也让自己年轻英俊的养子临时“协办”过内阁的事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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