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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皇帝偷看心声日志后_分节阅读_第55节
小说作者:三傻二疯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812 KB   上传时间:2024-10-04 19:24:15

第64章 施政

  虽然临时的内阁只是皇帝紧急凑出的一个草台班子, 但诸位大人们搭起台子后辛辛苦苦干了十余日,好歹也算是把局势拉回了正轨,有资格考虑一点比较长远的措施了。

  也恰恰在这样的当口, 已经逐渐习惯了新内阁的六部百官们开始了大安官场承袭百年的传统艺能,即风评时政,或曰背后蛐蛐人。颇有闲暇的大臣们冷眼旁观了数日, 将内阁阁臣私下罗列成表, 仿照昔日王安石之旧例,给新内阁取了个“生老病死苦”的诨名。

  这外号倒也不难理解, 如今内阁数人之中, 夏衍夏阁老是老病缠身奄奄一息,眼看就要蹬腿, 虽然还有个名头,其实根本不理事,占了个“病”与“死”字;骤逢大事推脱不得, 李句容李阁老只能唉声叹气愁眉不展,看着都叫人心生痛苦,所以占了个“苦”字。

  而所谓“老”者, 则指闫阁老许阁老这两位资格最老的重臣, 又是暗讽他们暮气沉沉、毫无作为。本来资格老说话最有分量,但现下局势暧昧进展不明,两个修炼多年的官场大模型干脆天天打太极, 每日在值房干坐着说不出两句囫囵话, 逼急了干脆说耳朵聋了听不见。老态龙钟倚老卖老,望之尤为可气。

  老病死苦都是这么一摊稀烂的模样, 十数日以来朝廷全部的大事,基本就全部由刚满十八岁入内阁不过二十日却已经受命掌握机要的穆国公世子左右了, 也就是唯一的那一个“生”字。生者生机勃勃,世子无论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好,还是慨然担当义不容辞也罢,至少从来不会给朝廷磨洋工打太极。六部的公文送到之后,许阁老闫阁老还在唧唧歪歪装聋作哑,李阁老还在恭恭敬敬等两位前辈训示,世子已经拍案而起,直接拎起公文就走:

  诸位阁老都不办事是吧?那太好了,拿来吧您几位!

  还准备哼唧几声的闫阁老和许阁老:…………

  官场办事也要讲个效率。本来按规矩公文都该先送给权任首辅的闫分宜闫阁老,但眼看着几个橘皮老头哼哼唧唧磨磨唧唧没有个决断,等得心烦的官员们当然更愿意找生气勃勃效率又高又有情绪价值的年轻人。于是一来二往形成惯例,终于有一日闫阁老磨磨蹭蹭来内阁办公,发现自己桌子上居然一篇公文也没有了!

  难道如今天下太平,政事居然少到这个这个地步?闫阁老大惑不解,招来侍卫后一问才明白,原来穆国公世子早早就来了一趟,说这些都是紧要公务怕累着了老年人,干脆一股脑全带走了!

  ——怎么说呢,抢班夺权居然到了这样毫不掩饰的地步,就是闫阁老心态向来平稳,当场都差点气了个倒仰!

  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以寻常权力斗争你死我活的习惯,当真非得反击不可。但闫阁老被西苑春深囚过那么一回之后,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手下原本声势显赫的闫党已经黯淡了不少,一时间真是元气大伤,不敢轻动;于是闫阁老思来想去,决定同样羞辱回去,以嘴皮子的功夫堂堂碾压。

  考虑到穆国公世子的文化水平,他也不搞什么文绉绉的,直接挑了个大家都在的时候对着空气指桑骂槐,披头盖脸一通怒斥,劝告某些年轻人好自为之,不要太过于气盛,至少要有点尊老的素质!

  声色俱厉的骂完之后效果显著,至少穆国公世子是目瞪口呆,愕然不能言语了。闫阁老心下略觉快慰,施施然坐好。

  而世子呆呆沉默片刻,终于以一种难以置信的口气发声了:

  “阁老何出此言!裕王虽然只有二十几岁,却是天潢贵胄,陛下亲自挑选的监国。就算是年轻了些,阁老又怎么能这样毫无忌惮的随便议论!”

  闫阁老傻了:……啊?!

  ·

  政治斗争斗不赢,吵架吵不赢,内阁局势的主导权基本也就落在穆祺手中了。而机缘凑巧,他亦毫不含糊,开始着力推行自己思虑许久的策略。

  参云子口供上交后的第二天,内阁即行文河南及周边省份,敦促各地的官员审查本地宗藩与尹逆勾结往来的罪行,并将过往诸多不法情事一并呈送。各地在京城均有眼线,只要收到内幕消息后再与公文一对照,立刻就能明白内阁的暗示:和宗藩们翻老帐的时候到了!

  自从老登不做人废黜了不少对宗藩的限制之后,地方的龙子龙孙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将当地的官吏坑得很苦。譬如现在身陷囹圄每天被打得死去活来的尹王,生平的爱好就是强占他人的房屋土地,将活人投到老虎圈里,看人挣扎取乐;先前为了扩建王府,还曾数次鞭打洛阳的通判、长史,拔光了头发胡子来逼迫他们交出土地。

  先前有皇权曲意庇护,地方官吏尚且无可奈何,如今一朝天翻地覆,本地的父母官当然要报复个痛痛快快。就算宗室们的身份不能随意加刑,当地也绝对会掘地三尺穷尽手段,将各位造粪机器历年以来积攒的小金库扒个精光不可——睚眦必报磨牙吮血,如此斗志昂扬的积极性,是绝对不容怀疑的,

  这样的心境曲折,当然也在内阁的洞悉之中。而穆祺之所以悄然默许甚至有意纵容,除了要为后续的宗藩改革准备舆论基础之外,也是想方设法要省一点开支。时到如今,席卷了半个东亚的小冰河期已经隐约显露出了苗头。自今年下半年开始,中原及北方各省份的旱涝水患便是轮番上场百花齐放,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而老道士多年玄修挥霍无度,府库里的的储备所剩无几。天灾人祸彼此推动,才会搞到老登后期那种“户如悬磬”、“家家皆净”,近乎于要亡国的气象。

  因此,默许地方官查抄藩王,其实是为各省的府库预备一点储蓄,做将来天灾时的应急。与寻常的抄家不同,这种沾染的谋逆大案的“逆产”一般还没什么人敢伸手,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安全。等到地方搜刮干净了浮财,内阁再用清点明细的名义,将各地藩王的田全部冻结起来——如果直接处理土地,难保不会有地主勾结官吏私下侵吞的事情;但划为逆产强行冻结之后,土地所有权就等于转移给了朝廷,原本租种藩王土地的无数佃农,从此就只需要给朝廷交赋税,而不必忍受中间两三道手的盘剥了。

  这是削减地租充实民力的法子,而且思路非常之精细微妙,比单纯的削减俸禄效果更好。张太岳数日以来都跟着世子办事,见到这份奏折后也大为钦佩,真心实意的连连赞叹。但世子只是从容抬了抬手,谦逊的表示了推脱:

  “这都是前人的谋略,在下略拾牙慧而已,哪里当得起赞许?”

  他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因为这一套先谋逆再抄家最后充实府库的打法,拿宗藩勋贵落魄文臣当肥猪宰的思路,就是在高肃卿张太岳当政大安群星闪耀之时迭代出来的新打法,切中时弊老辣精到,是最符合大安体质的药方之一。如果能长久行之,即使不能解决根本矛盾,续命数十载总是不成问题。只可惜创业未半中道崩殂,等到摆宗嚯嚯几十年之后,国事已经是一败涂地,再也不堪问了。

  而现在,作为剽窃了前人光辉思路的后来者,在收好奏疏之后,世子特意转过头,向尚且年幼的原创露出了一个微笑,作为莫大的致敬。

  但张太岳显然是体会不到这一点的,在世子殷殷目光之前,他悄悄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身上有点发寒。

  ·

  以当下的形势论,如果要勉勉强强熬过这几个多灾多难的年份,户部的盈余便少说要增长三分之一以上。而为了搞来这么一笔天文数字,穆祺也算费尽了心思;除了大手笔整治宗室搜刮浮财之外,他还将目光盯上了京中种种浮夸奢靡的斋醮仪式与道观工程——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财政改革的时机是非常重要的;按惯例老登每年过生日都要整一个什么万人祈福的罗天大醮,光是人吃马嚼与各种上次,零零散散加起来就得七八十万两,全部由国库开支;如今老登重病在床,所有费用当然一律减免。至于那些耗费同样惊人的道观工程么……

  “小子近日总在思虑一件事情。”穆祺在下朝后找上了李再芳:“这话有些大不敬,但也只敢跟李公公说一句——李公公细想想,陛下这几个月以来的灾祸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李再芳忙着回宫里办事,本来只是随口敷衍两句。但听到“灾祸”二字,却不由停下了脚步:

  “世子是什么意思?”

  “在下也是个糊涂想头。”世子低声道:“公公想一想,圣天子万灵呵护,怎么这几个月以来偏偏就这么不顺呢?”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其余的也就罢了,“不顺”两个字一入耳,李再芳的瞳孔立刻就是一缩——外朝的大臣或许只知道禁苑大火那一桩祸患,但他跟随陛下左右,却是深知主上的底细:早在今年入春之时,皇帝就已经时而大怒时而狂怒时而暴怒(咦怎么全是怒),表现得近乎于颠倒错乱了!

  平日里不多想也就罢了,如今点破之后来龙去脉彼此勾连,登时就是一股凉意涌上心头——在飞玄真君身边随侍了这么久,李公公也是很相信这些神道玄学的!

  他左右看了一眼,同样压低了声音:

  “世子是说……”

  “我的意思是,陛下近来的种种事故,似乎都是宫观修建之后的事情。”世子缓缓道:“公公想想,是不是动工的时辰,或者风水上……”

  李再芳悚然色变了!

  沉默半晌后,他迟疑着开口:

  “这些工程都是经高人看过的,不应该……”

  话没说完,李再芳自己也闭了嘴。所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玄学上的事情哪个高人敢打保票?再说了,就算有什么高人指点,皇帝这半年的遭遇可是实打实的。眼看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你是让飞玄真君承认自己认人不清引狼入室活该被烧成烤猪呢,还是指责高人学艺不精看错了风水脉络?

  飞玄真君是那种会自我反思的人么?

  李再芳心思电转,立刻就打定了主意。但在执行之前,他还得和内阁勾兑勾兑:

  “就算是风水有问题,道观毕竟修了大半,无缘无故怎么好停下来……”

  “这也不难。”世子笑了一笑,自袖中摸出一个奏疏,递给了李再芳:“就说是朝廷躬行慈俭之德,为了削减开支,京中一切的工程都应停止,也算是体察国家的艰难。”

  这份奏疏题着的是“归震川”三个字,李公公扫了一眼,倒是颇觉眼熟,但想了一想却没有什么印象,估计只是个无名小卒而已。但小卒与否无所谓,只要有这一份奏疏在,飞玄真君就有台阶可以下。单单为了风水就停止道观实在不大好看,有个节俭的名头就好多了嘛!

  他不动声色的将奏疏塞进怀中,微微点头:

  “咱家一定把话带到。只是其余的事情就麻烦内阁了。”

  “内阁的都是小事,哪里敢说麻烦呢?”世子很谦逊:“好叫公公知道,我们这边也准备好了,明天就把所有工匠力夫的工钱加倍的发下去,再让他们回家歇息。也不必明说是停止工程,只说是为圣躬祈福。等陛下痊愈之后,再做计较。”

  寥寥数句交代妥当,两位大佬同时相视一笑,彼此默契于心。身为政务上好歹有那么一点经验的人物,两人心知肚明,都晓得这修建工程的大头在于油水,在于贪墨,在于云贵运来的巨木、东南亚买来的香料;真正打灰和泥的力夫工匠,笼统着算起来也花不了几个大子。与其抠抠搜搜的克扣,还不如爽快增添一些,买得他们心花怒放,私下里也愿意为陛下念两句好话。这样的祈福,才叫体面。

  和气致祥,乖气致戾,京师骤逢大变,处处都要以稳妥为上呢。

  ·

  停止工程的旨意下来得很快,几乎是奏疏呈交的当日就送到了内阁。看来风水之说,确实是应付甲方的不二法门。

  皇帝要撤销工程,其余臣子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唯独闫阁老恭读圣旨之后,脸色立刻就是青红蓝绿,难以描述了——当初这几座宫观,就是他上蹿下跳打压异己震慑舆论,全力为飞玄真君推动的重大工程,几乎可以算他闫分宜起家的重要阶梯之一。而如今不声不响中全部撤销,无疑便是往他脸上来了一记狠的!

  仅仅来一记狠的也就罢了,等到打听出这封旨意的始作俑者,闫阁老才真是要暴跳如雷了!

  ——奶奶的,当上首辅之前你就欺负我,当上首辅之后你还是这么欺负我,老子这首辅不是白当了吗?

  姓穆的,你也别太过分了!

  可惜,现在的闫阁老也就和一团棉花差不多了,就是撒泼都不敢到外面去撒,生怕被那个颠公顺手又扣一个不敬裕王的大帽子;所以忍来忍去,只敢在家里跳着脚大骂:

  “黄口小儿,幸进佞臣,无耻小人!欺负老子也就罢了,还欺负到陛下头上了!陛下一病他就琢磨着把工程停了,这不就是早有预谋,欺君罔上?!放肆至此,混账至此!”

  如此颠来倒去骂上几回,旁边侍奉的闫东楼终于忍不住了:

  “爹,停修工程是陛下的圣旨……”

  “那也是他蓄谋欺瞒,有意藐视皇权!”

  “倒不能说是藐视皇权。”闫东楼道:“世——他只是停了工程而已,海防和朝贡贸易都还是很上心的……”

  这也是实话,自从京师巨变朝堂上下的注意力转移之后,皇帝先前交办的诸多事项无人监督,都被有意无意的耽搁了下来,算是世态炎凉的一点写照;但世子执掌权柄以来,却还是千方百计的敦促着海防和贸易的各项事务,尽力落实皇帝先前重整兵务的各项旨意;甚至不惜和六部逐一拍了桌子,绞尽脑汁的给海防挤出预算;这怎么又不算实心办事,忠心事主呢?

  道观的工程零零散散也一百来万银子,还只是一次性投入;海防可是三五百万银子打不住的超级吞金兽,年年岁岁都得按时塞钱填饱这群大爷,永远不能懈怠半点。世子连这一笔无大不大的开销都肯拼命挤出来,怎么会吝惜道观那点小钱?所以指使人委婉劝谏停工,多半还真是为风水着想,为真君着想,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想必皇帝思前想后,也是体察到了世子的这一片至诚拳拳,所以才答应得如此爽快干脆,丝毫没有往日的拖泥带水。否则以真君数十年如一日的多疑猜忌阴阳怪气,会忍得了别人随便动自己预定好的工程么?至诚可以感天,大致如此。

  不过,反过来说,如果连飞玄真君自己都不在意区区几座宫和几座观,闫阁老又凭什么蹦得这么高?

  闫阁老哑口无言了。

  当然,他之所以无言以对,倒也不纯粹是被一句话堵死,而是从儿子几句话中猜出了手下的态度——闫党的同僚未必不知道阁老在内阁面临的种种尴尬,但现在显然是不愿意为阁老出头怼人的,所以由上到下总有息事宁人得过且过的态度,暂时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这其实也很正常,且不说西苑春深之后闫党声势大衰,现在还在草木皆兵的惊魂状态;就是真有人报复心重要出一出头,看看当下的局势也只能退一步地——当年大家跟着闫阁老咬清流,是希图着将清流大臣拉下马后自己好上位;而现在的世子权势虽重,手下却并没有什么成型的“穆党”,就算真拼了老命做成大事,自己又能得到什么?

  总不能大家辛苦拼命一场,只为了闫阁老能出一口恶气吧?飞玄真君这么干也就罢了,还真当闫党是你闫分宜的毒唯粉丝团不成?

  手下不用命,强如首辅也只能窝在家中生闷气。只是这口气无论如何憋不下去,只恨得在地上来回打转。眼见亲爹都要气得红温了,闫东楼长叹一声,不能不开口劝谏两句:

  “爹也不必动怒。现下局势更易,朝中颇有动荡,咱们做大臣的总是要忍让一二。别的不说,那清流的许少湖就好过了么?且不说裕王监国后高肃卿青云直上,已经隐隐压了他这前辈一头;就是姓许的精心栽培的好学生张太岳,如今不也便宜了他人么……”

  所以劝谏还是要对症下药。你要和上头的闫阁老谈什么相忍为国大局为重,阁老只当你是在放屁;可一旦提到了老对手许少湖现如今的憋屈事迹,闫阁老立刻就觉得精神一振了!

  自己受气当然很难忍耐,可只想到当老对手也在同样受气,那滔天怒火似乎也就自然缓和了——闫阁老心念一动,忽的回想起现在穆国公世子召张太岳草拟诏书时许老头那种吃了苍蝇一样欲言又止的恶心表情,郁气立时一舒!

  ——老子再怎么憋气,总没有你许少湖窝囊!自己辛苦栽培的体己人被抢走了都不敢吭半句声,这王八当得也真是有滋有味啊!

  老对手被人当面ntr的屈辱,当然是越详细越准确,越能畅快人心,闫阁老心神飘荡,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说来也是奇了,这张太岳是怎么被姓穆的拉过去的?勋贵与进士也不搭界嘛!”

  闫东楼哼了一声:“当然不搭界。不过那张太岳是被高肃卿送去的,原本只说是帮着国公府料理点琐事,但料理来料理去往来得久,不知怎么的就勾上了。”

  闫阁老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无甚挂怀;但听到“勾上了”几个字,他心中却不由一动:

  “说起‘往来得久’,我怎么隐约听人提起,说先前圣上留我在西苑静养的时候,那姓穆的似乎也和你往来过几回呢……”

  闫东楼:…………

  小阁老忽然沉默了。

  闫阁老:?!!!

  ·

  在迟疑的这三十秒里,你小阁老是真心的在为闫党考虑,为亲爹考虑,还是在思虑什么不能言说的私隐,以至于欲言又止,踌躇至此呢?

第65章 廷争

  依照皇帝先前定下的规矩, 四月二十日辰时二刻,受命监国的裕王领着内阁六部诸位重臣入宫面圣,汇报西苑惊变以来的军国大事, 当面聆听圣上的教诲。

  大概是这几十年的玄修真让老登练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神通,即使这几十日里土埋火烤还被藩王气了个倒仰,但在太医精心照料之下, 生命力顽强之至的老登居然渐渐恢复过来了。虽尔依旧不能说话写字, 但已经能自主翻身坐起,在小太监的搀扶下勉强下床走几步了。

  这当然是了不得的进展, 眼见康复有望, 外加李时珍也有了消息,皇帝自是龙颜大悦, 今天接见的时候居然没有过多的为难自己的怨种儿子,听了几句之后便直接哼唧一声,再由李再芳出面用印, 还额外颁下赐物,表示对新内阁执政方式的赞赏。不管怎么样,这十几日如履薄冰, 总算是平平稳稳的过来了

  等几件琐碎的大事汇报完毕之后, 今天的觐见终于到了戏肉的部门。受命统管尹王逆案的陆指挥使向前一步,恭敬汇报了近日几次审讯的结果。大概是由于逆案实在太简单太弱智的缘故,审讯的结果并没有什么新意, 这样绕过来绕过去的反复汇报, 实际只是想在皇帝手上摸清楚一个底牌——牵涉入大案的宗室到底该怎么判呢?

  裕王要秉持皇室子弟的亲亲尊尊之道,当然不好过问这种杀叔叔杀伯伯自己砍自己一户口本的奇葩事, 所以基本就是一问摇头三不知,全程都是审讯中的工具人。而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接下这块烫手山芋, 搜肠刮肚后调度出了平生一切的政治智慧,打算按照武宗皇帝时宁王逆案的标准来定罪。

  “三法司的意思,是将涉案的宗室尽数罢为庶人,玉牒中革去名字;主谋者斩首,胁从者永远圈入凤阳高墙,子孙都由地方看管。”陆文孚束手道:“这是因循历代的先例所做的判决。但天家大事,臣下毕竟不敢与闻,只能伏祈陛下圣裁。”

  所谓“圣裁”者,无非是皇帝行使一点自由裁量权,将罪名额外的加重或者减轻。当然,至尊当国总要讲求一个不忍人之心,更何况处置的还是同宗的亲戚,所以这样的话说出去后,历来都是只有宽赦,没有加重的。所以刑部堂官遵照惯例,实际上已经给皇帝留足了减刑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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