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谁也没办法装下去了。穆祺赶快将刺客拖起来扛到一旁的长凳上,身体平躺面部朝下呕出白沫,免得呕吐物堵塞气管把人活活憋死。赵菲则从阴影中迅速奔出,借着门外的月光看了看刺客的脸色,随后摸一摸脉搏再翻动眼皮,相当自信的给出了判断:
“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要休克了而已,暂时还要不了命。”
这一套小连招真是熟悉之至,俨然是胸有成竹、经验丰富,多半是有过充分的实践,甚至可以做出相当精准的预判:
“可能是体质不同,这倭人反应比较敏感。但没有关系,他最多只会瘫一个小时,很快就能开口说话。”
看着人质死猪一样的抽抽吐沫子,穆祺将信将疑:“真的?”
“难道会骗你不成?这个我是有实践经验的。”
“喔……等等,你还实践过?!”
“自然。”赵菲轻描淡写:“我亲自对秦桧用过电刑,仔细记录过数据。怎么了?”
“……没怎么,就问问嘛。”
·
既然嫌犯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开口,他们两个也只能坐在密室中干等;五分钟后,刘礼迟来一步,披着一件睡衣鬼鬼祟祟的从室内窜了出来,同样一屁股坐到了两人身边。
说实话,这就是刺客运气不好了。他要是早一天或者半天来,虽然刺杀仍旧注定不会成功,至少也不用受这个持续电击的折磨——穆祺身上只藏了一把快速激发的手·枪,七步之内又快又准,一枪爆头毫无痛苦,但也留不下什么活口;可今天适逢凑巧,三个瓜皮刚好约定要共襄大事,于是赵菲提前赶到,直接就从背后来了一发电击·枪,迅速活捉拉倒——这就是天命如此,无可如何了。
不过,天命之所以如此凑巧,其实也不无人力的运作。穆祺这几日频频屏退侍卫独居密室鬼鬼祟祟,除了操纵高新技术器械搞降维打击之外,最主要的精力就放在游说另外两位瓜皮上;至于游说的主题,也相当之简单粗暴:
大安时空即将发生华夏历史上第一场大规模的对倭作战,足以记载入历史的辉煌胜利;你们确定不来看看吗?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要钓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大鱼,就一定要放上足够香美、足够可口、能让鱼儿欲罢不能的饵料。刘礼和赵菲不知道穆祺堂皇说辞后的险恶用心么?他们可太知道了——什么“旁观战争”?到了现场你还真能袖手旁观吗?这与其说是邀约,还不如说是给自己找了两个免费劳动力。大战兴起后物资消耗剧烈,高端武器可能遭遇各种各样的故障,维修的工作必定大大增加。但有这两个壮劳力自愿顶替在前,他姓穆的不就能轻松许多了?
可是,就算知道了险恶用心又能怎么样呢?有些诱惑是你绝对不能拒绝的,站在海岸上吹拂海风沐浴水汽看着倭寇被痛殴得血水四溅就是这种级别的诱惑。所以刘礼和赵菲只是象征性的做了一点软弱的抵抗,最后还是不得不屈服。赵菲设法调整了日程腾出了两天的空闲时间,至于刘礼嘛……虽然也不知道他怎么办的,但反正还是溜出来了。
溜出来了就是贵客,无论私下里的计划多么险恶,面子上都一定要敷衍好。在等待刺客恢复的一个小时里,穆祺端出了点心茶水供两位贵客享用(虽然围着一个口吐白沫的活人吃点心委实有点诡异),然后介绍倭寇进犯的前线军情,解释应对的战略及方针(这一部分的版权来自戚元靖),直到最后才点出关键要点:
“从无人机的图片看,倭寇应该知道了飞玄真君号的威力,并做了相当的防备——这一次聚集进犯的都是中小型船只,速度很快、运转灵活,大型火箭不容易瞄准;这样的新式战术,确实是不小的威胁。”
欲扬先抑,首先要烘托出紧张的氛围,然后强调己方的优势。面对两位颇为郑重的神态,穆祺清了清嗓子:
“但没有关系,我们同样有足以制胜的武器。”
他从阴影中拖出了一个箱子,当着两人的面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枚火箭的模型。不过,相对于成熟可靠的飞玄真君号,这种火箭·弹更为短粗、圆胖、体积也明显要大得多。
“这是火箭的改版,专用于应对体型较小且较为灵活的敌人。”穆祺向他们解释:“火箭内除高爆炸·药以外,还填充了相当数量的铁钉、钢珠、碎石子;虽然重量增加后射程会减少,但只要在空中爆炸,杀伤范围相当可观。”
高爆火·药炸裂之后。填塞的铁钉钢珠会以惊人的高速爆炸射出,强劲的动能足以轻易射穿脆弱的木船与肌肤,制造出半径可观的死亡区域——倭寇的小船是决计抵挡不了这种杀招的;所谓蚁附团聚的群狼战术,不过是给新武器确定靶点而已。
另外两位连连点头,极为欣赏。刘礼还欣然发问:
“那这种火箭又叫什么呢?飞玄真君六号么?”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改版,称不上型号的迭代。”穆祺很谦虚:“再说了,寻常的火箭纤细修长,非常优美;这种变型就实在不太好看,如果用‘飞玄真君’的序号命名,恐怕老登不会高兴。我只给它取了个小名。”
“什么小名?”
“胖子。”
刘礼:?!!
刘礼与赵菲呆愣了片刻,随后同时大笑出声,完全不可自抑——那种笑声之响亮放肆,甚至震醒了长凳上已经半昏迷的刺客,痛苦的在原处颤抖扭曲,惊恐的看着前俯后仰无法控制的几人,完全无法理解现在的境遇;直到头顶灰尘大团落下,几乎沾染得满头满脸,赵菲才勉强停住了声:
“够了,不要再讲什么地狱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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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不是地狱笑话,这种火箭都只能叫胖子。相比于纤长优美的飞玄真君号,胖子虽然短粗难看,却也有其独到的优势——它的表面格外的宽大,除了涂抹标识之外,还有其他的用处。
“为了热情的欢迎贵客(刘礼又笑出了声),我为两位精心准备了礼物。”穆祺语气殷殷,拎起箱子团团展示,让大家都看清楚新式火箭的细节:“仅仅站在干岸上远望战争,就算真能体会到什么,也是局外论事,隔了一层,难免不够惬意。但想一想,如果有一颗属于自己的□□能准点准时的在倭寇头上爆炸,那种身临其境的参与感……”
他神态渐渐朦胧,仿佛在极力想象那种莫大的光辉,青史留名的荣耀——真是可惜,现场没有ppt也没有bgm,否则气氛一定能够烘托得更加真切、更加感人、更加让人欲罢不能
刘礼不笑了:“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向两位介绍一种全新的玩法。”穆祺高盛道:“你们可以在‘胖子’□□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或者落自己的印章。到时候火箭发射出去砸得倭寇哇哇大叫,屁滚尿流……想一想那个场面,不就很有参与感和积极性了吗?两位贵客,你们也不愿意做抗倭战争的局外人吧?”
刘礼默然了。
相较于软弱的同伴,赵菲明显有毅力得多,所以她冷冷开口,直指要害:“——然后顺便就把这什么新式火箭的维修和保养工作全部外包给了我们?”
穆祺笑而不语,只是殷切的凝视着二位。这样的凝视没有持续多久,赵菲到底还是哼了一声,悻悻然移开了目光。
——有的诱饵是你永远都没办法拒绝的,哪怕尝试千万次也是一样。人性的弱点总是那么难挑战,诚哉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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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饵归诱饵,穆祺服务得还是很周到体贴的;他专门准备了“胖子”火箭的一比一模型以及各种颜料,供两位贵客研究怎么在火箭上题字写口号,各种口号标语还有模板可以效仿,一点不给贵客们增加思考与抉择的难度,尽心尽力体贴入微,每一处都想得周到,充分体现了诱惑的高水准
而在这种微妙的时候,就愈发能看得出人性的虚伪了——比如说赵菲吧,虽然刚才义正严辞满脸冷漠,反复拒绝被白嫖;但握住毛笔后还是仔细斟酌再三挑选,甚至觉得常规口号模板太庸俗,打算自己憋两句诗出来显摆显摆;好叫倭人到了地狱十八层也要记得她老人家的文采风流——而且,他们二位在热心挑选诗句之时,还不忘批判穆祺的诡诈:
“你真是学坏了,太坏了。权谋手段用得这么纯熟!”刘礼俯身挥毫,在火箭表面调试笔锋,力求笔法尽善尽美,不叫倭人的死鬼看笑话:“当然这也没有什么,偶一为之只当调剂,就如我们家相父说的,天下阴阳相济,办事也不能拘泥一格。但说实话,你搞这些东西呢其实只是小道,大家也不是看不出来。但毕竟都是朋友嘛,朋友信一下也是没什么的,还能让你有个心理安慰;可是你别搞得自己也当真了就行,到底还是上不得台面是吧?”
他絮絮叨叨反复强调,话里话外的中心只有一点:他不是看不出来穆祺的诱饵,相反他很看得出来;所以他不是被穆祺诱惑,纯粹是自己愿意才答应帮忙,更谈不上什么被诱惑后的不平与破防;只不过纯粹是以旁观者心态建议穆祺耗子尾汁,以后不要再耍这种小聪明——当然,这只是友好的建议,绝不是什么破防后的不满。
唠唠叨叨说了好几句,刘礼终于倾吐完毕。他写完姓名后起身欣赏,越看越是满意——不同于穆祺那种狗爬字,他的字体可是相父一手调·教出来的,仅凭这一点就胜出太多。
穆祺全程默默,一言不发;待到题字告一段落,他才慢慢开口:
“倭寇进犯沿海,实在无礼,朝廷肯定要回击。等到六月份大船操练浑熟,就可以带着海军袭扰东瀛的港口,切断海防,再来一次大的。”
“……再来一次大的。”
刘礼重复道。
说出这话时,其实他心里很是不屑。同样的招数怎么可能生效第二次?这一回他已经参观了抗倭战争也算过足了瘾,当然不可能再买第二回单。穆祺想用一模一样的套路再拐骗他,未免太过于狂妄了些。
所以他清了清喉咙,打算强硬回绝穆祺的试探,让他好自为之。
“考虑到现在的国力,可能也就只有逼迫倭人投降,签一份城下之盟了事。”穆祺淡淡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在金陵签这个投降协议,你们愿意来看一看吗?”
第106章 预判
第二日的卯时, 穆国公世子照常到主军帐中主持军议,只是身边破例带了一男一女两个随从,左牵黄右擎苍, 横行而来威风凛凛。这一次临战前的军议非同寻常,世子亦郑重之至,言语举止不敢稍有逾矩, 神色肃然不苟言笑, 数十日以来罕见的表现出了肃穆;而侍奉左右的男女两位随从亦器宇昂赞,气度不凡, 三人一路走来, 声势上很像那么回事。
还是那句话,剿倭大战是天大的事情, 意义非凡的节点;这样可以影响历史转折的节点,一定要搞得体体面面。作为全军上下名义的最高层实际的吉祥物,你做个花瓶也要做得恪尽职守, 必须得在全军面前树立可靠稳重能安人心的形象,这也算是花瓶的一份小小贡献。世子——以及他身边两位——平常或许可以毫无顾忌口出暴论想创谁就创谁,今天却必须规行矩步踏踏实实, 不允许出一丁点纰漏。否则将来史书工笔, 给你记个大战前“飞扬浮躁”,那谁受得了?
人家是来围观历史追求参与感的,不是来转着圈丢人的。为了今天的大事, 刘礼和赵菲甚至还特地省下私房钱给自己弄了身又低调又有质感的衣服, 姿势神态都悄悄排练了好久,就是在场面上不能有一丁点的不体面。要是谁胆敢在这样的大事上做耗, 两位必得让他见识见识轻重。
世子名义上是主持会议,但实际上只是行礼如仪, 走走过场。但今天走过场搞流程的时候,他却特意停了一停,而后对着下首的戚元靖微微一笑:
“见过戚将军。”
戚将军三个字格外加了重音,但说完后却又没有别的吩咐,只是坐在原位含笑不语。可站在身后的一男一女两位随从却忽的抬起头来,借着椅背的遮挡调转视线,几乎是以某种灼灼发亮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戚将军猛瞧,神色之炙热殷切,不像在看外人,倒像在看活龙——恨不能立刻图摹写真永作纪念的那种活龙。
即使有椅背与布幔的遮挡,这样的眼神也真是太过于刺激了,以至于戚将军愕然惊讶,忍不住回看了一眼——世子奉命剿倭以来,处处都是低调小心,深居简出,从来没有这样大张旗鼓的率仆役随行。而且,他与世子会面也有多次,并未在穆国公府的下人中见过这两张颇为面生的脸;仅以此惊鸿一瞥的气度而论,不像是寻常仆役,倒更像是……
世子咳嗽了一声,自袖中摸出一个信封放在座上,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好教戚将军知道,昨日有两位贵客上门拜访,说是愿意为抗倭的大事尽一尽心力,各捐资一万五千两以为赏额,每颗倭人头颅悬赏三十两白银,外加绸缎一匹;点验首级后立刻交割,绝无迟误。”
这话说得信誓旦旦,戚元靖却不觉微有迟疑:世子这几天的行程他都是知道的,除了点卯发呆行礼如议以外就是独居密室,哪里来的时间见什么“贵客”?再说了,地方上捐钱犒劳军队确实是常事,但三万两毕竟是极大的数字(都够飞玄真君斋戒一回了),肯定得交付得人,才算放心——不是他戚元靖放肆多嘴,穆国公世子的口碑,恐怕实在是……
“敢问是哪两位义士?末将也好作书答谢。”
能捐三万两的能是普通人吗?世子高来高去可以不在意,他戚元靖还是得小心敷衍,处处都照顾周到的。这就是底层爬上来的高情商,绝非寻常纨绔子弟可以比拟。
但世子只是挥一挥手,从容淡定:
“不打紧。这两位姓刘姓赵的义士都是一心为国,哪里用得着什么虚词答谢?人家说了,只要能在剿倭的事情上有所贡献,区区一点身外之物,本来也不算大事。”
说到此处,他笑意盈盈,特意左右顾盼向旁边望了一回。而两位不知名的义士亦神色自若,目不斜视,浑然不以此三万两为意——人在关键的时候就是要掌得住;虽然这三万两也是穆祺刘礼赵菲精打细算,拼了老命才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私房钱,但该省省该花花,银子就是要花在刀刃上,还要花得大度、花得洒脱、花得体面。将士在前线杀敌奋战,后面的勋贵们出一出血怎么了?这种关键之至的时候,但凡表现出来一丁点的吝啬心痛不情愿,那都叫驽马恋栈豆,守户之犬何足道哉,足够钉在耻辱柱上嘲笑一万年。
赵菲也好,穆祺也罢,大家都是刀枪里滚出来的,怎么能丢份呢?
这样一份从容淡定的气度极有迷惑的效用,至少戚将军就真被唬住了,以为穆国公府的社交圈子就是这么高端奢华,豪掷数万两白银,居然眼皮也不眨一下——以如今的收入计算,三十两白银都够京中五六口人的小官请下人雇老妈舒舒服服过个一年半载的了,更何况山东这样物价低廉的地界?拿着银子随便置田立业打点农具,下辈子的依仗也算有了。这笔赏钱撒下去,谁还不尽心竭力?
海战很看重这临敌无畏的士气,所以戚元靖亦不做推辞,再三道谢之后将厚厚的一叠信封收入怀中。为了表示殷切的谢意,抑或是向慷慨解囊的贵人释放善意,此次军议讲得格外详细,尽力要展示战场上的手腕。
顶尖的将领总是能根据形势的变化来调整战术,戚元靖就是这个级别的将领。以往常习惯而论,平日里他用兵是精彩纷呈手段迭出,注重地形与阵法的彼此结合,批亢捣虚避敌锋芒,海陆并举夺取胜利;但现在——尤其是在上虞见识过一回海战,并且得到了穆国公世子亲口许诺,“无限量的弹药供应”之后,戚元靖的思路也一百八十度来了个大转弯;他摒弃了以外精细、微妙、高端的操作,选择了最为直接、粗暴、毫无技术含量的打法;一言以蔽之:大炮开兮轰他娘。
在戚元靖的规划中,整场战役首先就由大炮开场,先用飞玄真君号及万寿帝君号远距离为倭寇松一松皮;突破到中近程海域后再用“胖子”热情款待;如果竟有幸存者侥幸逃脱出两重围剿,再令水手手持火枪乘轻便小船四面围捕。力求不能走脱一个。
简单来说,开头是大炮轰,中间是轰大炮,最后用火枪收尾;不需要什么精心的设计、不需要多么奥妙的军法,一旦你掌握了绝对火力优势之后,战争就是总是这么的枯燥、单调、无味,再也没有往日斗智斗勇的乐趣了。
这样毫不费力的战局或许很容易刷军功,却难免让戚元靖由心底生出无聊来。大概是出于对后勤供应商的尊重,又或者是闲得实在发慌想上上强度,在详细介绍完作战方略之后,戚将军甚至打破常例,特意询问世子,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
以往常的惯例而论,将在外君有命而不受,没有诏书作保,穆国公府这种勋贵是没资格插嘴战争具体布置的;但现在优势实在太大,让世子出手浪一浪也无伤大雅。戚元靖长袖善舞最会做人,在确保大局无碍的前提下,他也是可以和勋贵勾兑勾兑的,人家在京城呆了这十几天,那也不是白呆的嘛。
世子果然开口了:“此行南下,圣上还调拨了不少火枪兵来。不知将军打算如何使用呢?”
戚元靖愣了一愣:“北方的兵卒大多不谙水性,不能在船上作战;所以标下只将火枪兵作为预备队,在岸上布防,以备不测……”
“以备不测?能有什么不测呢?”世子道:“说来说去这个布置的办法,不就是‘总预备队,不动’?”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两个随从忽然全身发颤,憋出了一连串极为古怪的咳嗽。戚元靖迷惑的左右看了一眼,一时不知如何回话——世子说得没有差错,火枪兵摆在岸上做预备,其实就是屁用不顶。在被火枪火炮一通招呼之后,岸上还能有什么漏网之鱼?反之,如果真有某种究极生物能够硬顶着飞玄真君号万寿帝君号清妙帝君号以及胖子的围剿登陆作案,那也就不是区区火枪兵能够解决的问题了;要应付这种生物,恐怕得到东海傲来国请齐天大圣下凡。
所以说,将火枪兵摆到岸上,本来就是相当保守、相当稳妥、也相当无趣的战法,甚至很大程度上是出于人情而非理智——戚元靖在京城里不是白混的,他非常清楚自己皇帝划拨给自己的这两千火枪兵是什么来头,晓得飞玄真君万寿帝君为了组织这么一支军队已经是大下血本糜费无数,因此断断忍耐不了过于重大的牺牲。宫中给他这一支军队,是让他带出来见一见世面撑腰壮胆的,不是真刀真枪上场硬拼的,否则真要拼掉了老本,真君非在西苑里跳脚不可。
实际上,仅仅只是想一想火枪兵投入战场后遭遇沉重打击的惨状,飞玄真君那熟悉的怒吼就已经隐隐在所有人耳边回荡了:
“朕的钱!”
临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飞玄真君可能全力支持抗倭,但飞玄真君全力支持抗倭又不太可能。皇帝不是不懂全力以赴的道理,但如果真的不计成本全力以赴,又难免会心疼——而如戚元靖这种小角色,是经不起真君心疼的。
这其实也是粗鄙浅薄的取死之道,只不过如今优势实在太大,作一作死可能也无妨。真君刻薄自私的脾气由来已久,世子无意于纠正也无法纠正,他关心的是另外一面。
“这样说来,火枪兵算是空下来了。”世子慢慢道:“毕竟是打仗,总不好真让京城派来的队伍高居干岸,什么也不做……我想,总还是做一点收尾的工作比较好。”
皇帝的军队不能大用,也不能不用。摆在岸上安全是安全,但基本就是个毫无意义的武装游行;白白让人看笑话而已,总还是做一点什么,将来才好交代。
世子又道:“将军要忙着指挥前线的战事,我不揣冒昧,毛遂自荐:后面扫尾的工作就由我接手了吧,将军以为如何?”
这句话很合情合理,实在挑不出毛病来。毕竟世子的位分摆在那里,人家要在战后拉着军队动动手,于情于理都不好说什么;再说了,世子这么多天配合紧密合作无间,也不像是会脑子一热就干大事的人。将部分军队交给这样的人物,好不好另说,总归是不会出太大篓子的嘛。
花花轿子人抬人,人家在军事会议上这么给面子,这么可靠,自己当然也不能不给面子。戚将军沉吟片刻,郑重点头允诺。
……当然,他其实真应该多想想的。
·
在索取到战后清理残局的权力之后,穆祺再没有多说一句话,依旧是端坐不动,老老实实当他的吉祥物。等到会议完毕,戚元靖带人出门,准备战前最后的布置;世子才慢悠悠开了口:
“你审出来的消息没有差错吗?”
“你应该相信我的经验。”赵菲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