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明悟了,额头青筋直跳,道:“你是不是被钱迷了眼?”
即便确定自己对于谢琅非常有利用价值,但见对方发怒,特别是在对方修复经脉后,温见雪还是不由胆寒,他用神识看了一眼乾坤袋中的护身令,这才有了底气。
“你比我更爱钱。”
谢琅:“……”
温见雪瞄他绣着貔貅图腾的白衣,补上未尽之言,“只进不出,迟早有一天被钱砸死。”
谢琅:“……”
“借你吉言。”谢琅凉飕飕道,他摸出几枚中品灵石抛给温见雪,“你身上的疗伤丹药各卖我九枚,算上你之前你给我用得止血丹,这些灵石想来是够了。”
“差不多。”
钱货两讫。
温见雪彻底打赢这场无硝烟的战争,心情美妙至极,连被对方之前坑了的压抑都消散不少。
他揉去眼睛泪花,拖着疲惫身体,快步走到软榻前,栽倒在床,闭眼就睡,外衣与鞋袜都忘了脱。
乌金西坠,弥留的光线将天空染出绚丽的色彩。随着时间推移,色彩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
寒气逼人,冷风习习。
谢琅炼化所有疗伤丹药,伤势终于愈合,他拿出一把灵石,吸收了其中灵气,补足体内灵力,睁开眼睛,朝房内走去,打算收拾东西。
方才走入房间,他便注意到倒在他榻上的人因为没有脱衣脱鞋,正迷迷瞪瞪地嘀咕难受。
他下意识走至榻前,替对方脱了外衣和鞋袜,又拉起暖被,给人盖好,并将每个角落都压实,以免漏风。
做完这一切,他猛然反应过来,僵在原地。
他魔怔了么,怎么跟个仆人一样伺候对方?
这个耳聋的家伙应该日日被他折磨才对。
谢琅心道可能是自身疾病的原因,他冷下脸,梅开二度,想拽掉对方的被子。
手指触碰到被面,对方翻了个身,恬静睡颜袒露在他眼前,浓密的睫毛借着月光,于脸部烙下两片阴影。
谢琅毫无征兆地撞入阴影之中,无法脱身,心跳奇快。
虫鸣入境,鼓膜振动。
他如梦初醒,手指微曲,稍纵片刻,缓缓收手,转身做事。
看在对方为自己修复灵脉出了很大力气,暂且放过。
折磨之事,日后再说。
他可不是恩将仇报,纯粹是恩怨分明,一码事归一码事。
至于什么找医修麻烦,这种微不足道的事,他早抛到脑后了。
谢琅赶在天亮前,收拾好了他的东西,洗了个冷水澡,恢复精力,他走向软榻,嗓音淡淡,道:“姓温的,起来,收拾东西。”
温见雪呼吸平缓,没有半点要醒的意思。
谢琅坐到软榻边,抬手抓住对方肩膀,用力晃动。
“温见雪。”
温见雪听到他的声音,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脸埋到被子里,接着睡觉。
谢琅思考了一下叫醒温见雪和帮忙收拾东西哪个更难后,漠然起身,选择了后者。
他对温见雪不是很了解,不清楚对方要带走什么东西,于是将对方的东西统统包好,贴上标签,塞入对方的储物袋。
做完这一切,天刚刚亮。
谢琅换上一件平平无奇的灰袍,拂平衣服褶皱,封住经脉,造出经脉依然没有修复,毫无灵力的表象,前去两翼阁,寻找掌门。
……
“掌门,谢师兄求见。”
今日执事的弟子来到两翼阁前,禀告道。
阁内,掌门正在和岳长老下棋,他们每吃掉对方一枚棋,周围正在厮杀的虚影便要少上一个。
“谢琅求见本座有何事?”掌门拧着眉,推动棋盘上一枚黑棋,这盘已进入尾声,而他棋技稍逊于岳长老,快输了。
岳长老闻言,抬起头,朝那弟子看去。
那弟子道:“弟子不知。”
“去问谢琅,如果是什么小事,你应当知道怎么说。”
“掌门现在在处理一些事情,很忙,没空见谢师兄,请谢师兄先回去。”那弟子从善如流道。
掌门挥了挥手。
那弟子径直去找谢琅。
岳长老收回视线,接着下棋。
谢琅的事,现下他不能对掌门多说什么。
继表示对武徐州几人惩罚过轻,暗中命人拾起草药,给谢琅送去后,掌门便大为不悦,不仅告诫他只是一个长老,谢琅不是他的弟子,还给他事务上添了许多麻烦。
……
谢琅站在距离两翼阁十米开处的地方,遥遥看到那弟子从阁中走出,他迎了上去,道:
“师弟,如何?”
对方走到他面前,站定脚步,还算客气道:“掌门有事忙,见不了师兄。”
“掌门要忙到什么时候?”
“这便不知道了。谢师兄求见掌门可是有急事?”
谢琅目光黯然几分,道:“不是什么急事,只是我想退出师门而已。”
“退出师门?!”那弟子着实吃了一惊。
谢琅居然要自请退出师门。
“谢师兄为何要退出师门?”
谢琅淡淡一笑,语气释然道:“我如今留在门派有什么用?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留不住,不如离开门派,和道侣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如此也不算白来人间一趟。”
那弟子闻言,脑子一转,当即想到大师兄黎韩振前几日“拿”走了谢琅的本命剑。
对方是因本命剑被抢走,受不了打击,伤心欲绝,意志消沉,从而想要退出苍兰派?
换作是他,自己废物,本命剑又被抢走,也会如此。
那弟子有种兔死狗烹的悲凉,他越看谢琅越可怜,不由安慰道:“谢师兄如今退出师门也好,这里自两年前,就不适合谢师兄了!”
谢琅鸦黑长睫微微下垂,苦涩不言于表:“你说的是。”
“谢师兄稍等,我这就将此事禀告掌门。”
心知此事不是小事,不能随意打发对方,那弟子又折了去。
陡然得知谢琅要退出苍兰派,岳长老和掌门皆抬起头,眼中不加遮掩的惊诧。
掌门没想过谢琅会退出师门,他有愧于谢琅,谢琅要是想在门派内,待到老死也没关系。谢琅已是个废物,能活多久?
一年?十年?几十年?
这么短的时间对于修士,弹指之间罢了。
“他为什么要退出本派?”岳长老问道。
那弟子回答:“谢师兄说,他如今留在门派有什么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留不住,不如离开门派,和道侣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如此也不算白来人间一趟。”
掌门蹙起眉,他听到这话,同那弟子一样,想起了谢琅的本命剑“拿”给黎韩振的事,并得出对方伤心欲绝,意志消沉的结论。
基于此,对方想要退出,掌门沉思几息,道:“本座允他退出苍兰。”
掌门内心深处其实不希望谢琅留在门派内,对方留在门派里,除了给他落面子,没有任何用处。
谢琅如今要退出苍兰,那就退出吧。
这可不是他赶谢琅退出的,这是谢琅自己要退出的,与他有什么关系?
就算旁人对此有异议,也牵扯不到他身上,他依然是端正的掌门。
掌门那点愧疚逐渐消散,他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岳长老,不徐不疾道:“转告谢琅,离开前,不用来见本座了。师徒一场,本座见到他人,怕舍不得,伤感无比。”
那弟子讨好道:“掌门莫要伤感,谢师兄退出师门,想要平平淡淡过完一生,是好事啊!”说罢,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被掌门叫住了。
掌门敲了敲玉棋缸,道:“本座忆起,按照苍兰派规定,弟子自请退出师门,应该废除修为,终生不再修炼。即便谢琅是本座徒弟,此刻也不应该有特权,否则坏了风气。
“但他本就是废物,规矩中的惩罚对他并无惩罚作用,且让他去刑台,受五十大鞭便是。”
掌门说着,看向岳长老,道:“五十大鞭会不会太重了?”
岳长老捏紧棋子,缓缓叹了口气,道:“掌门定是经过权衡再三,才定下的五十大鞭,自然不会重。”
掌门便让那弟子带谢琅去刑台。
……
谢琅并不是第一次来刑台,以前他没完成掌门的命令,也会受罚。
行刑者抽出一条覆着灵力的灰色鞭子,甩在地上,用力的鞭声回荡在高高的刑台,灰尘自地面扑起。
“开始了。”
谢琅道:“稍等。”
“你要做什么?”
谢琅脱掉除长裤外的所有衣物,现出赤裸上半身。他以前受的伤虽已愈合,疤痕却还留在上半身,各式各样,纵横交错的疤痕,让他看起来格外凶悍。
行刑者:?
“你这是做什么?”
谢琅把脱下来的衣物整齐叠好,放在一旁,端端正正跪至刑台,这才回道:“穷,若衣服打烂,没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