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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息终于受不了了,跟崔鸣冶大吵了一架。
崔鸣冶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吵架不比谈判,这种情绪的衍生物没有任何作用,但跟姚息却莫名其妙吵了起来。
两个人都口不择言,崔鸣冶说知道姚息是什么货色,姚息说自己在晚宴上有更好的选择。
崔鸣冶说的是真的,姚息说的是逞强装的——他们两个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所以,那天晚上,当崔鸣冶又看到姚息看天空时,他有一点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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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息跑路了,对此崔鸣冶并不算意外。
但他得把人找回来,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坚定的原因。
他让助理找了跟姚息有关的地方和线索,很容易就抓到了姚息。
助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姚息扔在李雨游家垃圾桶附近的日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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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日记本其实也不是日记本,只写了寥寥几页。
字其实还挺好看的。
几页里很多句子还是重复的。
“一定要坐到云霄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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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缆车?什么东西?
好像有所耳闻,估计就是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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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息又跑了。
崔鸣冶又抓了回来。
姚息又又跑了。
崔鸣冶又又抓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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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息在自己面前都懒得装了。
每天骂自己很多次。
崔鸣冶觉得姚息骂人时第三好看,第一是发呆,第二是看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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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见多了不加掩饰、不谄媚的姚息,崔鸣冶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他现在觉得姚息不适用于自己的评价体系,因为如果扪心自问,能给姚息多少钱,他甚至无法预估一个最高点。
但崔鸣冶害怕姚息拿到钱,有了盼头,又变回之前的姚息。
而且他不想姚息图他钱。
可是这句话很荒诞,他身边的人,谁不是图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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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抓捕姚息的地点很奇特,是在一个公园,他在等人。
崔鸣冶看到消息知道了他在等什么人。
崔鸣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
好吧,崔鸣冶承认自己没理由生气,是他的错,但他控制不住。
他看见姚息很痛,他还在气头上给了姚息不合适的金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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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鸣冶自己也觉得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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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息五天不说话了。
崔鸣冶痛得有点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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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鸣冶给了姚息很多很多钱。
远远高于他给其他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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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鸣冶倒要看看这云霄缆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又让助理去查,这次查得很快,助理给了他一张图,一看就不是真实的图片,因为崔鸣冶去过城市所有华丽的高空场所,没有这个地方。
“这就是个幌子,”果然,助理告诉他,“有一个什么龙霄俱乐部,是一些实力不足的生意人的聚集所,故意取个高端名字来装排场,有的人玩得脏,四年搞一次很不堪的活动,安了个名字叫云霄缆车,意思就是一个人下车,另一个人上车,后来被查到了就停办了,资料都删得差不多了,只剩这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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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鸣冶又见了一次局长公子和报社公子。
他们两人都没有听说过云霄缆车。
局长公子告诉崔鸣冶,他问过姚息,一开始他跟的是一个什么袁总,做小规模皮具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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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鸣冶在下一次例行宴会上,破例把这个袁总叫了过来。
说“总”有点抬举了,他已经快破产了,穿了个冒牌夹克,鞠躬鞠得腰快断了。
崔鸣冶没有直接问他,而是告诉他自己很讨厌姚息。袁总果然对这种自己能“帮上忙”的事情知无不答,告诉崔鸣冶姚息有一个多么低微的出生,连小区都进不去,还详细描绘了自己当年是如何用尽手段地对待了他。
“在那之后怎么打都不会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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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总走后,崔鸣冶给助理比了一个按下的首饰,助理心领神会。
然后漫漫长夜,崔鸣冶抽了整整一包半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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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散场时,一个搞房地产的人接了一个电话,惊呼:“什么!有人要在成霄大厦跳楼!你快给我拦下,不管死哪儿都不能死那栋楼旁边!”
崔鸣冶对“霄”这个字很敏感,当下拦住对方问是什么人,对方给他看了照片。
对方观察着脸色,马上补充:“没跳成啊,没跳成,成霄大厦才修的,安保很严格,这人连楼都没上得去,就在楼下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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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鸣冶到成霄大厦楼底时,姚息还在。
姚息没有看天空,就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头埋在双腿之间。
姚息在发抖,崔鸣冶觉得他在哭。可是头抬起来时又是没有泪水的。
“姚息。”崔鸣冶叫了他的名字。
姚息没有回头:“崔鸣冶,你可不可以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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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鸣冶还是把姚息带了回去。
姚息接下来一周依旧没有说话。
崔鸣冶给他说了一百句“对不起”。
崔鸣冶承诺会答应姚息所有合理不合理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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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鸣冶现在觉得自己可以把有的一切都给姚息。
只要他开口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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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容易发呆的人变成了崔鸣冶,包括跟闻绪讨论公事的时候。
被闻绪嘲笑了很久。
不过分别前,闻绪告诉他,姚息曾经问过李雨游,让人对另一个人产生不合时宜的激|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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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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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鸣冶那天晚上很小心地牵了姚息的手,也拥抱和亲吻了姚息。
姚息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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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鸣冶又给姚息说了一百次“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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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鸣冶当着姚息的面跟家里人通话,在日常的对话之后,崔鸣冶突然说:“我这辈子的感情生活我一个人做主,我以后只跟一个人在一起。”
几十公里外,被突兀地交代了一个话题又突兀挂掉电话的崔母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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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息终于在一个晚上出了门。
他就沿着那条大路一直走,没带任何行李,也没联系任何人,安静地走了一路,崔鸣冶也安静地跟了一路。直到崔鸣冶觉得他快走出十一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