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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目混珠_分节阅读_第11节
小说作者:三道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297 KB   上传时间:2024-10-10 18:38:20

  四哥和七哥又跑到茶几上去下棋,“落子无悔,你可别耍赖。”

  傅至景看出他欲言又止,主动答疑解惑,“是保释银。”

  所谓保释银,是指犯了事的官员或百姓向刑部缴纳适当的银钱以减轻罪责,沿用至今已有八年,利弊各半,朝中不乏反对此制度的声音,蒋文峥便是其中之一。

  这两年蒋文峥和傅至景一直在追查保释银的数目,总算有些了眉目,三殿下借此中饱私囊,大量搜刮钱财,证据确凿,此次行事,蒋文峥一要废保释制度,二要三殿下无翻身之地,三要蒋文凌再痛失一臂。

  窗外倏地狂风大作,孟渔抿唇听着风声,知道那场不定期的雪仗打不成了。

  作者有话说

  保释银有参考。

第15章

  户部侍郎及都御史于早朝上奏,称三殿下借由“保释银”聚财无厌,助长乱判邪风,造成多宗冤假错案,请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正纲纪,树朝风,呈上来的文书记录了这两年来三殿下的罪行,有理有据,实难宽恕。

  多名官员联名上书请衡帝废除保释制度。

  蒋文峥掀袍跪地,字字铿锵有力,“罪项虽严,不惟无以动其愧惧之心,且潜生其玩易之念,请父皇永停罚银之例。”

  孟渔跪在几位兄长身后高声附和,霎时间,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的“请陛下永停罚银之例”在金銮殿上回荡不绝。

  身处高位的衡帝一圈圈巡视过底下的臣子,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建威大将军刘震川的身上,发问:“刘卿以为呢?”

  孟渔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舅舅素来不参与党派之争,父皇是要舅舅表态,亦或是在试探些什么?

  他担心地瞄了眼已然走至殿中的男人,大将军刚直不阿地作揖道:“回陛下,臣以为若犯事的官员皆可缴纳保释银以减轻或逃避罪责,纵能充盈国库,兴修水利,但长久以后,法不严苛,律无震力,于衡国是大不利之举,是以,臣亦赞同各位同僚所言,恳请陛下永废保释制度。”

  “那三皇子一事呢?”

  孟渔无意将舅舅牵扯进来,握紧双拳慢慢直起身子,刚张了嘴,舅舅已然抢先在他前头说:“臣斗胆一言,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满殿暗流涌动,孟渔不知该向谁求助,又垂下了脑袋。

  他是刘震川的外甥,从他与二殿下结盟的那一天起,舅舅即使再想不偏不倚,也难以在日渐激烈的夺储局面里全身而退,即使这些都是舅舅的真心实话,父皇是会选择相信臣子的忠心,还是觉着今日这一摆明了针对三殿下的上奏舅舅是有份参与?

  圣心难测,矛头突然指向惴惴不安的孟渔,“小九,你也觉着你三哥罪无可恕?”

  不是德惠郡王,而是颇为亲昵的小九,似是不忍他们手足相残给出的讯号。

  殿中跪着的七位皇子,唯有孟渔尚存几分纯善,他惶惶然地抬起头,他的父皇、他的兄长,满朝的文武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他先是看了看二哥,蒋文峥面容是罕见的严肃,再看看五哥,总是带着戏谑笑意的眉眼皆是寒意,继而是将要被论罪的三哥,昨夜他们还在同一桌饮酒作乐,前些时日的中秋宴,三哥夸他办得有新意、多花样,离宫前还多要一盏花灯说是要带回府给五岁的小郡主。

  这样一个跟他打过交道的、活生生的人,极有可能因他一句话而改变人生道途。

  可他能怎么做呢?傅至景奔波近两年劳心劳力才搜寻到这些扳倒三殿下的证据,他难道要让对方的付出皆付之东流吗?再者,若放三哥一马,往后他们不会伺机报复吗?

  孟渔上齿用力地咬住了下唇,咬出了一个深深的印子,在各色的目光里艰难开口,“回父皇,儿臣以为……”他避开了五哥略带恳求的目光,彻底将脑袋垂了下去,“儿臣愚钝,不敢轻易断定三哥有罪与否,此事应依法办理。”

  蒋文峥轻轻松了口气。

  事已至此再无回旋之地,三殿下交由三司会审,至于保释制度废除一事仍需细细商讨。

  退朝后,孟渔埋着的脑袋始终没抬起来,茫茫然地跟着蒋文峥往外走。

  二哥握一下他僵硬的十指低声安抚,“你做得很好。”

  孟渔这才直起摇杆勉力笑了笑。

  二哥说得不错,今日他开不开这个口,三哥都罪责难逃,只不过惩处轻重之别罢了,但要始终游离于权势边缘的孟渔直面手足相残的场面,甚至亲手拿起一把刀捅向跟他流有一样血脉的三哥实属有些残忍。

  蒋文凌挺胸阔步从他身旁走过,凤眼里掺杂着阴寒,停下来道:“三哥的女儿,你见过的,前些时日还嚷着要见你,等下回见面我就和她说,是她心心念念的好九叔把她的父亲送到牢狱里去。”

  孟渔面色一白,被刺得说不出话来。

  蒋文峥蹙眉,正要说些什么,蒋文凌抬一抬手道:“我被你钻了空子,无话可说,但你我来日方长,往后走着瞧吧。”

  话罢,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孟渔突然追了两步,对着蒋文凌的背影竭力道:“三哥收受保释银,本就是他有错在先……”蒋文凌回过头来冷眼看着他,他扬起下颌,无畏地与之对视,大声质问,“你纵容包庇三哥,他走至今时今日的结局,难道你就问心无愧吗?”

  蒋文凌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停下离去的脚步。

  孟渔的勇气只是积攒了一瞬间又散去,被人扶住了肩膀,竟是傅至景,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刘震川在不远处等他。

  回府的马车出奇安静。

  刘震川并未怪罪孟渔与蒋文峥结盟,只是语重心长地同他说:“你虽是皇子,也是我的外甥,你出生之时我在边疆未回不能见你一面,这些年我每时每刻都在后悔,若我能早日回京,长姐也许就不会葬身火海。”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张,舅舅自然站在你这一边,但你不要忘记,你是天家的儿子,你的一举一动都关乎天家的颜面,你的背后,也不单单只有你自己,还有整个刘家。”

  “九殿下,你的母亲孝肃先皇后慧智兰心,知书达理,她在天之灵,只想你莫受纷争之苦,平平安安地过一生。”

  舅舅一番肺腑之言在孟渔心中来回响彻,叫他愧疚难当。

  刘家世代忠良,过了今日,在父皇的心中舅舅还是那个中正的衡臣吗?舅舅对当年孝肃先皇后之死真的没有丝毫介怀,仍怀揣着一颗赤诚的丹心无怨无悔地效忠陛下吗?

  他今日顺势让三哥受三司会审,父皇又是否会对他失望?

  孟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既然想不清楚也就不再勉强自己,事已成定局,无论他悔与不悔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虽贵为皇子,也难逃身不由己四字。

  平日里总是欢声笑语的德惠王府罕见地被愁云惨淡笼罩。

  孟渔心情不好,不让人靠近伺候,闷在房间里睡大觉,一睡就是五个时辰,睁眼时天都已经黑了,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两声。

  他正想唤人拿些吃食,刚翻过身,冷不丁被昏暗里的身影吓了一跳,发出极为短暂的一声惊呼。

  外头守院的小厮敲门问:“殿下,何事?”

  孟渔看了眼不知何时造访的傅至景,清清嗓子,“没事,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来打扰。”

  他用手撑着坐起身,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的?”

  恐惹非议,若无要事朝中官员不宜到皇子府中走动,特别是今早还出了那样的大事,要是被人知晓了私下参两人一本又是一桩麻烦事。

  傅至景坐到榻上,温声答:“赵管家开了后门,放心,无人瞧见。”

  二哥送来的赵伯虽拘泥于礼数,却也并未全无用处,他松口气,肩膀放松地耷拉下来,蔫巴巴的模样,“我还以为好几天不能见你。”

  傅至景将他鬓角的发拢到而后,“今日辛苦你了。”

  他倏地有点眼热,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我只是说几句话而已,算得上哪门子辛苦。”

  心里到底不好受,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抿紧了嘴巴。

  傅至景也不勉强他,把茶几上的东西递过来,精致的瓷盘上摆放着几块奶白色的糕点。

  “奶酥。”

  孟渔微微一笑,随手抓过一块往嘴里送,吃得太着急噎了下,轻轻地咳嗽起来,傅至景倒了杯清水看着他喝下,给他顺背,“没人和你抢。”

  傅至景不爱吃奶制品,觉得太甜腻,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买的这些小点心无一例外进了孟渔的肚子里。

  孟渔睡了一天也饿了一天,囫囵地吃了两块才停下来,想到很久以前他跟傅至景闹别扭,也是轻易就被几块奶酥给俘虏了,不由得弯着眼睛笑,很珍惜地把剩下的点心放回茶几。

  傅至景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拿手帕擦走他唇边的细屑,意蕴深长地问:“现在最爱吃的还是奶酥吗?”

  宜县一文钱三串的廉价麦芽糖不足为惧,但在京都吃过数不胜数的精巧名贵的点心,还会只钟爱这一口平平无奇吗?

  孟渔毫不犹豫地点头,不过并没有听出傅至景话里的深意,砸吧两下回味。

  傅至景不能久待,嘱咐道:“二殿下让你告病,这几日待在府中歇息,哪儿也别去,不管外头发生什么事,你一概不要理会。”

  孟渔也不想再掺和,听话地颔首,等傅至景起身,他却抓了人的衣袖,嘟囔着问:“三哥他……会死吗?”

  朦胧光影里,孟渔眼里有希冀也有恐惧。

  傅至景揉揉他的手,“三殿下是皇子,陛下会网开一面的。”

  孟渔像吃了颗定心丸,这才有几分实意地笑了笑,目送傅至景离开。

  赵管家在外头候着,他关了门叮嘱,“殿下面色不大好,有劳赵管家点些凝神静气的香,莫让殿下再多生惊惶。”

  离开时蟾光明朗,皎洁的明月照透这世间的灰暗。

  傅至景有个藏了多年的秘密也在这月色里一览无余,那年他十五岁,孟渔扬言与他断交,拿了别人的麦芽糖,夏风燥热,他泡了整整一夜的寒凉井水,用一躯病体和几块奶酥重新获得了孟渔的青睐。

  作者有话说

  们小傅大人和小鱼加起来800个心眼。

  小傅大人801个,小鱼-1个(

第16章

  十月下旬,三殿下利用保释银饱其私囊一案盖棺论定。

  衡帝褫夺其郡王封号,将之及其妻儿幽禁在原先的郡王府,非诏不得出。

  十一月中旬,衡帝下旨废除施行八年的保释制度,永废罚银之例。

  大雪如期而至,整个京都城一片雪白之色,有很长一段日子不见朝阳,在这样萧瑟的光景里迎来了除夕。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

  瑞雪兆丰年,衡帝为一改朝野上下的消沉之气,命孟渔筹办除夕家宴,特别指明了要大办特办,于是闲适了几个月的九殿下揽了个大活,开始忙活起来了,三天两头往宫里跑。

  在宫中走动难免会碰上或想见、或不想见之人。

  孟渔食言而肥,下了一场又一场的大雪,他却始终提不起心力找蒋文慎打雪仗,再者他实在不愿意去回想那日兄弟间酣畅淋漓痛快饮酒的场景,因往后纵有机会再聚,也势必会少一个被幽禁在府内的三哥。

  他正指挥宫人往石柱上挂彩灯,一团雪球毫无预兆地砸在他的背脊,将他砸得往前踉跄一下,谁这么大胆敢在宫中“行凶”?

  孟渔气鼓鼓地去看,见到几步开外盯着他的蒋文慎,呵斥的话卡在喉咙里半天吐不出来。

  蒋文慎蹲到地上,接着,一个又一个的雪球控诉似的砸到孟渔的脚边,孟渔任他发泄,抬步朝他走,走得越近,砸来的雪球越大、力度也越重,闷闷地打在孟渔的身上,重新散成了细碎的雪粒归地。

  眼见蒋文慎还要扔,孟渔急忙忙道:“你再打我就要生气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蒋文慎抓着雪球举起的手居然真的停在了半空中。

  真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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