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
那就有点贵了。
“知道了。”
晚上放学,林晃特意磨蹭了一会儿,最后一个晃出校门,把羊肠巷的二十多个弄堂全溜达一遍,但一直到家门口都没碰到什么人。
他无所谓地给自己煮了碗面,吃饱,和往常一样刷着甜品视频,搂着小狗玩偶睡觉。
第二天起晚了,赶不上学校食堂,在羊肠巷找了一家早餐店。
“同学,吃什么馅?”
老板娘掀开盖布,热气扑出来,一大屉烧麦胖乎乎地挨在一起。
林晃肚子咕咕叫,问:“多少钱?”
“牛肉蛋黄的三块五,原味糯米的一块五。”老板娘的夹子伸向牛肉蛋黄,“牛肉的香,你们同学都吃牛肉的,吃了长大个。”
林晃拿手机扫码,“两个原味。”
他拎着烧麦走了,屋里秦之烨笑得掉筷子,踢了邵明曜一脚,“看看你害的,人家被抢得饭都吃不起了。”
邵明曜刚晨跑回来,右边耳机放着听力,面前是一整屉皮薄馅大的牛肉蛋黄烧麦,他吃了四个,剩两个被秦之烨抢走丢进俞白的盘子。
俞白皱眉道:“烦不烦?老子吃饱了。”
秦之烨抽个塑料袋塞他手里,“谁给你了?帮我打包带着,我上午饿。”
俞白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把秦之烨打得吱哇乱叫。
邵明曜由着他们闹去,叫老板娘给秦之烨又打包了半屉,等俩人打完一架才催促道:“快点,我执勤。”
九中的值勤生双周一轮,这轮是高三一班,班主任让邵明曜负责。
三人大步流星往巷外走,迎面撞上一伙人,领头那个冲邵明曜敬了个飞礼,大声问好:“老大的老大!早上好!”
邵明曜懒得搭理方威手底下这群傻逼,秦之烨和俞白也没给眼神。等两边擦肩而过,邵明曜却忽然住脚回了个头。
“怎么了?”秦之烨推他一把,“你不是着急吗?”
俞白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其中一人手上拎着袋烧麦,可怜巴巴的两只,原味糯米馅。
他纳闷地问:“你和那个高二的真有仇?小时候天天一起玩,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也想不起来。”秦之烨把胳膊架在俞白肩上,笑眯眯地说:“你仔细回忆回忆,有仇赶紧报,没仇就澄清一下,不然那小学弟过得也太惨了。饭吃不上,再让人给揍一顿,本来看着就愣……”
邵明曜打断他,“少管闲事,他精着呢。”
秦之烨撇嘴,“精还能让人欺负这么惨啊,两天被抢两回。”
惨?
邵明曜心说,谁欺负他谁惨。
俞白说:“看来还真认识啊。”
“认识不敢说,领教过。”
“哟?不会真在他手里吃过亏吧?”秦之烨嬉笑着,随手从墙砖上摘了一只蝴蝶下来玩,“看他细胳膊细腿,闷不出声的,还能让你吃亏?”
邵明曜盯着秦之烨放在手心里的那只蝴蝶,它像是已经死掉了,被拨弄也没反应,直到被放回墙上,才慢吞吞地向上挪了半寸。
脆弱又沉默的生物,自有它们的生存技巧。
邵明曜收回视线,“要是真挨揍,估计确实抗不过。”
但,长着八百个心眼子,谁又能逮着揍他的机会。
课间,钱佳从厕所回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林晃。
“听说第二茬已经交了?”
林晃饿得没劲,趴在桌上不吭声。
“多少?”
“五十?八十?”
“多少啊,急死我了。”
“你说话啊。”
林晃闭着眼睛答:“一百八。”
加两个原味烧麦,加饭卡。
“又这么多!”钱佳惊呼,“你是不是偷家里的了?”
又隔了好一会儿,林晃才回答:“刚好带这么多。”
钱佳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你下次少带点吧,五十左右,够你不挨揍了。”
林晃又不吭声了,抬起手轻轻搭在脖子上。
那只手很白很细,但骨节分明,手背上有突起的青色血管。
“你静脉曲张啊。”钱佳多瞅了两眼,继续唠叨:“听到没,下次少带点。”
又过了好久没回应,久到她以为林晃已经睡过去了,才听到很闷的一声,“嗯。”
没有下次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3】 小布兜里的盘缠每天都在离奇地变少。 最后只剩一个布兜。 呆蛋只好把它罩在脑袋上。 那个蛋又在门口拦住他。 这是披风?那个蛋问。 呆蛋没吭声。 有病吧,谁家披风长这样。 它只是想告诉大家,真的一分也没有了。
第4章 |“晃晃,揍他。”
林晃饿着肚子睡了四节课,精神状态岌岌可危。
醒来时,四周安静。搭在后脖上的手僵了,指尖颤了几下才抬起来,袖子滑落,露一截薄腕,在空中轻轻转了两下。
他半睁着眼抬头扫了一眼空荡的教室,确认无人,又咣地倒下去,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翻了个身。
侧脸贴着桌面,点开微信绑银行卡,掀起口罩一头做人脸识别。
光透过窗照在少年的脸颊上,久不见光的皮肤白得发透,几笔浅而细的蓝色线条沿着下颌缘流连到唇角,那是一串蝴蝶刺青,随着呼吸起伏,在正午明烈的日光下翩跹。
纹身盖着早就淡去的灼痕,不凑近很难看出。
镜头里的人五官清秀柔和,黑眸失焦,迷迷糊糊地瞪着脑门上凭空出现的一大片红痕。
睡觉时脸压手机上了。
邵明曜刷完一套阅读,拉开窗帘透气,林晃刚好把口罩带子别回耳后。
他垂着脑袋从桌上撑起来,比平时更有气无力。
一回身,猝不及防地,撞进窗外那道视线。
邵明曜“刷”地拉上了窗帘。
没等上两秒,窗帘又一下子被拉开。
邵明曜直勾勾盯着他的脑门,停顿几秒,再次关帘。
拉窗帘是有什么成瘾机制吗。
林晃忍不住自己拉了两下,没啥异样的感觉,遂放弃,转身该干嘛干嘛去。
他只往余额里转了两百块就又把卡解绑,买走食堂最后一份糖醋排骨饭。
拎饭回宿舍,一推门就听到抽抽嗒嗒声,是同年级的室友,叫杨乐。报道那天的小电锅就是他的,但他没质问林晃,自己悄悄把锅捡回来了。
旁边高瘦的室友叫吴鸿,高三一班的,不爱搭理人,正戴着耳机写卷子。
林晃背对他们坐下,掀开饭盒。
“林晃,收你保护费的人是不是皮肤很黄?”杨乐对着他的背影抽噎,“他中午也抢了我,凉皮、饭卡,还有这周的生活费。”
林晃把口罩摘了吃饭。
杨乐继续倾诉,恐惧生饿,饿又生悲,哭到口干舌燥。
林晃依旧没反应。
杨乐破防了,“他们说你又丑又哑,我还替你辩解说眼睛好看,想不到,长着这双眼睛的人却有一颗这么冷漠的心!
“你不是也被抢了吗,哪来的钱买饭啊?
“他抢我之前,还问我是不是你室友。
“我怎么办啊,还会不会有下次啊。”
午睡铃响,杨乐爬上床,面朝墙继续小声泣泣。
过了一会儿,底下传来动静,他扒着栏杆往下瞅,看见林晃从桌边走开。
“以后中午别去25弄,晚上别去18弄。”
做室友一周以来,这是杨乐听到最长的一句话。
他肿着眼睛瞪林晃,“你怎么知道我在25弄被抢的?”
林晃掀了下眼皮,“他中午在那抽烟。”
“你竟然还敢跟踪他?”
林晃没吭声,推门出去了。
两个快餐盒留在杨乐桌上,排骨一口没动,米饭剩了一半,从中间划开的,干干净净。
林晃到校外重新买了份饭,又忍着心痛买条红领巾,提着进了羊肠巷。
25弄烟雾缭绕,离老远就能闻到尼古丁臭。
经过弄口,里头果然响起一声臭流氓腔调十足的口哨。
“竟然还有钱吃饭,不够老实啊。”
林晃停步,往巷口瞟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