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算了。
林晃和他说不清,脑子乱。
或者说脑子很清醒, 是心里乱。
挂电话前,林晃又问, “你是怎么追她的。”
“然然么?”陈亦司咕哝道:“就那么追呗, 投其所好, 照着她喜欢的一二三点去做就完了。女孩子嘛,很好追的。”
林晃其实对陈亦司的自信持怀疑态度,因为店员前天还在念叨最近总来店里的一个帅哥,一天没来就想得不得了。
但他追人的思路应该没错。
邵明曜是阳光底下的人,傲着,爱恨都直白。
比如他喜欢喝咖啡,喜欢养狗,喜欢老杏树,还有蝴蝶纹身。
再比如他喜欢掌控感、自律和律他,喜欢人乖,喜欢被依靠、被回应。
在邵明曜面前展示脆弱一直都挺有用,刚才吃鸡蛋糕时,他本来还因为打架受伤挨了几句唠叨,结果一阵风过迷红了眼,邵明曜以为他想哭,立刻闭嘴了。
林晃晃着凳子的动作慢下来,点开手机摄像头看脸上的伤。
他也想不清楚要干什么,万事凭本能,从小便如此。
便轻轻按了一下截屏。
凌晨一点多,邵明曜刚熄灯躺下,手机便收到一张图片。
前置摄像头里,林晃微侧着脸,瞥着自己红肿的脸颊。截屏时或许手抖了,焦点模糊,那双黑眸沾了一层莹润而模糊的水光,蝴蝶刺青扑朔在虚虚实实的光影中,温吞而脆弱。
【没话说:有点疼。】
邵明曜呼吸停滞,好半天才缓慢地按下锁屏,闭眼欲睡。
只片刻,黑暗的房间又重新亮起幽弱的手机光。
【冰袋在冰箱,再敷一会儿。】
【家里还有白药么。】
【睡了?】
隔壁。
林晃看完消息就闭了眼,又过十来分钟,他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手机又一震。
【smy:白药给你放门口了。】
林晃半睁着眼看完消息,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依旧没回。
第二天清早,林晃出门晨跑,一开门就见到了邵明曜。
那瓶白药还摆在地上,邵明曜弯腰捡起来,一瞥他的口罩,“捂那么严实干什么。”
林晃老样子困得睁不开眼,“没捂。”
邵明曜伸手摘他口罩,他往旁边躲开,邵明曜顿了下,“口罩摘了,我看看伤。”
“还那样。”林晃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地往外走,没让他看。
一路上没说话,邵明曜跟进九中一起跑完十圈,买早餐时林晃自觉替他刷了卡,依旧无需言语。
邵明曜送他到教学楼门口,停步,似乎在等他说什么。
于是他看了邵明曜几秒钟,开口道:“拜拜”。
中午去英中拿卷子,依旧带了一杯咖啡。
这次是季节限定豆,十八块。林晃觉得这就是个噱头,而自己是为了暗恋和噱头买单的冤大头,但邵明曜喝了一口后却问他:“换新豆子了?”
他又一下子觉得多的六块钱花得值。
只是仍然没接话茬,也依旧是那副凑合活两天的表情。
邵明曜握着纸杯问道:“今天怎么话少了?”
“没吧。”林晃否认。
邵明曜:“嘴角疼不想说话?”
林晃摇头。
“那是怎么了,你平时会抱怨咖啡贵,或者题难。”
林晃道:“同一件事,没什么可一直抱怨的。”
邵明曜看了他片刻,“别憋着,我每天还指望听你抱怨几句来解压呢。”
你真作,林晃心想,不带感情地开口,“你要的太多了。”
邵明曜:“?”
走之前邵明曜又说:“英华的借读资格考在四月中旬,会拿期中考的B卷来测试,你试试吗?”
林晃面无波澜,只丢下一句“再说。”
晚上邵明曜来学习,林晃这次把卷子提前做完了,没什么问的。两人安静地自学到深夜,邵明曜走之前道了“晚安”,林晃打着哈欠“嗯”了一声。
一点多洗完澡,熄灯上床,他又戳开邵明曜的聊天框,发了一句:【要是去英华,以后要喊你学长么。】
发完就删了晨跑闹钟,关机,搂着小狗一翻身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学时间,睡眼惺忪地查看邵明曜的回复。
【smy:以前在九中也没见你乖乖喊学长。】
【smy:要喊也行。随你便。】
【smy:要喊么。】
【smy:所以要不要参加考试。】
【smy:睡了?】
【smy:在门外,晨跑不?】
【smy:……走了。】
林晃打了个哈欠,收手机上学去。
晚上睡前,他又给邵明曜发了句“新口罩到了,比以前的软乎。”
第二天早上查收回复,邵明曜说“明天看看”。
于是林晃中午去英中拿卷子时戴的还是旧口罩,说新的忘了洗。
礼拜四晚上,他发“消肿了”。
邵明曜还是那句“明天看看”。结果转天中午林晃去和包乐天谈心,又拜托秦之烨跑了一趟腿。
林晃掰着手指头算算,四回了,火山快要喷发了。
果然,晚上邵明曜一进门就黑着脸,开口便审道:“林晃,故意的是吧。”
林晃放下笔,茫然地看着他,“我怎么了?”
邵明曜:“……”
“哦。”林晃轻巧地摘下口罩,“给你看一眼,是消肿了。”
脸颊白皙如初,一点印子都没留,就擦破那块还稍微透着一点新皮的粉,点缀在蝴蝶的翅膀尖上。
邵明曜眼神一会儿在他脸颊上,一会儿又和他对视,看脸颊时有些发怔,和他对视时又染开恼。
真羡慕啊。林晃想,情感充沛的人连表情都这么丰富。
邵明曜一拳打在棉花上,还被棉花扑了一脸,只能作罢。
走之前他又说:“明天我要替爷去乡下送点东西,晚上才回家。”
林晃“哦”了声,“保重。”
邵明曜咬牙切齿,“你就是故意的。”
林晃一双眸子清清白白,反问道:“我故意什么了?”
邵明曜恶狠狠地瞪他,好半天,沉默着转身走了。
当晚林晃洗完澡直接入睡,很乖,没再发任何消息。
礼拜六睡到日上三竿,到邵家推门时,邵明曜果然已经走了。
邵松柏现在和他之间有种默契,早饭剩的就摆在院里罩起来,林晃过去抓一把雪白喧软的豆沙包,盛上一碗豆浆,坐在树下舒舒坦坦地吃。
下午他给北灰洗了个澡,沾了一身的水和狗毛,又回家把自己洗一遍,刚好烤箱倒计时结束,出炉一大盘桃酥。
桃酥是邵松柏点的,老人都喜欢吃这些重糖油的糕点。林晃第一次做,自己改了低糖配方,又用牦牛酥油替了猪油,烤出来外酥内绵,一入口就化了。
他和邵松柏坐在院子里吃桃酥,林晃晃着腿,时不时掰一块喂给北灰,原本放着空,却忽听邵松柏叹了声气。
林晃问:“爷不爱吃么?”
“爱吃,做得真好。”邵松柏拍他的腿,语声低沉下去,“只是想起了明曜奶奶,她以前就喜欢吃桃酥,但吃两口就嫌甜腻,不吃了过两天又想。”
一阵风过,老杏树轻轻颤动,邵松柏抬头望去——嫩芽结满枝头,又要迎来下一个夏天了。
他勾起一抹笑,却是抬手沾了沾眼角。
“蓁蓁还在就好了。”他低声念叨着,“你做的桃酥,她肯定能多吃几块。”
林晃嗓子眼堵了,堵了许久才低下头。
“爷,对不起。”
邵松柏一顿,“为什么道歉?”
“我只是用弹弓打了那些杏果……”林晃对着地面低声嗫喏道:“它怎么会再也不结果了呢。”
邵松柏闻言摇头,“不结果未必是你的原因。晃晃,你什么时候开口说话的?”
林晃轻道:“回去后,没有明确的哪一天。”
“契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