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车上,祈颜不管不顾缠上游澈的脖子,任游澈如何劝说都不肯撒手,药效和忍耐都到了极致,很难撑到医院。
游澈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控制住祈颜作乱的手。
祈颜半眯着发红的眼眸,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先生,我真的扛不住了。”
游澈往后靠在椅背上,眼眶和祈颜一样红。思虑片刻,他降下车窗让卫嘉他们先送潘瑞翔去医院。
待所有人都走后,祈颜挣脱游澈的禁锢,贴上去,找游澈的嘴巴亲吻。游澈没再阻拦,耐心配合他急切的动作。
祈颜的意识很薄弱,药物操纵着身体,大脑全然没了思考的能力,只觉得落在皮肤上的吻凉凉的,很舒服。
鼻腔充斥着熟悉的淡香。游澈手上的珠串按压在祈颜后腰,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彼时,珠串于祈颜来说如同一只蛰伏在腰侧的毒虫,祈颜既惶恐又抵触。如今,摸到它就知道游澈来了,那颗恐惧到濒死的心也得以从水中冒出头,恢复正常跳动。
祈颜捧着游澈的脸,近乎贪婪地从他身上找到安稳寄托。他躺在起伏的海面,席卷的浪潮铺天盖地打过来,祈颜伸出手,紧紧抱住飘在身旁的浮木。
“先生,我感觉我快呼吸不过来了。”祈颜的声音很小,虚弱无力。
游澈托起他的脸,打开窗子。祈颜的眼神迷离又呆滞,微仰起头看游澈,视线却始终难以聚焦。
他双唇紧闭,仅用鼻腔呼吸,频率紊乱,局促得横冲直撞。
“跟着我的指令调整呼吸。”游澈捏开他的嘴,慢慢指挥。
祈颜听话照做,很快找到正确的节奏。他往上挪了几公分,凑到游澈耳边,小声说着此前从未说过的话,许是药物催生出埋藏的疯狂因子。
游澈脑中时刻紧绷的弦瞬间断裂,原本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现在理智彻底失去了禁锢。
带着祈颜往山顶攀爬之时,祈颜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猛地攥紧游澈的手臂,身体剧烈颤抖,捂着胸口痛苦不已。
祈颜本就有心肌缺血的情况,加之陶智可强行灌下大量药剂,致使血管受到强烈刺激,心肌负担加重,引发心梗。
游澈瞬间慌了神,他对这样的症状再熟悉不过,记忆与游清枝倒地那晚重叠,厌的不适感将他无情吞没。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必须赶在失语前拨通急救电话。
电话拨通后,游澈艰难吐出几个字。接线员询问具体位置时,他张了张嘴,再发不出任何声音,溢出的唯有呜咽。
趁自己的手还没失控,游澈打算发信息求救。慌乱中,手机不慎掉进座椅缝隙,他伸手去够,此时身体已逐渐受痉挛支配。
同样的情况,倘若结果和上一次相同,那么他将永远失去此生最重要的两个人。游澈无比绝望,他用车钥匙一点一点磨开手臂,直到血肉模糊。可痛感始终压不过心理的障碍。
方寸之地的空气中,弥散着浓重的血腥味。祈颜尝试发声,只能从喉间吐出单个音节,根本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
他觉得脑子开始变得不清醒,视线也逐渐模糊。游澈手臂上的血滴到祈颜颈侧。
祈颜艰难抬起手,按住他皮肉外翻的伤口。五指尽可能收紧,强忍着心脏的痉挛给予游澈无声安慰。
接线员还在焦急询问,游澈看着祈颜的眼睛,感受他握着自己的力道,受到鼓舞般,张了张嘴,发出破碎的音节。
看到祈颜愈发痛苦的表情,他慌乱地握住祈颜的手,恐惧到呼吸出现片刻停滞。
他愿意随祈颜离去,但不能接受祈颜的离去是因为自己的无能。
游澈握住祈颜的手,重重收紧力道,鲜血如泉水般从俩人指缝渗出。借助钻心的疼痛,他扯了扯嘴角,艰难吐出话音。
祈颜靠在他怀里,视线慢慢变得模糊,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到耳边响起救护车的鸣笛声。
尘土被车轮高高扬起,在灯光照射下四处飞扬。远处天际线,拂晓的晨光穿破云层,天边染上橙红的色彩。
天就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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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还有最后一章完结啦
第88章 奔赴(终章)
经过三小时的抢救,祈颜终于脱离生命危险。
迷迷糊糊睁开眼,顾不得手上还插着针,猛地坐起来四处张望,见到床沿趴着的人影,不安的心才悄然落下。
察觉到动静,游澈的肩膀动了动,脸缓缓从臂弯里抬起来,盯着祈颜看了好一会。
半晌才抬起手,颤抖着将祈颜揉进自己怀里,“谢谢你救了我一命,祈颜。”
祈颜安静地靠着游澈,让他抱了很久很久。
想起正事,祈颜问他:“陶智可交给警察了吗?”
游澈点点头,“已经做完笔录了。”祈颜醒来前的半小时,游澈刚从警局回来。做笔录的时候,他的语言功能尚未完全恢复,正常表达没有问题,不过语速很慢,也比较吃力。
现在和祈颜交谈,已经正常很多。
“还有付鑫,他是帮凶。”回想起来,祈颜还是后怕,如果游澈没能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游澈让他别操心,安心养病,“警方已将他逮捕,并在他的住所翻出大量毒品,他们的后半生都会在监狱度过。”
祈颜望向窗外,上空万里无云,碧绿如洗,半开的玻璃窗上映出交叠的影子。
收到祈颜无虞的消息,贺宇鹏才长舒一口气,握着手机在页面滑了很久。看着那条没得到回复的消息,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问候。
备好车准备去公司,贺锦堂突然将他叫到书房,面色沉重地拿出他的诊断书,“我的日子不多了,”他走到贺宇鹏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我的夙愿能否实现,全靠你了,小宇。”
哪怕知道贺锦堂只是拿他当棋子,但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身躯,贺宇鹏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他揣着那张诊断书直奔贺郢的住处。
明天的董事会,他必须取代贺郢,掌管公司。否则不仅无法实现贺锦堂的夙愿,挪用公款的事也迟早暴露。
贺郢见到他有些诧异。贺宇鹏脸色不太好,称与贺锦堂发生了的争执,被赶了出来。
“他打你了吗?”贺郢知道,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贺宇鹏笑道:“都长这么大了,父亲哪还会动手。”
“别人的父亲也许不会,但贺锦堂就难说了。”贺郢对贺锦堂的嫌恶从很早之前便开始。当时贺郢母亲身怀六甲,贺锦堂常常借口应酬在外鬼混,贺郢撞见过几次。后来由于贺锦堂的失职,导致胎儿不慎流产,贺郢的母亲也因此落下病根,常年卧病在床。
在贺郢眼里,贺锦堂根本不配为人夫,也配不上一个父亲的身份。
关于贺锦堂的话题,他们没有继续往下聊太久。贺郢打开电脑,再次投入未完的工作中。
贺宇鹏帮他上楼拿文件,看到他房里的展柜。里面摆着的飞机模型,和他的几乎一模一样。仔细观察又能找出许多不同的地方。
旁边的空隙,塞了几张设计稿纸。贺宇鹏一张张翻看,是模型的完善过程,而最终成品,就是摆在贺宇鹏床头那个。
贺郢这个是初次尝试的失败品。
那个飞机模型,是贺宇鹏收到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也是他被贺锦堂接回来过的第一个生日。
每一年,他都会在床头柜发现安安静静躺在里面的礼物。贺宇鹏一直以为,那些都是贺锦堂送的。
他泪眼模糊地拨通贺郢秘书的电话求证,得到的回答也印证了他的猜想。
翌日清晨,贺郢问他要同乘,还是自己开车过去。贺宇鹏站在原地,好久才回过神来,慢吞吞道:“我自己开车过去吧。”
贺郢的车子刚启动,他又改了主意,疯了似的,跑到车前拦截,不明所以请求道:“哥,让我开车送你吧。”
贺宇鹏不敢直面他的视线,从后视镜看他,没头没尾地怀念起过往。
“我记得第一年圣诞夜,是你把我接去公司一起过的。那时候你很忙,下班后还带我去吃丰盛的宵夜。还有我在学校被人嘲笑英语发音蹩脚,也是你专门请了专业的补习老师……”
“你对我很好,可是我却一直和你争。”
贺郢察觉他的情绪不对,不知该如何安慰,只陈述事实,“我不会将贺锦堂的错误迁怒到你身上,从你喊我哥的时候,我就将你当成了亲弟弟。”
“你教过我,知错能改就还有修正的机会,如果我犯了很大的错,现在想改还来得及吗?”贺宇鹏眼里蓄满泪水,已经看不清前方的路。
贺郢握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任何时候都到来得及,只要能够醒悟,及时刹车。”
贺宇鹏哽咽着交待自己挪用公款的事,并连声道歉:“对不起,哥。我还动了歪心思,剪断了你的刹车线,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从你替换司机上车的时候,我就原谅你了。”贺郢收紧手上的力道,握得更紧,“现在,踩住刹车,去自首,还来得及。”
贺宇鹏闭眼,用力踩住刹车,车子猝不及防停在路中。一切都尘埃落定,走上正确的道路。
医院。
游澈放下手机,向祈颜转达贺宇鹏的情况。祈颜从电视屏幕上收回视线,长久的沉默后,嘴角微扬,带了点欣慰的口吻道:“挺好的,至少这次没犯傻。”
“但都不关我的事了,我不会原谅他。”
今天是出院的日子,祈颜换上游澈准备红色外套,打开门就看到端正站在外面的潘瑞翔。
祈颜忙不迭上前,绕着他转了一圈,目光扫过被利刃刺破的肩背。先郑重道谢,再小心询问:“你的伤,还好吗?”
潘瑞翔抬起手臂挥了两圈,“一点小伤,没大碍。”见祈颜眼里流露出内疚的神情,他愈发不好意思,正色道:“抱歉,其实这次的意外很大原因在我。陶智可逃走那天,是我没拦他,才导致后面的意外。”
祈颜笑了笑,拿出那套宽慰游澈的说辞,朝他伸出一个拳头,“交个朋友?也算过命的交情了。”
潘瑞翔先看了游澈一眼,见他没发出什么危险信号才敢去碰祈颜的拳头,“荣幸之至。”
游澈扶着祈颜的肩膀走出医院,阳光洒在身上,也透过皮肤,驱散阴暗角落的所有阴霾。
雨后的彩虹悬挂在城市上空,车子驶过那条幽深的山路,祈颜自然而然地仰起头,和游澈接了一个很长的吻。
贺锦堂病逝那天,贺郢在外地出差,助理问他需不需要更改行程,贺郢摇了摇头:“不必。”
偌大的海景房内。
祈颜端上早餐,殷勤地帮游澈捏肩,还未开口,游澈便先一步抬起手打断,“今晚又有应酬?”
祈颜嬉皮笑脸靠过去,摇了摇头,“没有,今天一定能和你共进晚餐。”
游澈微微抬眸,视线在他身上逡巡,犹疑不定道:“对你的‘一定’保留意见。既然不是这个,那就是想鸽了休息日的约会?”
“怎么可能,”祈颜急得直跺脚,“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是说,你又在外面养了什么小情人?”游澈觉得祈颜急眼的样子好玩,忍不住逗了逗。
祈颜没有羞恼,坐到他身旁,正色道:“结婚纪念日的旅行计划不是被迫搁置了嘛,为了弥补,我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
白礁湾的项目正值关键时期,祈颜抽不开身,筹备好的一周年活动只能作废。他在白礁湾买了套海景别墅,这边工作结束前,都住在白礁湾。游澈也跟着祈颜过来,美其名曰当他的专业顾问。
游澈兴致缺缺,听到惊喜也没多大的情绪起伏,只道:“你多留点时间陪我,就是最好惊喜了。”
正是享受的年纪,老婆偏要奋斗,游澈也不敢有怨言,每晚留着灯从日落等到日出。
“三天够吗?三天的游轮之旅,只有我们俩人。”祈颜竖起三根手指在游澈面前晃了晃。
游澈看着他,将信将疑问道:“当真?”
“给你三秒钟的考虑时间,过时不候。”祈颜清了清嗓,装模作样播报起来,刚数了一下,立马被游澈拦腰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