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瓜蛋子愣头青的岁数,一天一月年又年的过到今天,细细想来也有些令人惆怅感慨。
秦源还记得甘鑫退学来找他的时候,他俩几乎可以说是一贫如洗,四个荷包一样重,打一天零工过一天活。那样一块腐乳吃三天的时光还仿佛在眼前,他俩竟然也是有房有家的人了。
秦源小心牵住甘鑫的手,小心翼翼握在手里,摩挲着柔软的指腹手心。
轻蹭对方的颈窝。
他想等着他今年的奖金发下来,他们也许可以买辆车,这样后面放假就可以去周边旅游。他可以拉着甘鑫一起四处转转,不需要时刻疲于奔命的挣钱养家。等手头再宽裕些,还可以把家里重新装修一下。
之前为了节约出开店的本金,他俩只做了简装,还可以再置办一些东西。
秦源越想越是开心,忍不住碰了碰甘鑫的嘴角。
等甘鑫醒来,就说给他听好了。
他所有计划里,都闪着星星。
第113章
甘鑫发誓他本来真的不想装睡的。
可是被人亲醒真的很尴尬。
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真要命,他以前可从来没发现秦源谈恋爱是这种黏糊鬼,简直跟个鼻涕虫一样,粘你身上就撕吧不下来。这要是把这场面录下来发给以前认识的人看,他怕是可以满地捡下巴咯。
不过不知道也正常,毕竟秦源原来也没谈过恋爱,一天就端着他那张好看脸蛋拒人于千里以外。
不过不拒他。
哈哈。
“醒了就赶紧起了。”
甘鑫还没美完,就听到秦源的声音,给他吓一跳。
“什么醒了?”甘鑫演技拙劣的伸了个懒腰,差点没给秦源一捶,“你盯着我干嘛,哈哈……”
秦源伸手就是一个脑瓜崩,甘鑫实在是不会演戏,就这台词功底,他看着很像傻子吗?
不过他心情好,事事都好,并不计较这种芝麻大点小事,只是帮人套衣服。
“赶紧收拾,一会儿还得去高铁站。你不是还要去买散装面包吗?”
是的,散装面包。
他们老家超市的特差手工现做散装蜂蜜小面包。上次回来甘鑫他就带了几斤回去,大获好评。这次好不容易回来,自然也要称点,吃不了兜着走,才算不枉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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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事事顺利,他们买好伴手礼再到高铁站也还有一个多小时。
“不知道下次回来又是什么时候了。”
甘鑫看着这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流无不感叹,他们两个现在和老家的牵绊越来越少,除了给长辈扫墓,几乎没有任何回来的意义。
比起这里,还是现在住的地方更像他们的家。
“源儿?”
甘鑫半天没听到回应,疑惑的转头,就看到秦源面色难看的盯着一处。他顺着看过去,就看那个角落蹲着个中年男人,衣着勉强算是整洁,身前放着个牌子。
【求五元吃饭坐车】
甘鑫迷茫开口。
“谁啊,你认识?”
秦源艰难地点了点头,脸色依旧难看。
他说。
“是我的供精者。”
他的亲爹。
第114章
秦源自然是有父亲的,不过如果有得选,他宁愿没有。
他宁愿他妈妈当年没有结婚,没有生下他,不会囿于那场噩梦一般的婚姻那么多年。
他妈妈秦玉当年高中都没毕业,就被许给了同村的邹老二。
没人觉得这事有什么怪异。
谁家养了女儿不嫁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即使他妈妈当初的成绩在整个县里都是数一数二,也改变不了辍学结婚的下场。
女人的命无非就是嫁个男人的生儿育女,村里人人都觉得理所应当,就连他妈妈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顺从的退了学,结了婚,很快有了身孕。只是她的丈夫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可靠。
从记事起,秦源记忆里的父亲就永远充斥着散不尽的酒精味和高高扬起的手臂。即使在外头毛也不是,只要这个男人踏进家门,就成了天生的王,拥有与身俱来的生杀大权。
那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拳打脚踢和污言秽语,足够击碎他们这个摇摇欲坠的小家。
他妈妈终于在一次暴力中醒悟,退让隐忍不会带给她和年幼的孩子安全跟幸福。
她带着秦源离开了那个封闭的小村子,一路去了市里,靠自己打工养活娘俩。
不幸中的万幸,这么多年来即使孩子也打酱油了,他们也没有领过结婚证件。
秦源的妈妈足够努力也足够聪明,用了十年的时间安了小家,有争气优秀的儿子,还有一段崭新的感情。
只遗憾她的好运时间不够长,勉强维持到秦源高三,就被意外夺走了健康,结束了并不算悠长的一生。
也是那一年,尚且稚嫩的秦源抱着母亲的骨灰回村,再次遇到了他的亲生父亲。
他要分钱,要分房子,渴望吸干这对母子的骨髓。却半点不在乎他曾经的妻子和将将成年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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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是谁,赶紧走了!”
甘鑫几乎是反应过来的下一秒就拉着秦源快步走开。
他心跳如擂,就怕反而被人认出纠缠。
“你给我离他八丈远,最好这辈子别说一句话。”
甘鑫紧张不已,连呼吸都加重。
“你比他的命贵多了,明白吗?你有学历,有事业,有才有貌,和他这种地痞流氓打交道,无论如何都是你吃亏,没必要的。”
“我明白。”秦源笑得艰难,可看着甘鑫的紧张样子,却也忍不住把人抱住轻叹,“我有你呢。”
安稳最好。
第115章
纵然如此,秦源一路上的兴致也不算太高。
即使他面上和往常一样沉着冷静,不大有表情,可是甘鑫和他实在太过于熟悉,哪怕秦源刻意掩饰,他也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情绪。
“还不开心呢?”
甘鑫凑近低声问。
今天运气不错,他们俩的位置是两人连坐,说话交流都方便。
秦源坐的靠窗,偏过头听到这话忍不住抿唇。
他轻叹一口气。
却并不意外被甘鑫轻而易举看透了心中所想。
没办法,他们俩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长到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也能轻易被对方看出其中的微妙变化。
“我确实有点不开心,更准确的来说是心情复杂。”
甘鑫不太明白:“复杂,怎么个复杂?”
“虽然我非常的厌恶他,讨厌他,憎恨他,但他确实是我的父亲没错,这依旧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秦源放在扶手上的胳膊,有些不安的下意识攥拳,“我没跟你提过他吧!从我记事开始。他就是我和我妈生活中的不定时炸弹……”
那些儿时的模糊记忆仿佛又席卷而来,这让他的表情愈发难看。
“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不开心,因为什么开心,又因为什么不开心……他可能上一刻还在摸着你的头说你乖,下一刻就操着皮带揍你一顿。”秦源直到现在也不太能明白人性的复杂,“他这个人的好与坏,比梅雨季节的变化还快。哪怕是我妈这个最大的受害者,对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死心的。”
这对走到绝路的少年夫妻,或许也曾有过甜蜜时光,即使这种幸福如同流星转瞬即逝。
“其实,听我妈说,他年轻的时候长得都还可以,还会哄人。只是这种好表面上的好太短暂了,短暂到还支撑不了我长大……”
颤抖的手被紧扣,甘鑫表情严肃道:“他怎么样都与你无关,你是你他是他。既然以前没联络,现在也不需要联络。”
甘鑫可不希望秦源陷入这样的情绪中去。
他还记得,这么多年唯一一次遇到秦源的父亲,就是在秦源妈妈离世之后。
他陪着秦源回到老家。
可迎来的不是哀悼的泪水,而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前夫。
他不关心曾经的枕边人,也不在乎刚刚成年的儿子,他只在乎钱。
恨不得飞扑到秦源身上,撕咬他的血肉。
“你还记得他当时骂我,说我的身上流着他的血,骨子里和他一样是个畜生吗。其实,这句话他没说错。”秦源松开手掌,却没舍得挣脱甘鑫的手心,“鑫鑫,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抛开那些光鲜亮丽的外在,他并不见得会是一个优秀的伴侣。
他阴暗而卑鄙,总是恨不得把对方捆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