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小狗,会遭遇什么样的疼痛,才会……
厄尼斯特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愣了片刻,回答道:“陛下,是现在。”
“什么?”
“您的眼泪。”
厄尼斯特回答,他的声音变得非常沉重。
“它好像要刺穿我的心脏了。”
爱人的眼泪,是最锋利的武器。
厄尼斯特不知道如何去表述这一句话。
他贫瘠的语言无法想出准确的词汇。
但是他可以向赛缪尔描述他的感受。
那颗眼泪仿佛穿透了厄尼斯特的皮毛,然后刺进他的胸膛之中。
将那颗不知所措的、彷徨的心脏捅穿。
带给他撕裂一般的疼痛。
“我很痛。”
厄尼斯特重复道。
赛缪尔眨了眨泪眼,将即将坠落的一颗泪水擦去。
原来是这样吗?
所以,当小狗看到他的尸体的时候……
小狗就已经死亡了。
.
厄尼斯特有些紧张地看着陛下。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陛下露出了这样脆弱的表情。
好似单薄的花,要在暴雨之中凋零了。
“陛下……”厄尼斯特头顶上短胖的小触角轻轻动了动,“陛下,我说笑的。”
“您知道的,我的皮毛很厚实,即使是食蜂鸟的利爪都很难刺破我的皮肤。”
“蜂族之中,若说最皮糙肉厚的,便数我了。”
他一边说还一边挪动着身体,想向陛下展示他的防御能力。
赛缪尔听到厄尼斯特的话,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他当然知道厄尼斯特是在安慰他,不过……
像这样嘴笨舌拙的家伙,在蜂族中实属异类。
毕竟一向流连花丛中的蜂族,可是以嘴甜而在虫族闻名的。
“笨蛋。”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揪住厄尼斯特不断抖动的、毛茸茸的触角。
它们实际上没有什么很大的弹性,不过上面的绒毛也足够让赛缪尔捏一捏了。
就像是一个硬心的毛绒玩偶一样。
“不过陛下……”厄尼斯特踯躅了一瞬间,他不想破坏陛下的心情,但他还是问了出来,“您之后准备怎么办?”
赛缪尔沉默了一瞬。
上一世的事情就算他问厄尼斯特,‘先知’为什么会被他杀死,厄尼斯特也不会清楚。
只能看那个系统什么时候再出现了。
而神殿……
随着赛缪尔赐福过的雌蜂数量增多,神殿中其他大祭司的影响力会逐渐削弱。
赛缪尔并不担心这一点。
他担心的是,若所有权力重新归于‘王’的手中,那一旦‘王’有所失职,整个蜂族就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现在九叠泉已经干涸,若是他想对抗神殿,便只能自己赐福。
可是被他赐福的蜂族天然地归顺于他,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幸发狂,这些蜂族连对抗他的能力都没有。
他真的能做好吗?
而且,若是他故去之后,‘王’再次断代,蜂族又该何去何从呢?
大祭司们尚且可以互相制衡,但‘王’却……
赛缪尔沉思着。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先知’的想法。
‘先知’在用他来制衡神殿,也在用神殿来制衡他。
那位蜂族的实际掌权者也时刻担忧着蜂族的命运。
他虽然没有顶着‘王’的名称,但却实实在在地在做‘王’所做的事。
但是……据塞缪尔所知,神殿之中的大祭司们虽然各有心思,但还是非常信服‘先知’。
而之前的赛缪尔……
更是如此。
那为什么‘先知’要喂他同胞的血肉,难道只是为了让他留下一个把柄?
在他食用血肉之前,他已经使得九叠泉的泉水涌动,他在众多蜂族的心中已经有了天然的领导地位。
他与神殿的利益冲突已经埋下,相互制约的关系也已形成。
但这种冲突又因为赛缪尔的听话而显得非常温和,如同厚实冰面下的暗流。
‘先知’可以牢牢地掌握住这个平衡。
若只是想掌握一颗棋子,‘先知’没必要先给他喂食血肉。胡蜂一旦吃过血肉,不论是精神力还是身体都会变得更为强健。
让他精神力大增对‘先知’有什么好处?
棋子越强大便越难掌握。
而一方疾速膨胀势必导致另一方的强烈反抗,于是矛盾激化了。
这不像是‘先知’会犯的错误。
徐徐图之、缓慢过度才是‘先知’的惯常做法,就像他在二十年前就收养赛缪尔一样。
但赛缪尔又能够确定,汤是‘先知’准备的。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
赛缪尔是胡蜂的这件事只需要等到他不听话的那一刻再——
不对。
赛缪尔猛地坐直身体。
他的拳头不自觉捏紧。
——如果‘先知’等不到那一刻了呢?
他所说的制衡,都是在‘先知’在的情况才能够发生的。
否则赛缪尔不会接受神殿的囚禁,而神殿也不会允许赛缪尔成为蜂族唯一的‘王’。
赛缪尔方才还在疑惑,上一世的厄尼斯特怎么能杀死‘先知’
现在……
他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若是‘先知’本来就是强弩之末了呢?
仔细想想,赛缪尔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先知’。
他的名字、年龄、过去都像是一个迷。
即使赛缪尔一直养在‘先知’身边,赛缪尔也从没有听过有哪只蜂族叫过‘先知’的名字。
他所有的私人情绪、过去与未来都被模糊了。
只剩下了一个代号、一个身份,那就是——‘先知’。
“陛下?”
见赛缪尔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厄尼斯特轻声问道。
他化为人形拟态,褐色的眼睛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您怎么了?”
赛缪尔回过神来。
他定定地看向厄尼斯特,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小狗,帮我把泰伦找过来。”
“要快!”
.
泰伦在蜂巢之中迟迟未能睡着。
晚会上发生的那一幕幕不断在它面前闪现。
“泰伦泰伦,你眼睛都直了,不会是被吓到了吧!”
住在他旁边的工蜂嗡嗡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