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陷阱的话,以阿伊大人的聪慧,应该不至于伤及性命,也许这休养的时间里,陛下对朝堂的掌握将大进一步。
更何况,图赫的政敌说不准不是阿伊大人呢。
司员见状什么都没说,扶肩行礼退下了。
托德忍不住又看了眼那封密信。
他并不讨厌阿伊大人,甚至是喜欢的,鲜少有人会把他们奴隶当成人看,更别说尊重与关怀,但在阿伊大人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不是身份的平等,而是人格上的平等,人不分贵贱。
这样的阿伊大人如何叫人不喜欢,但……
托德默默握紧了拳,陛下的利益高于一切。
从这堆成山的弹劾来看,显然他的想法是正确的,如今的阿伊大人就像是拦在陛下面前大山,阻碍了陛下前行的脚步。
“对不起,阿伊大人。”托德无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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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伯伊和巴特一行人抵达了目的地。
在他们的前方,已经有人等在了那里。
听到动静,那人回头看过来,看到伯伊,面上露出个笑容,是米莱的国师。
“阿伊大人。”国师以埃及的礼仪扶肩行礼,礼数十分周到。
“国师。”伯伊点点头,笑道:“国师是拿证据来了吗?”
昨天夜里阿曼特收到了国师托人递进来的信件,信中邀请他来这个位置一见。
巴特带着一众亲卫候在百尺开外,听不到谈话内容,同时警戒周遭以防有人偷听。
“是的,”国师因为他的话也是一笑,明明不过是四十多的年纪,头发上的白丝已经如雪斑白,“还请阿伊大人查阅。”
说着他抬起手,站在他身后的随侍连忙将手中的东西递过来。
许是米莱人的特色,从国师到随侍皮肤都偏白,捧着盒子的随侍身高与伯伊差不多,但为了彰显贵人身份,随侍单膝跪地呈上宝物。
伯伊接过随意地看了眼,东西是装在匣子里的,是一个碧绿色的玉佩,上面笔走龙蛇单字伊,料子挺特殊,是伯伊没见过的玉石打造。
“这就是证据?”伯伊微微挑眉。
虽说看着确实陈旧了些,像是几十年的老物件,但这种东西有心要造,那是要多少有多少。
国师轻咳两声,抬手示意:“这是大王子的印章。”
伯伊没说话,国师继续说道:“这种玉石辅以特殊色料,可以留下难以洗去的痕迹,时间可长达几年到几十年。”
稍顿,“在大王子婴孩时期,王后贪玩,在大王子的左臀用过此印章。”
伯伊:“………”
伯伊平日里洗澡,从不用随侍,至于他自己更是不可能盯着自己屁股看。
“且不论身份,我大致明白你想要让我回米莱的原因。”伯伊索性揭过这个细节不谈,“你大可放心,若是赫梯出兵米莱,埃及不会坐视不管。”
唇亡齿寒的道理拉赫里斯是明白的,米莱作为两国的缓冲带,一旦被任何一方占据,两国之间的战争再难避免。
抛开这一层,米莱手中掌握着的黄金矿脉,拉赫里斯也不会任由它落入敌国手中,黄金,那可是埃及人的最爱。
被说破了心思国师也不尴尬,面不改色地继续说到:“国王也非常挂念你,王后去世后,国王再也没有册封过王后。”
伯伊笑了笑,米莱国王的深情确实是被不少游者歌颂称赞,但事实上他是没册封王后,但王妃和侍妾足有六十多人。
不过这都与伯伊无关,“你回去吧,我对米莱不感兴趣。”
“国王陛下愿意将立你为王储。”国师仍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在埃及,你已经走到了最高的位置,再难寸进。”
国师很清楚像阿伊这样的人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权力对他来说是嘉奖,也是目标。
他们是一种人,享受获得权力带来的快I感,金钱利益,吹捧赞美,将所有人踩在脚下,这是一个极致美妙的事情。
伯伊淡淡地瞥他一眼:“我和你可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国师诧异地看向他。
伯伊语气轻松地说:“我只是喜欢攀岩的过程。”
全心全意地投入其中,用尽毕生所学,享受刺激带来的情绪起伏,而争夺权力是这种追求中最艰难的一项,仅此而已。
顿了下,他轻笑出声:“达成目标反而就厌倦了。”
就像现在,他对于每天都需要去麦德查人,做着重复的工作,每周差不多的朝会,还有内容也相差无几的弹劾密信。
每一件事都让他感到厌烦又无趣。
两个人说着话,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的沙棘丛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两下,两道黑影猛然窜出。
“阿伊大人!”不远处的巴特目眦欲裂,几个起跳,飞奔到伯伊站的位置,然而他还是迟了一步。
破风声响起,伯伊先是感觉到一股浓烈的腥臭,有什么液体甩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几乎是本能地偏头,避开那突然扑来的东西。
随即肩膀猛然感受到撕裂般的疼痛,身体不受控地往前栽倒,在跌倒前又被往后狠狠拉扯,眼前的事物瞬间拉远倒退。
几乎是同时,伯伊抬起头,在摇晃的景物中看到了根根分明的鬃毛,还有矫健的,属于野兽的前肢,在婆娑的树影中穿梭。
耳边是巴特惊惧的怒吼,还有属于雄狮奔跑时喉间发出的气声。
巴特想要追,但人的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兽中之王奔跑的速度,不过是几个呼吸间,雄狮已经一前一后叼着人钻进了丛林,除了摇曳的枝丫,再无痕迹。
第77章 死遁
法老生辰是全民的狂欢,大埃商会承接了不少使团的运送任务。
在生辰的这个收获季,所有税收都大幅削减,每当这个时候,商人们都会变得空前忙碌,增加跑商的次数,大量雇佣佣兵,卫兵护送,省下来的税钱都够他们跑一趟的收益了。
阿曼特作为大埃商会的会长几乎每天都忙到深更半夜才回宫,和游商之间的货物核对,路线规划,洽谈雇佣兵的价格,卫兵的调度,再与塔塔沙漠的人对接,每天事情多得忙不完。
这也是他拿着阿伊大人的手令,不然过了宫门落锁的时间他都回不去。
有时候太晚,他便宿在商会的休息间里,避免回宫打扰到阿伊大人休息。
这样的忙碌从法老生辰前一个月一直持续到生辰日,这期间他有一半时间都待在商会,伯伊身边只能另外安排随侍。
等阿曼特结束了商会的会议返回瓦吉特时,已经是法老生辰的第二天。
刚刚走进瓦吉特,迎面就遇上了正要往外走的巴尔。
“你要去哪里?”阿曼特注意到他形色匆忙便多问了一句。
巴尔举起手中的信件说到:“昨天来的急件,但我收到时已经过了宫门落锁的时间,我现在准备给大人送过去。”
他们平日里会用猎鹰传递消息,但猎场比较特殊,担心猎鹰被人误射了下来,耽误事情,所以他只好亲自跑一趟。
“隔了这么久?”阿曼特皱起眉。
因为他管理大埃商会,时常需要进出宫,所以手令阿伊大人只给了他,巴特巴尔是没有的。
“是的。”巴尔很是着急,不敢再耽误,急匆匆地就要往外走。
阿曼特思考了下,转身跟着他一起出门:“我们现在过去太慢了,你直接把信交给猎鹰送到中转站,我安排中转站的人送进猎场。”
大埃商会在王室猎场附近有分会,快马加鞭半日功夫就能送到。
巴尔看了眼他熬了一夜明显憔悴的脸没有拒绝。
“那样也好。”
猎鹰带着密信在半空中盘旋了几圈,振翅高飞,速度极快地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之中。
等到猎鹰离开,阿曼特才想起来询问密信里的内容。
巴尔回忆信中的内容,迟疑着说道:“似乎是说图赫一党要对政敌下手。”
伯伊身边的人分工向来明确,阿曼特随侍在身边,巴尔是瓦吉特主管,负责处理宫殿内外的事宜,巴特则是管理瓦吉特的安防和伯伊身边亲卫的调度。
故而巴尔对朝堂的事情并不是特别了解,对图赫也只是知道这人是陛下身边的一位忠臣,是一个刚正不阿,甚至是有些死板的人。
话音刚落,就见站在他面前的阿曼特脸色骤然一变:“他们要对阿伊大人下手?”
巴尔不知道,但阿曼特是清楚的,图赫一党如今的目标是匡扶王道,最大的政敌便是阿伊大人。
巴尔愣了下:“可,可是,他不是陛下的人吗?”
在他看来,陛下什么好的都紧着大人先来,那陛下身边的人也应该是向着大人的才是。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得去猎场一趟,”因为连着几日没能休息好,阿曼特的脸色很差,但他也顾不上那么多,匆忙交代道:“你留在这里,若是有加急密信送来,你依照刚刚的法子送出去。”
“好好。”巴尔连忙点头说是。
阿曼特的马车车夫才刚刚卸了马身上的套绳,又被通知要出门,不管马儿嘴里还塞着一嘴草,立刻又把套绳给安了回去。
眼看人急匆匆地走了,巴尔站在瓦吉特宫殿门口,心下惴惴,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陛下不是和阿伊大人很好吗?还是说,陛下准备过河拆桥了?
想到这个可能,巴尔面色倏地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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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如刀子刮过脸颊生疼,凌乱的发丝几乎遮住了人眼。
剧烈的疼痛分秒必争地提醒着伯伊发生了什么,伯伊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眼底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这样的冷静让他的瞳仁显得尤为深黑,如同不见底的深渊。
尖啸的风声中,还能听到后面有人在大声的呼喊。
一众亲卫举弓拉满,但却迟迟不敢射出,狮子奔跑的速度太快,没有人敢保证在这种情况下,可以做到不误伤阿伊大人。
就在这极其短暂的犹豫时间里,狮子已经彻底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
疾驰的野兽穿梭在丛林之间,矫健的身形极快,将眼前的事物拉扯变形,只能看到模糊的形状。
在狮子高高跳起,越过岩石时,伯伊借着高度总算是看清了周围的情形,但事实并不乐观,只能看到挤挤挨挨的树木和灌木丛。
远处一只沙狐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瞬间钻进了灌木丛中没了身影。
虽然没有求救的机会,但伯伊可以肯定这里仍旧是猎场的外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