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次稍远一些的航行,果不其然遇上了海贼,但神明大概是眷顾这位勇敢闯荡的公主,愣是又让她遇上了伯伊的船。
“那您现在……”拉塔巴迟疑了下,看了看面前的两人,“还在与那位联系吗?”
那位自然指的是诺芙特的哥哥,如今的法老拉赫里斯。
拉塔巴知晓阿伊大人是死遁离开的底比斯,连陛下都没有告知实情,若是诺芙特说出去了,那阿伊大人岂不是白费心思。
诺芙特明白他的顾虑:“我和哥哥已经一年没有联系了。”
在海上航行,想要维持通信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所以只要出了海,诺芙特和底比斯的联系就会彻底中断。
说着她眨眨眼,略带俏皮地说:“就算联系了,我也不会说出伯伊船长的事情的,伯伊船长现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拉塔巴很难不注意到她的变化。
显然走出封闭的行宫,出去见识过更广袤的世界对这位公主来说是翻天覆地的改变,过去那个软弱,自我封闭的女孩在咸湿的海风中逐渐焕发出新的生机。
失去声音的左耳以另一种方式倾听着这个世界的回响。
“不过,”诺芙特想到什么,歪头看向伯伊,“哥哥闻风节要来亚历山大,伯伊船长会去见哥哥吗?”
刚刚那个督管说了这事儿,诺芙特便也记在了心里。
虽然这两年和哥哥的联系断断续续,哥哥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但她记得哥哥对这位阿伊大人是很在乎的,阿伊大人死了,哥哥应该是很伤心的吧。
“好像没有什么必要?”伯伊思忖着说。
他死遁只是想把事情断干净些,省得尾大甩不掉,政敌和那些被他整治过的人不间断地来报复他。
放下大祭司的权力,只是想要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其他面,他可不想斗智斗勇,东躲西藏。
至于某只大猫,和众人猜测的担心法老斩草除根不同,伯伊更多是考虑,若是被这小子知道自己还活着,肯定会找上门来,其他人自然就知道了,那才是白忙活一场。
“我感觉哥哥好像很想你。”诺芙特想起两年前她不过是随口一提,哥哥便和她聊了两页信纸,关于阿伊大人的事情。
“我也挺想他的,”伯伊轻笑一声,“但人与人同行到了某个节点自然就会分道扬镳。”
在海上航行的日子里,他自然是会想起这只乖巧大猫的,养了这么久怎么会一点感情都没有,但他对自己做出的决定不会回头再去反复琢磨,所以不如往前看。
这是粘人的大猫如今成长得挺好,有法老的架势了。
诺芙特看着他,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他神情中的不在意,她抿住唇,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她想,应该是不一样的。
哥哥的母亲待她很好,所以她知道失去重要的人时那种心情,死亡伊始,还能笑着回忆起彼此的点滴,再以后,这个人便成了禁忌,每每提到想起都会揭开心头的伤疤。
不敢想,也不敢看到和祂有关的事物,因为会心痛,会流泪,也会有无尽的后悔,后悔没有再多一点了解,后悔没有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后悔许多事情。
自从那封书信后,哥哥再也没有提起过阿伊。
“那你后面怎么打算?”诺芙特问伯伊,“还会出海吗?”
伯伊嗯了一声:“准备跨海。”
“跨海?”诺芙特惊讶又好奇,“那是什么地方?”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他们很难想象海洋的另一边是什么。
伯伊笑道:“大概是另一片未知的大陆。”
他倒不至于野心大到想要靠行驶速度这么慢的船环游世界,纯粹是在地中海和红海转得有些腻了。
“那岂不是要很久?”拉塔巴问。
阿伊大人如今航行的距离已经是半年一年才能回来,跨海那样的时间跨度难以想象。
伯伊想了想,推测了一个时间:“也许未来五年我都不会再回埃及了。”
其实五年都已经是保守的估计,一旦开始了这趟航行,需要的时间只会更长,所以他才会在埃及闻风节赶回来。
闻风节上亚历山大海港汇聚了各个国家的游商,还有埃及的本土商人,各地资源也聚在一起,可以满足他的采购需求。
想要远行,需要购买,准备搬上船的东西可不会少,趁着休息的这段时间,还要对船体进行改装升级,这也是一个极其消耗时间的事情。
“五年!”诺芙特瞪圆了眼。
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乘船也不过就是半年,完全无法想象,五年到底会走到多远的地方。
伯伊轻笑,抬了抬下巴道:“快去收拾吧,难得回埃及,好好放松一下。”
诺芙特还在想跨海的事情,嘴里嘀嘀咕咕,五年也太久太远了吧。
一众人陆续散去,旅馆的侍从带着他们去各自的房间,只剩下拉塔巴还站在原地。
伯伊偏头看他:“还有事?”
拉塔巴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关于陛下要来的事情,我前些日子也从督管那里听说了。”
稍顿,他继续说到:“督管说想要安排陛下闻风节于这里休憩。”
德耶塞连自己住的都是简陋的营帐,自是没有能招待法老的地方,而拉塔巴的旅馆是亚历山大最大,也是最为豪奢的旅馆。
拉塔巴担心的是,陛下入住这里,阿伊大人也在这里,这要是遇上了……
伯伊了然,宽慰他说:“法老的钱干嘛不赚,你正常接待,我会处理好的。”
让那小子住舒坦了,不得狠狠赚上一笔,更何况伯伊是这旅馆最大的股东,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肥羊。
“如此便好。”拉塔巴放下心来。
在紧凑的准备中时间过得飞快,随着闻风节的日子越来越近,亚历山大越发忙碌,每天驶入港口的船只不计其数,各国商人鱼贯而入,只为在这个埃及极其重要的节日里捞上一笔。
亚历山大的集市已经初具规模,各种异域风情的商品铺在摊铺上,琳琅满目,煞是壮观。
伯伊出门采购了大量的布料,让人送到裁缝铺子,给水手做远航换洗的水手服。
转了一天,等他带着人返回旅馆已经是傍晚时分,火烧云如燃不尽的野火般烧红了半边天。
刚刚走到旅馆门口,便听到街道尽头满是喧嚣繁杂。
伯伊偏头看过去,头上的帽子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偏斜了一个角度,挡住了斜照的夕阳,心中莫名有种说不清的预感。
难不成是……
只见街道上的人如同褪去的潮水般缓缓分开,让出中间的道路,为首的亲卫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精巧的战甲威风凛凛,腰间佩刀叮当作响。
亲卫之后是一架黄金打造的马车,马车上雕刻绘制着诸神像,寓意着神明的庇佑与拥护,能用上这等规格马车的,在埃及有且只有一个人。
马车的车辕上,趴着只黑色的猎豹,身形修长矫健,黑白豹纹布局匀称而优美,金色的瞳仁在围观的人群中扫视,神情倨傲,如同俯视蝼蚁。
路人看到猎豹时,吓得纷纷往后退。
“是法老亲临!”有人惊呼出声,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给自己招惹了祸事。
第82章 真相(含营养液4k加更)
跟在伯伊身后的水手们也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力,有人好奇地问:“这就是法老?”
这些水手中埃及人的占比很低,大多数都是伯伊这些年在路线上陆陆续续捡的人,有些是奴隶市场买的,有些是居住在海边的渔民,还有四处躲藏的逃兵和匪贼。
五花八门,不一而足,所以很多人对埃及法老都只是听闻,但并不认识,眼下遇上了兴趣自然就来了。
“听说法老长得很吓人,是真的吗?”另一个水手想起自己之前听说的传言,“据说他之前去孟斐斯大祭司府邸,把府上六岁的孩童给吓哭了。”
伯伊挑眉看向那水手:“你倒是知道的事情挺多。”
那水手嘿嘿一笑:“这不是在船上无所事事吗,所以就和游商带上船的随从们多聊了几句。”
在海上航行的时间里,只要不遇到事故和台风暗流这样的自然灾害,水手们都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吹牛打牌。
伯伊哼笑一声,偏头又看了眼逐渐走近的黄金马车,抬手将帽檐往下一压:“一会儿记得把东西提回来。”
说着他便走进了旅馆,水手诶地应了声,心想伯伊船长竟然对法老不感兴趣。
正在这时,船长大人一句话被穿堂的风送了出来:“不信谣不传谣,法老长得很好看。”
水手愣愣目送人走远,等人上了楼才反应过来,看向身边的兄弟:“船长这话……难不成他见过法老?”
对他们这样异国他乡的人来说,法老似乎是一个距离很遥远的存在,加上法老大多时间都待在首都底比斯,想要遇见更是难如登天。
被他问话的也是一愣:“米莱和埃及这么近,见过好像也正常?而且不是说法老年少时曾经从底比斯前往孟斐斯巡游吗?”
孟斐斯和亚历山大算是很近的距离了,保不准船长就是那个时候见过埃及法老也说不准。
水手哦哦点头,似懂非懂。
心想不愧是船长,这般见多识广。
德耶塞强行从挤挤挨挨的人群中挤出来,匆忙拉扯了两下自己因为拥挤而凌乱的衣服,笑容满面地迎上队伍。
“什么人?”为首的亲卫“唰”地抽出佩刀,冷芒一闪,刀尖停在德耶塞的鼻尖,“法老尊驾,也敢拦车?”
德耶塞登时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脸上的笑容都失去了真诚。
他小心地让开一点,确定说话时的面部表情不会让自己撞上刀尖,这才大退一步,整个人趴伏在地,以绝对的虔诚大声说道:“亚历山大督管德赛耶前来接驾,愿法老永恒!”
见黑豹没有攻击人的意思,人群中陆陆续续有人跪下,同样的姿态向他们的君王表示忠诚:“愿法老永恒!”
亚历山大本土的居民并不多,甚至只占了城市人口的一半,其中还囊括了近70%的人是法老大赦遣送过来的罪民。
各国的游商们虽然没有行全礼,但也都纷纷低头,扶肩行礼,以埃及之礼对这位君王表达内心的敬重。
为首的亲卫俯视着打量这个前来接驾,自称亚历山大督管的男人,丝毫没有收回佩刀的打算。
德耶塞额角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早听闻法老身边的亲卫强大而忠诚,只听从法老的指示,如今一见,诚不欺我。
“嘎吱——”万籁寂静中,马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道略显瘦小的身影灵活地钻出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德耶塞偷摸着瞄了眼,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从他手臂上圣甲虫的臂环来看,应该是法老身边的随侍。
果然,那人出来,眼睛在四下逡巡一圈,提声说到:“免礼,阿蒙之光会永远眷顾拥护他的子民。”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对于埃及人来说,没有什么奖励能比阿蒙神的照拂更好。
“瓦斯大人,旅馆到了。”亲卫驱马走到马车前,低声提醒道。
瓦斯点点头说:“督管已经做好安排,三十亲卫入住旅馆,其余人在城外扎营。”
此行跟随法老车驾前来的有五千战士,二百精悍的亲卫,三十紧随在陛下左右,剩下的一百多亲卫则是以暗卫的身份隐蔽在暗处。
“是。”亲卫首领领命准备离开,想到什么又扯住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