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她这一喝就是一整晚,完全把这事儿给忘了。
“哦哦,”她揉了揉眼睛,站起身对着对面的酒友说:“我先回去了,下次再喝。”
酒友喝得比她还要醉上两分,只是点头的动作都差点给自己摔了下去。
寻到了伊西,伯伊和拉赫里斯跟着她一起离开酒馆,三人倒也没有去特意寻找什么地方直接就去了伊西在阿赫米姆的住处。
一间不大的房子,本来是当地人住的,只不过被她用两袋粮食暂时租了下来。
“你们先坐。”伊西随意地指了指地上的坐垫,然后就进了里屋去洗漱。
房子里没有椅子,只铺了地毯,放着坐垫和矮几。
在埃及,椅子是权力和身份的象征,平民家里通常不会放置椅子,伊西不讲究这些,原主人怎么布置她也就怎么住。
柜子和桌子上堆满了书籍和各式各样的植物,大概是治疗用的草药。
伯伊和拉赫里斯坐了一会儿,伊西就出来了。
刚刚还醉眼迷蒙的人,不过是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洗了脸,再见时就已经十分清爽,除了眼尾还染着薄红外,任谁看到她都不会想到这人喝了一晚上的酒。
“寻我做什么?”伊西走到矮几前盘腿坐下,伸手想要去拿桌上的水壶倒水,手却捞了个空。
她睁了睁眼,又伸手去捞,明明水壶就在桌上,愣是捞了三次都没抓到。
伯伊见状,伸手拿起水壶,帮她到了一杯凉水。
伊西嘿嘿一笑:“多谢阿伊祭司。”
“伊西祭司客气了,”伯伊直白地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我想要调制一种草药汤。”
稍顿,他说:“没有副作用,不能治病,但是有一些强身健体的功效。”
伊西诧异地看着他:“我倒是能调,但你要这个做什么?”
草药分辨不易,价格自然也高,寻常人家都只有在病重的时候才舍得买。
伯伊笑了下说:“法老身子虚,我想给他补补。”
拉赫里斯:?
“谁说我身子虚?”拉赫里斯倏地红了耳朵,羞恼得差点要跳起来反驳。
伯伊的视线意有所指地在他身上逡巡一圈:“喝了可以长高。”
拉赫里斯攥着手,脸一阵红过一阵,心里天人交战,一边是觉得在外人面前伤了面子,一边又是真的想要长高。
半晌,他又坐了回去,心想,迟早有一天他会长得很高,把今日的耻辱狠狠报复回来。
伊西哈哈大笑两声,说:“原来是这样,陛下确实单薄了些,那没问题,我晚些时候让随侍送过去给你。”
伯伊一笑:“我想要长期购买这些草药,伊西祭司这边可以供应吗?”
伊西虽然是王后的专属治疗师,但她自己在底比斯也有医馆,自然是有固定的草药来源。
每日喝酒的开销可不少,在为王后工作前,伊西每天得抽出一半的时间去医馆,如今有人想要长期购买草药,她自是非常乐意。
两个人的交易达成,伊西见没什么事情了,便站起身准备回酒馆,突然想到什么,回身问道:“你们要一起去吗?我请客。”
伯伊微笑着摆摆手:“我便不去了,巡游事多,我还得去处理。”
伊西有些遗憾,又看向拉赫里斯:“小陛下一起吗?我好像没有看到过小陛下喝酒……”
顿了下,她反应过来,震惊地说:“天哪,男人怎么可以不会喝酒,不会喝酒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拉赫里斯本来想要拒绝,闻言却是下意识看向伯伊。
伯伊以为他在询问自己的意见:“随你,会喝酒也算是一项技能。”
拉赫里斯抿唇,片刻后,他站起身说:“那我便跟你去吧。”
三个人在街道上分开,伯伊回行宫,拉赫里斯和伊西则是又去了阿赫米姆最大的酒馆。
阿曼特和巴特巴尔早已等候在行宫里。
伯伊先是交代阿曼特带着自己的信件去寻阿赫米姆麦德查人的队长,然后又让巴特巴尔去广场张贴告示,告知城里的百姓明日开始法老将会在神殿赐下祝福的圣水。
巴特巴尔年纪小,没有太多主见,在离开底比斯前,诺菲斯大祭司便交代他们,只要是为神殿好,让神殿发扬光大的事情,他们都可以听阿伊大人的。
巴特没有多想,巴尔倒是思考了下,但没有发现坏处,这告示可不就是提高神殿在百姓心目中地位的吗?
于是两个人高兴地拿着告示走了。
埃及平民大多都不识字,不过广场有专门负责宣读的卫兵,问题倒也不大。
伯伊在宫殿里看书等待两拨随从回来。
在这个时代,能够用来娱乐的事物实在是少,伯伊便让人搜罗了不少民间的书籍来看。
这些书籍大多都是各个城市的书记官书写的,以城市风貌,工匠技艺,神明记载为主,偶尔也会有一些杂谈小传。
到了傍晚,巴特巴尔已经回来复命,但只是传个信的阿曼特却迟迟不见踪影,伯伊放下书,缓步走出宫殿。
宫殿的位置比较高,从这个位置能够看到附近的建筑和人群,今日的火烧云极盛,轰轰烈烈地染了半边天。
伯伊却是眉头一皱,不远处一道黑烟冲天而起,他没记错的话,那里分明是中心广场后的商业区。
中午他和拉赫里斯正是在那里寻到的伊西祭司。
“那里是起火了吗?”他问跟在身后的巴特。
巴特挠挠头:“好像没有吧,我们回来的时候没看到起火啊。”
伯伊在心里计算了下时间,巴特巴尔大概是两个小时前回来的,正想着,就看台阶下踉踉跄跄地跑上来一个人。
单薄瘦小的身影正是走了大半天的阿曼特,他形容狼狈,似乎是一路跑回来的,喘得呼哧呼哧的。
汗水顺着额角滴落下来,流进了眼睛里,他觉得不舒服,但也只是匆匆揉了两下。
一抬头就看到站在台阶尽头的伯伊,他大叫一声:“阿伊大人,不好了!”
伯伊眼皮一跳,走下去迎他。
阿曼特双手撑着膝盖,因为激烈运动,小腿都在打着颤,他狠狠地喘了两口气,眼睛通红地说:“中心,心广场,那边的酒酒,酒馆起火了,陛下和伊西祭司都在里面没出来!”
伯伊眉头猛然一皱:“烧多久了,有人救火吗?”
说话间,人已经在下台阶了。
阿曼特脚步匆匆地跟在他的身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带着麦,麦德查人的队长过来遇上了,他回去找人了,烧了,有一会儿了,酒馆的门塌了,里面的人出不来。”
阿曼特一开始是跟着居民一起救火,找了个桶帮忙接水,但接连两个月没有下雨,四处都干燥的很,加上傍晚风大,火势越来越大,根本控制不住。
酒馆里本来人就多,加上都是一群喝了酒的,火从厨房烧出来的时候,许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靠门近的倒是跑出来大半。
阿曼特一边说着酒馆的情况,一边跟着伯伊往广场的方向走。
等伯伊赶到的时候,酒馆外面已经被熊熊大火给围住了,酒馆是两层楼,许是厨房连着楼梯,反倒是二楼的火势最大。
麦德查人的卫兵拎着水桶往上泼水,但这么点水,对于这来势汹汹的火不过是杯水车薪。
“陛下出来了吗?”伯伊走到正在指挥的人旁边。
那人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的时候满头满脸都是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被吓的。
“还没,”他都快哭了,“但刚刚有人说听到声音了。”
只是不确定是不是陛下的声音,眼下这情况,冲进去也不是,不冲也不是。
地上躺着一个刚刚搬运出来的人,皮肤已经烧焦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看着分外吓人。
伯伊拧着眉,很显然面前的酒馆已经保不住了,这么大的火势用这样的救火方式根本不可能扑灭,更别说,酒馆的厨房和酒窖应该都有藏酒。
“安排人进去救人了吗?”他问,“酒馆的后门能进吗?”
照他们这个速度拖延下去,本来能把人救出来的也要被拖死了。
指挥的人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急得眼睛都是红的:“后门没塌,但进不去,火势太大了。”
几个卫兵围着酒馆转,似乎是在寻找进去的方式,但尝试了好几次都被门窗处的火势和高温给逼退回来。
他们已经进去过一次,救出来了几个人,但没有找到法老。
伯伊闭眼,平复了下心情,脑海中迅速回忆着不久前见过的酒馆。
酒馆的结构很简单,后门的位置在楼梯的对面,距离火源厨房最远。
得益于他过去惯常观察的工作习惯,酒馆里的布置几乎是完全复刻在他的脑海里,连每一张桌椅怎么摆放他都能清楚地重现。
旁边有人拎着装了水的水桶经过,伯伊劈手夺了过来,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他把水兜头倒在自己身上。
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
“这个借我用用。”伯伊伸手把旁边指挥的人的斗篷解下来,丢进另一只水桶里打湿,披在身上,撕了边角的一块布蒙住下半张脸。
“阿伊大人,您这是……”阿曼特一惊,自家大人不会是要冲进去吧?
不等他劝阻,伯伊已经快步冲到了酒馆的后面,正如指挥的人所说,后门是火势最小的,大概是卫兵想要冲进去,已经把门板拆卸了。
伯伊将打湿了的斗篷罩在头上,弯着腰进入酒馆。
这个小法老要是死在这里了,自己的心血就全都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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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拉赫里斯第一次喝酒。
和想象中的不同,酒的味道很奇怪,又酸又甜,还有一股浓重的发酵味,他不喜欢那股发酵味。
伊西见他喝得直皱眉,忍不住哈哈大笑,单薄的桌子被她拍得嘎吱作响,摇摇欲坠。
“这是最便宜的酒,自然味道不好。”她说,“我把酒馆里所有的酒都点了,我们挨个喝,我给你仔细地说说酒好喝在哪儿。”
拉赫里斯抿着唇,说:“不了,给我喝最贵的那种便好。”
作为法老,少不得参加宴会,而宴会上大家喝的不一定是最好喝的,但一定是最贵的。
伊西又是一阵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好好,都听你的,谁让你是小陛下。”
她瞅着面前的酒壶,从里面拎出一壶说:“就是这个,不算醉人。”
“剩下的可以退吗?”拉赫里斯问。
“不用退,”伊西大手一挥,十分豪迈地说:“我能喝。”
拉赫里斯闻言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最贵的酒,确实,味道比最便宜的那种好喝许多,鼻腔里都会透出小麦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