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伊闭着眼,心想,昏迷上两次就好了。
人的身体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哪怕他主观上无法入眠,身体到了临界点也会陷入休眠的。
这个宫殿不大,四个随侍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巴特洗漱完正要躺下睡觉,就感觉手臂被人戳了一下,他偏头,正好看到对方的脸,是宫殿里驻扎的随侍。
他皱了皱眉,凶巴巴地问:“干嘛?”
小随侍也不过十三岁,被他这个一吼就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磕磕巴巴道:“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你这么凶干嘛!”
已知阿伊是梅丽特的枕边人,梅丽特谨慎的性子,必然会在这宫殿里安插自己的眼线。
巴特不乐意和有可能是梅丽特眼线的人多说话,但看小随时都快被他吼哭了,也有点心虚:“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小随时揉揉眼睛,不高兴地说:“你家住尼罗河啊,管这么宽。”
巴特懒得和小孩儿吵架,问他:“你想找我聊什么?”
说着他往旁边看了眼,宫殿另一个小随从也偷摸着往这边看,似乎对他们聊天的内容很感兴趣。
他心立刻提了起来,这两个随侍不会是想从他这里套点什么出来吧。
小随从哪里知道巴特神奇的脑子里已经快进到泄露神殿秘密被暗杀这样的情节了,他看了眼外面,小声地说:“阿伊大人有没有跟你们说什么啊?”
“什么说什么?”巴特觉得自己表现好极了,非常地警惕。
小随从:“比如我们犯了什么错,不想要我们什么的。”
巴特: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没说,”他摇摇头,“根本就没提过你们俩。”
听前面没说,小随从松了口气,但听到后面心立刻又提了起来。
根本就没提,是没提还是不想提?
“你为啥会这么想?”巴特还挺好奇,这俩小孩儿在宫殿一天,结果就琢磨出这点东西。
小随从瘪瘪嘴,很是失落:“阿伊大人今天都没问过我们名字,不让我们服侍,也没和我们说话。”
但阿伊大人当着他们的面问了巴特和巴尔的名字,脸上还一直笑着。
巴特一愣,心想,这小孩儿难不成是看他不怎么聪明所以来忽悠他?
但瞅着这人表情还挺真实的。
早上沐浴时间还挺长的,竟然都没有说过话?
“不说就不说呗,”巴特想了想,拍拍小孩儿的肩,“可能就是泡澡的时候嘴巴干不想说话,不说也没啥的。”
小随从一听更丧了,苦着脸都快哭出来了:“那不行,这活计是我掏空家底才换来的,要是阿伊大人不要我,我就白白打点了。”
听说法老宫殿的工作轻松不脏,领的俸禄还多,他才过来半个月,俸禄都还没领过,这要是被调走了,他能哭死。
巴特愣了愣:“啊?你不是梅丽特的人啊?”
小随从一脸懵:“啊?我是法老宫殿的人啊。”
说完他又看看自己身边,这不就是法老宫殿吗?
“那没事了。”巴特一乐,“那咱们以后就是好朋友了,你叫什么名字?”
“塔那罗,”小随从完全没懂他们怎么突然就成好朋友了,但并不妨碍他满面愁容:“唉,我的金饭碗。”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小随从也就回去自己的床铺了。
刚一会去,另一个小随侍立刻凑上来,心急火燎地问:“他怎么说?”
塔那罗苦着脸:“他是阿伊大人没提过咱们。”
另一个小随从如丧考妣:“那完了,我们白花心思了。”
塔那罗长叹一口气。
门口,巴尔端着盆走进来,问:“你们在聊什么?”
一进来就看巴特和宫殿驻守的小随侍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巴特拉住他,神神秘秘地说:“我有一手消息。”
“什么?”巴尔不抱希望,但还是配合地接话。
“那个叫塔那罗的小孩儿不是梅丽特那边的人。”他把刚刚的聊天复述一遍,“我觉得可信度挺高的。”
巴尔听的认真,等他说完才开口:“那另一个呢,他认识吗?”
巴特:“我没问。”
巴尔:“………”
眼看哥哥对自己丧失表情,巴特连忙挽救性补充道:“塔那罗还说,阿伊今天洗澡没跟他们说话。”
巴尔沉吟片刻:“你是说阿伊故意冷着他们,以示对神殿的诚意?”
巴特愣了下,他倒是没这个意思,但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对。”
“我知道了,我会一直反馈给大祭司,睡吧,明天我抽空出去一趟。”巴尔说。
“好。”
一夜无话。
再睁眼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伯伊起身时,脑袋眩晕了下差点没站住,幸好旁边的随侍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阿伊大人是头疾犯了吗?”那随从神色担忧地问。
伯伊挑了下眉,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随从低声说:“塔那罗。”
伯伊微微颔首,推开他的手说:“你跟我来,我找书帮我搭把手。”
塔那罗说好,跟着他一起进了书房。
关上门,伯伊坐在书桌前,招招手,塔那罗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帮我传个话给梅丽特王后。”伯伊说。
塔那罗顿了下,压低声音:“什么?”
伯伊弯了弯唇:“神殿的人想拉拢我,我准备答应他们,给王后当插在神殿的暗桩。”
塔那罗微微皱眉,不相信地说:“神殿会相信你?”
伯伊笑睨着他:“试试不就知道了。”
第7章 左右逢源
梅丽特王后和神殿两边都没有立刻给回复,伯伊也不担心,以神殿和梅丽特王后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是不可能去和对方互通有无的。
至于这两个势力会不会拒绝,伯伊倾向于不会。
自己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小喽啰,梅丽特强势专权,对神殿毫无畏惧,甚至对于对手的畏手畏脚感到无聊。
既然自己自荐先知已经给了对方野心勃勃的印象,那现下迫切想要立功倒也很合情合理。
对于他的提议,这个女人大概会如同看一场打发时间的戏剧一样充满趣味。也许还期待着自己有更有趣的内容呈现给她。
一只小蚂蚁带来的饭后娱乐。
至于神殿——
伯伊毫不怀疑在自己之前就有梅丽特的势力投靠神殿,正如他所说,六十岁,是一个埃及人难以企及的岁数,没有人敢肯定她什么时候就没了。
正是这种不确定让下面的人每过一天都是煎熬,梅丽特两眼一闭安详去世,但她的附庸正值壮年,大家族必须为自己的后代考虑。
在神殿眼里,他这样的蝼蚁没什么用,但他的投靠是神殿用来撬动其他势力的筹码,梅丽特大厦将倾的证据。
这样的筹码越多,瓦解梅丽特势力团体的力量就越大。
一天后,伯伊先收到了梅丽特传回来的消息,答应了,并且让他好好做,不会亏待他。
神殿显然要更加谨慎,晚了两天才给了回复,这些时日应该都在调查他的身份和来历。
两边一个有钱有权,一个家大业大,都提前给了酬劳。
当着巴尔巴特的面,伯伊打开了梅丽特送过来的宝盒,金灿灿的黄金豆把巴掌大的盒子塞得满满当当。
伯伊不动声色,垂下的眼眸中盛满笑意,果然,梅丽特对他的开幕充满了期待。语气自得,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嘉奖:“这是梅丽特王后赏给我,用来打点宫人的。”
巴尔巴特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梅丽特王后竟然这么看重这个奴隶的吗?
一盒金豆对贵族来说不算多少,但奴隶一辈子,不,十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
“这是给你们的,”伯伊从盒子里抓了一小把递过去,“怎么处理是你们的事,希望今后大家能合作愉快。”
巴特眼巴巴地看着哥哥,不知道该不该拿,巴尔思考了下,双手接过,又以左手按在胸口行了个礼:“多谢阿伊大人。”
伯伊笑意吟吟地说:“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巴尔收下自然不是为了私藏,一出门立刻亲自把金豆子送到神殿去。
埃及的黄金都是奴隶开采出来的,为了避免奴隶私盗,所有贵族都会在黄金上刻上自己的印记,如果黄金流通到另一个贵族手上,就会重熔刻上新的印记。
神殿的人当下进行了验证,确实是梅丽特王后的印记没错。
“看来梅丽特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更喜欢这个奴隶一些,梅丽特还真是对漂亮的脸蛋毫无抵抗力,或许真能拿到些什么消息也说不好,”泰伊沉吟道,“大祭司您觉得呢?”
梅丽特贪恋美色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每年她都大张旗鼓地在民间搜罗俊美男子招入后宫。
神殿也曾试图通过这个方法接近梅丽特,但梅丽特实在是喜新厌旧,没两天就腻了,根本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有用最好,没用也无妨。”神殿的大祭司诺菲斯捏着小小的金豆子兀自沉思,黄金的光芒在花白的胡子上反射出浅淡的一抹金,“再多观察观察。”
“以这奴隶的张扬只怕今后不会少得罪人,梅丽特安排这奴隶给他做先知,可把陛下气坏了。”泰伊十分无奈,“与我抱怨了好几次。”
诺菲斯轻叹:“陛下性格天真,之于我们也算是好事,少费了许多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