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隐闻言一笑,并不否认自己的小肚鸡肠,只是突然问道:“宫主前世大婚时的喜袍,是谁给你做的?”
凤清韵一愣,缓缓睁眼,靠在他怀里有些疑惑:“自然是宫内负责相关事宜的人做的,怎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龙隐不答,半晌才撩起他的发丝道:“我想亲手给你做。”
凤清韵一怔,蓦然抬眸一眨不眨地望向他。
便是凡人大婚,也没听过哪个男子亲手给妻子做嫁衣,亦或者女子给丈夫绣喜袍的。
修真界便更不用说了。
对于修真之人来说,结为道侣本就和凡人夫妻不同,他们的目的往往是为了双修,故而更讲究门当户对和境界相配,这种结合反而和情爱二字关系不大。
故而许多修真者甚至不愿意用夫妻之名称呼他们的道侣,彼此往往也各自养有妾室男宠。
在这种情况下,莫说是大婚之前亲自缝制婚服了,便是婚后为对方亲手制衣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事。
凤清韵回过神,也没说什么,只是抬手便要脱掉方才意乱情迷时也没褪去的里衣。
那动作实在太自然了,看得龙隐一怔,眼神立刻就变了,手不由分说地便摸上了对方的腰肢:“宫主休息好了?”
说着掐着人的腰就要往床上按,惹得凤清韵当即抬眸瞪他:“不是你说要量体裁衣的吗?”
龙隐笑着按在他的腰肢上:“本座可没这么说,我闭着眼都能勾勒出我家小蔷薇的身形,何必量体裁衣?”
凤清韵闻言一怔,突然没由来地想起了先前他送自己的那件剑袍。
紧跟着,他脑海中便浮现了龙隐一个人坐在灯下裁制衣服的场面,一时间有些说不出的好笑,不由得道:“……你堂堂魔尊,怎么对这种事如此娴熟?”
龙隐闻言却一顿,随即低声道:“本座若是说了……宫主怕是又要骂我变态了。”
凤清韵一听这话,登时对此事升起了莫大的好奇,闻言眯了眯眼,抬手捏住他的脸颊:“别给我扯东扯西的,说,哪学的?”
“自然是你早年尚未化形之时学的。”龙隐拥着他在他耳边轻笑道,“那时本座可是心心念念想着待你化形后给你穿什么衣服,为此特意同通天那厮学了怎么裁制布料,虽说后来在幻境中走了一遭忘了缘由,可学的内容倒是没忘,你看,如今不就派上用场了么。”
凤清韵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答案,愣了一下后扭头震惊地看向他,似是在看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变态。
他当时才多大,别说化形了,连芽都没发,这人居然都想到了怎么按照喜欢打扮自己。
想到这里,凤清韵不由得抿了抿唇,心下泛起一股说不出的热意,面上都臊得慌。
半晌他才垂着眸子,按着人的肩膀小声道:“……对着颗种子你居然能想那么多,你可真是个变态。”
龙隐挨了骂却也不恼,只是拥着他的腰埋在颈间吻了他一下:“都道是礼尚往来,临近大婚,凤宫主不打算送为夫点什么吗?”
凤清韵低着头不说话,看着自己胸前的龙鳞半晌,蓦然道:“你的喜服……亦由我来做。”
龙隐一怔,尚未回神,凤清韵便抿了抿唇坐起来,看着他言简意赅道:“脱衣服,让我量一量。”
龙隐原本只是玩笑话,他给凤清韵做衣服是真,但凤清韵本人两辈子加起来连针线都没拿过一回,他怎么舍得让对方给自己做。
回神后他连忙道:“宫主怎么当真了,本座方才开玩笑呢……”
“本尊让你脱。”凤清韵半跪在床褥上抬眸凉凉道,“你哪来那么多话?”
龙隐和他对视了三秒,见他心意已决,竟当真闭了嘴,抬手将原本还挂在身上的里衣褪了下去。
他那精悍的肌肉上还挂着凤清韵刚抓出来的红痕,方才意乱情迷时没觉得有什么,眼下一看却让人面上禁不住地发烫。
凤清韵只扫了一眼,便红着耳根收回目光,转而从床头拿起龙隐的储物戒,翻了半天翻出来一条金蚕丝绣的卷尺。
他看到那东西后忍俊不禁,抬眸觑向对方:“你那些手下知道你一个人偷偷在魔宫干什么吗?”
龙隐见状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道:“此乃千丝尺,除了量体裁衣,在束缚之上也有一些妙用,宫主可想试试?”
凤清韵闻言蓦然便闭了嘴,和他对视了三秒后,硬是顶着龙隐似笑非笑的目光半跪在了那人跟前,拿着那金蚕千丝尺一点也不熟练地往龙隐身上比划。
然而他根本没做过衣服,也完全不知道该量哪,看起来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实际上量的手忙脚乱,量了三次硬是量出来三个天差地别的数字。
麟霜剑尊这辈子可能都没干过这么有挑战性的事情,他就那么半跪着,皱眉一眨不眨地那卷尺和龙隐结实的腹肌。
半晌再次动手,这一次他低头间几乎埋在了龙隐的胸口,微凉的侧脸仅仅地贴在对方那被他抓出血痕的胸肌上,手下则拿着卷尺再次去量对方的腰。
那卷尺被他用的七零八落的,一半卷在腰身以上,一半则在腰下。
偏偏凤清韵自己量的还很认真,跪得堪称端庄。
只不过从龙隐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见他于里衣之下塌下一截腰,以及再往后挺翘无比的地方。
凤清韵对此一无所知,发梢就那么随意地搭在肩膀上,发丝的黑和里衣的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夜明珠的光辉下,显得格外好看。
龙隐看了半晌后蓦然轻笑了一下。
凤清韵闻声还以为他是嘲笑自己,当即恼羞成怒,眸色鲜亮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本座只是在想——”龙隐小心翼翼地把那笨手笨脚的人从身下抱了起来,低头在他带着鲜明怒色的面上吻了一下,“求了万年,我总算是把心上的明月,求到我怀中了。”
凤清韵蓦然一愣,隔着夜明珠暖白色的光芒,看着周围交叠成一团的被褥以及面前人,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龙隐的意思。
——如此寻常欢喜,却是曾经的他们求而不得的事。
而如今,一切平安与喜乐,全部都触手可得了。
就像是糖葫芦一样,有了昔日的酸苦衬托,如今的甜反倒更添了几分绵密。
奈何凤清韵那点心下发软的感慨并未能持续太久,龙隐便一下子打消了这种气氛:“量了半天,凤宫主量出什么结果了吗?”
凤清韵抿了抿唇,似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在这种事情上居然束手无策,因此没有吭声。
他木着张脸的模样实在可爱又漂亮,看得龙隐心软不已,当即握住他的手腕,从他手中接过千丝尺后,攥着他的腰,探到他的里衣内示范了一下。
那人的手心烫在腰侧,凤清韵眉心一跳,垂眸看着那人探入里衣之中为自己丈量腰线。
然而说是示范,那手遮在布料之下,凤清韵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动作,可越是影姿绰约,反倒越是惹人心动。
龙隐似是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凤清韵并未听清,只是盯着他攥在自己腰上的结实小臂。
直到那人拥着他在他耳边轻笑道:“如何,凤宫主学会了吗?”
凤清韵才回神,但他的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的手臂:“啰哩巴嗦说那么多,本尊自然没听懂,试试便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
龙隐一怔,随即蓦然笑了:“宫主想试哪?”
凤清韵不言语,只是抬手,蜻蜓点水般点在他的手臂上,而后一路往上刚好攀到了他肩头被人挠出的血痕处。
“试这里有什么意思啊?”龙隐却一下子笑了,攥着他的手缓缓向下,“良宵难得……宫主不如量点别的?”
凤清韵垂眸安静了三秒,任由他把自己的手搭在上面后,才轻声戏谑道:“此处如何分寸……本尊亲自丈量多少次了,何须用尺丈量?”
龙隐闻言呼吸一滞,回神后突然拽着凤清韵的手便将他按在了床褥之间。
“宫主既是如此自信,那等下不如猜猜……”他缓缓拽过凤清韵手中的千丝尺,一边往人眼前捆,一边在人耳边戏谑道,“到底到头了没有。”
凤清韵呼吸一滞,抬手就要去摘眼上的布料,却被人死死按着双手不能动弹,刚想说什么,布料之下的眼睛蓦然无力地睁大了几分,大脑似乎都空白了一瞬,过了良久才意识到那人正在自己耳边似笑非笑地说着什么:“到头了吗?嗯?”
凤清韵深吸了一口气,颤巍巍道:“许是……到头了……”
轻声一笑,跟鬼魅一样于他耳边低声道:“可惜,猜错了。”
“——!”
凤清韵藏在布料之下的眼睛蓦然睁大,按着龙隐的手腕一时间痉挛得竟然没能发出声音,就那么颤抖了半晌,尚未能回神,便被一下子拽入了不见天日的深渊之中。
最终,龙隐的腰围到底多少,还是凤清韵一边啜泣一边被迫用腿丈量出来的。
接下来的几日,仙宫诸事皆平,终于轮到龙隐心心念念的大典之事了。
关于道侣大典的仪制,最终凤清韵没有采用任何现成的仪式,而是一个人在仙宫的藏书阁中翻了无数旧例后,硬是用两天时间凭空拟出来的。
此仪制与现存的诸多道侣大典均有不同,但要说最大的不同,还是要数无需祭天这一特点,毕竟对于他们二人而言,祭天便相当于拜龙隐本人,着实没什么必要。
除此之外,凤清韵还在其中加了不少凡人大婚时的习俗,也算是全了某人心心念念的愿望。
按理来说,凤清韵前世今生主办过那么多场典礼仪式,现拟一个章程出来,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可龙隐还是感动得不行,章程出来的当夜便要以身相许,却被凤清韵放出本体一下子捆在了床榻上,随即那人拿着千丝尺便骑在了他的腰上,顺便不忘用花堵住他的嘴:“你给我安静点。”
龙隐蓦然乐不可支起来,笑得差点把凤清韵从他身上震下去,而后不出意外地便招来了那人的一计怒瞪。
而龙隐笑的原因倒也无他———整个大典对于凤清韵来说的唯一困难,还真就出在喜袍的制作上。
麟霜剑尊这辈子没干过如此细致入微的活,每天晚上恨不得把龙隐包成粽子,趴在床上研究他的每一寸身材时,脸色称得上凝重,好似如临大敌一般,看得龙隐心下软成了一团,恨不得把他拿到怀里好好揉捏一翻。
最终那一对喜袍终于历经坎坷,在两人手下被制作了出来。
龙隐用了三天,凤清韵则用了三十天,这还是龙隐手把手教了不少天的结果。
然而最终展现出来的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凤清韵那一身以火榴纹打底的喜袍上,用玫瑰金的天蚕丝绣着凤纹与蔷薇,龙隐的袍子上则用相同的材质绣着龙纹和祥云。
而剩下那些火榴纹的碎布,两人则特意留给小北辰做了个坎肩,大红色的底纹配上凤清韵特意给他绣的小金元宝,看起来喜庆无比。
小鲛人也喜欢极了,一时间也不怕人多了,穿着新衣服在仙宫内跑着到处给人展示。
两人见状欣然而笑之余,龙隐却扭头在凤清韵耳边轻笑道:“宫主这也算是……和本座奉子成婚了。”
凤清韵抬眸掀了他一眼,半真半假地戏谑道:“所以陛下是父凭子贵,方有的今日,可莫要恃宠而骄了。”
“是是是,本座省得。”龙隐一笑,说着却暗示般环住了凤清韵的腰,压低了声音道,“只不过三年之期只得一子,子嗣不繁,怕得主君厌弃,婚后可得日夜耕耘,倍加努力,以免失了恩宠。”
凤清韵见他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当即扭头瞪了他一眼,可最终却没忍心呵责他,只是轻哼一声留下一句:“……知道便好。”
最终大典的日子定在了来年的春分。
几乎全修真界有名有姓的宗门势力,都收到了魔宫和仙宫的双重请帖,一时间凤清韵和龙隐要办两次道侣大典之事,一下子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却没听说过哪对道侣夫妻能办两场道侣大典的,众人闻言登时惊愕不已——古往今来就没这种规制啊!
可震惊归震惊,天下人对此都达成了一番共识——这肯定是龙隐的要求!
不过猜到归猜到,不少人对此还是纷纷纳罕道:“……麟霜剑尊就这么纵着魔尊胡来吗?”
而随着婚期越来越近,众人也不得不承认——前世在道侣大典上不愿行错一步的凤清韵,今生还真就愿意这么纵着龙隐胡来。
大典开始的前一日,忙着采买灵酒、灵果,又陪着龙隐亲手制作了几对龙凤烛的凤清韵终于闲了下来,原本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可当他蓦然间看见天边的黄昏后,却突然在心头升起了一阵巨大的恍惚。
而后他后知后觉地品到——明日便是他大婚的日子了,是他和龙隐大婚的日子。
不是幻境,亦不是臆想,而是昭告天下,明示四方的盛大典礼。
那亏欠了两世的遗憾,终于在明日就要圆满了。
想到这里,凤清韵陡然感受到了比前世大典之时浓烈百倍的紧张,一时间心跳得都快要从喉咙中冒出来一样。
他为了缓解那阵说不出的心悸,硬是在碧云池中泡到心跳平复,才擦干水渍回了寝殿。
然而很快他便发现,龙隐堂堂一个活了数万年的天道,竟没出息到比他还要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