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察觉到自己亲师妹境界虽然有所提升, 但依旧没有突破剑心后, 凤清韵挑眉看着龙隐,难得戏谑道:“陛下, 君子一言的下一句是什么?”
龙隐一哂, 抬手把剑抛给他:“是愿赌服输。”
凤清韵忍不住扬了扬嘴角,龙隐见状走到他身旁, 撑着椅子两侧的扶手,故意俯身压下道:“凤宫主想让本座喊什么?嗯?”
凤清韵侧了侧脸不说话,只是抿着嘴笑。
龙隐在记忆中还没见过他如此愉悦又轻松的样子,哪怕是失去记忆陷入幻境,他似乎也总是一种愁眉不展的状态。
而眼下,和先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哪怕血脉中刻着不知何时便会发作的血契,但凤清韵表现出来的姿态依旧比过去三百年都要轻松惬意。
甚至前世的六百年加起来,他恐怕也没有经历过眼下的愉悦。
龙隐见状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耐着性子等他决定。
最终凤清韵愉悦地思索了半天,总算是从那匮乏的词库中找到了一个自以为能占龙隐便宜的词汇,于是抬眸看向对方道:“那就——劳烦陛下喊声哥哥来听听吧。”
他说这话时嘴角还噙着笑意,俨然一副得意的模样。
龙隐闻言却嗤笑一声:“本座还以为你要听什么,就这样一个称呼还能想半天。”
“你管我。”凤清韵不满地催促道,“愿赌服输可是你自己说的。”
他原本以为龙隐还要就此再缠一会儿,未曾想这人闻言,竟一点犹豫也没有,俯身便在凤清韵耳边低声道:“哥哥。”
那声音低沉无比,掺杂着磁性之余,龙隐还故意用上了几分魔息,使得那句话状似穿透灵魂般撞在凤清韵的脑海中。
凤清韵猝不及防间听到这声称呼后,蓦然便愣了,回过神后陡然红了脸。
可凤清韵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被占了便宜,只当是自己脸皮薄。
待那声称呼缓缓在心头荡开后,凤清韵莫名的一阵心悸,他只当那是在辈分上占了龙隐便宜而带来的满足感。
可不知为何他没敢深想,反而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般开口道:“若琳,起来了。”
然而躺地上半死不死的白若琳听了这话就好似没听到一样,依旧抬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上空。
凤清韵见状一愣。
——这姑娘被龙隐打傻了?
不过没等他找龙隐的事,下一刻,白若琳突然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她周身的气势隐约之间似乎出现了什么变化,没等两人细看,下一刻,白若琳握着长乐剑骤然一挥。
凤清韵眼神一凛,推开压在他身上的龙隐抬剑便接下了这一招。
剑气触及剑锋后的震颤却让他一愣,而后难得有了几分诧异。
——白若琳竟当真突破了剑心之境!
这剑气隐约间甚至有了前世天崩前,长乐剑尊执剑守天门时的姿态!
“师兄!我成了!”一剑过后,那小姑娘便再装不下去严肃,惊喜若狂地呼喊道,“我练成剑心了!”
凤清韵闻言回神,笑了笑:“若琳进步斐然。”
白若琳显然也没想到一天内她当真能突破剑心,此刻眼底写满了喜悦与兴奋:“这下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妖族了吧?!”
顶着身旁人似笑非笑的目光,凤清韵清了清嗓子,发自内心地夸赞道:“自然可以,我们若琳以后便当真称得上长乐剑尊了,行事还是要更端重一些。”
白若琳压着喜意道了声是。
旁边那人似笑非笑的目光更盛了,凤清韵瞟了他一眼后,扭头提醒白若琳道:“还不谢谢前辈。”
白若琳闻言蓦然回神,连忙鞠躬道谢道:“谢谢前辈!”
龙隐非常有宗师气度的一摆手,说出的话却带着些许微妙:“不用谢,你师兄等会儿会替你谢的。”
听他当着孩子面说这种话,凤清韵忍不住隐晦地瞪了他一眼。
好在白若琳沉浸在自己年纪轻轻便突破剑心的美梦中,一时顾不上他们俩说了什么。
剑意、剑心、剑神,是剑修三大境界。
每大境界之下又分为三重小境界。
前世凤清韵便是剑神巅峰,虽然修为卡了瓶颈,因为未开花的缘故迟迟跟不上,但他仅靠剑神之境,也足以称得上龙隐之下无敌手了。
而眼下白若琳年纪轻轻便突破到剑心之境,可以说是同阶之内无敌手,而面对境界相差两阶之内的敌人她依旧有一战之力。
至于高她两阶以上的渡劫期修士,全天下也只有九个了,还要除去凤清韵和龙隐,剩下的她纵然打不过也跑得过。
前世白若琳是一百年后才突破了剑心之境,比今世晚了足足一百年,可纵然那时的她也称得上是万年来不世出的天才,更不用说这一世了。
白若琳为此欣喜若狂,想到这下子总算可以和凤清韵他们一起坦坦荡荡地去妖族了,她便迫不及待地想回去收拾东西。
“师兄,明天一早我们启程吗?”她眼睛亮闪闪地问道。
“嗯。”凤清韵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趁着时间还早,你快回去收拾东西吧。”
这姑娘从小出远门就艰难,时常有选择困难症,打包个行李恨不得犹豫半年。
白若琳深知自己这点毛病,故而听了凤清韵的话后朝着两人一行礼,扭头便走了。
总算把这丫头送走后,室内陡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凤清韵抿了抿唇,有意想把某件事揭过去,但某人显然不会同意。
“凤宫主,”那人一开口,凤清韵几乎都猜到了他下一句要说什么,而后果不其然听他慢悠悠道,“都道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凤清韵见避无可避,当即好笑又无奈地打断道:“……行了行了,愿赌服输。”
他拎着剑抱臂看向龙隐:“说吧,想听我喊你什么?”
龙隐却故意托着不说,只道:“你这幅样子好似本座若是说的让你不满意,下一秒就要把本座砍了一样。”
“少说废话。”凤清韵拎着剑道,“再说两句废话,本尊便当真砍你了。”
“行吧行吧,那本座决定——”龙隐勾了勾嘴角,却话锋一转道,“这次的机会先按下不表,等到以后有需要的时候再用。”
“毕竟……”他笑着凑上前道,“该听的称呼本座可是都听过了,至于那些不该听的,得留到之后合适的时候再听,这样才算圆满,宫主觉得呢?”
凤清闻言耳根一热,眯了眯眼后,抬手推着他的脸警告道:“你若是敢当人面——”
龙隐笑道:“省得省得,本座对天发誓,绝对不会在人前让你喊什么,这总行了吧?”
凤清韵狐疑地看了他三秒后,轻哼一声,勉强算信了,而后才收回手,顺便把右手的剑一齐收了回去。
龙隐见状“啧啧”两声:“还说不是为了砍我。”
凤清韵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转身便走,龙隐笑了一下后抬脚跟了上去。
第二日,三人启程去妖界。
妖界的时辰与魔界有一定差异,哪怕渡劫期修士缩地成尺,不出一个时辰便到了妖界,但当他们到时,妖界的天幕已然到了黄昏。
凤清韵并非第一次来妖界,正如仙宫有天门大典一般,妖界也有万妖大典。
而且除了这些正经的节日外,妖界还有很多诸如百花宴、蜂舞节之类的节日。
这地方的节日多到前世凤清韵每来一次,基本上都能撞上不同的节日,而眼下这次似乎也不例外。
妖界界碑处,毕方引驾,虎狼在侧,九尾的狐主早早候在了那里。
望见三人的身影后,狐主露出了一个恰合时宜的笑容:“三位光临,当真是蓬荜生辉。不过吾主近日正闭关倒算天机,只有在下一人承办妖族之事,还请三位海涵。”
“哪里哪里。”凤清韵连忙道,“本就是叨扰,何来海涵,我们才该请阁下见谅,勿怪打扰贵族清修。”
白若琳是个只会练剑的剑修,闻言眨了眨眼站在他师兄身后听着这些场面话。
而龙隐听他们俩打了这么久官腔,忍不住嗤笑道:“妖族哪来的清修,你们打官话也打点在谱的吧。”
凤清韵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龙隐和对视了三秒后表示道:“知道了,本座闭嘴。”
狐主见状顿了一下后,一下子笑了:“这种人族的官话我实在说不来,麟霜剑尊本就是我妖族出身,哪怕修行不同,也该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凤清韵也跟着舒了口气笑道:“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龙隐不能说话,便清了清嗓子,狐主立刻了然道:“闲言少叙,三位请跟我来。”
言罢他转身邀请三人上了玉辇。
坐上玉撵后,凤清韵才再次打量起了眼前这位前世的熟人。
狐主名唤青罗,从外貌上看去是一个身量高挑,容貌俊朗的男子。
和世人普遍想象中的男狐妖模样有一定差异。
他耳尾俱在,九尾更是直接缀于身后,以此彰显身份。
但他却并非天生九尾的天狐一脉,而是需要后天修炼的二尾青狐,如今能有九尾全靠他自己修炼。
天狐一脉和四象以及龙凤二族一样,早已湮灭在了上古那场战争之中,仅留下了上一任妖主的本命仙器通天佩,作为妖族的镇族之宝。
相传通天佩曾经是上任妖主的道侣,本体便为玉石。
他分明早已飞升,却还是在察觉到此方世界的危机后,不顾仙劫,以玉佩形态伴其道侣左右,最终与上任妖主一起湮灭在了战争之中。
可虽然上神已死,但他的本体却保留了下来。
据说此块通天佩曾经上可验天机,下可验轮回。
不过随着千万年的侵蚀,再加上天道已死,如今的它验不了天机,而轮回之术也被黄泉界占据,那通天佩便只剩下验根骨和测情缘的功能了。
三人跟着狐主来到青丘时,那枚玉佩就放在青丘山脚下。
它的上面挂着缤纷的丝带,许多小妖正在下面摸着玉佩求着什么。
那就像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一点也看不出昔日上神的模样。
凤清韵和龙隐这次来妖族,没有像之前那样遮掩气息与外貌,因此不少妖修都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正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边。
但除了那些闲来无事,在通天佩前验根骨求福泽的小妖,剩下不少修为更高的妖修正到处飞来飞去,忙得应接不暇,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凤清韵见状收回目光,忍不住和青罗道:“今日又是妖族的节庆吗?”
“没错,三位来得巧,今日恰逢仙酿节。”青罗笑了一下道,“三位不若和我们一齐畅快一饮,待一梦之后,再叙余下之事。”
便是求人办事的正常流程也该先宴请,待到酒过三巡后再开口相求。
眼下办事者主动开口,凤清韵他们身为有事相求者,便越发没有拒绝之理了。
凤清韵当即点头做主道:“那便有劳了。”
青罗客气完后下意识看向龙隐,见他全程一点异议都没有,除了一开始说了几句无伤大雅的话后,竟再没有打断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