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阴暗心思瞬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龙隐仗着自己出血又出力,于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美人投怀送抱的艳福,捏着怀中人的下巴低头便吻了上去,也不管这算不算趁人之危。
而当血契被彻底覆盖的那一刻,反噬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立刻席卷着一切降临在了慕寒阳的身上。
巨大的痛苦像是要把他体内的每一寸骨头都碾碎一样,又像是要把凤清韵曾经所遭遇的所有锥心蚀骨、断枝残芽之痛尽数甚至百倍奉还一样,以一种完全不容抗拒的姿态降临在慕寒阳身上。
这一刻,人类在痛苦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凤清韵忍受此痛成百上千年,依旧能面不改色地修行。
可身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哪怕慕寒阳拥有渡劫期剑修堪称骇人的意志力,在这一刻也变得溃不成军,他不但连剑都拿不起来,甚至连一声最基本呼救都做不到。
不过就算他能做到,他也不会开口。
这简直就是寒阳剑尊此世所经历的最大耻辱,向来把颜面看得比天还大的他,又怎么可能让外人窥探到他的状况。
然而眼下沉浸在疼痛之间,恨不得以死代之的慕寒阳并不知道,相较于身体的疼痛,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事情,才是对他而言真正的地狱。
天幕之间毫无征兆地聚起了大团的乌云,无数修士愕然抬眸,却见乌云间竟天雷滚滚——那分明是有大能即将陨落的征兆!
这一切就像是预演一般,顷刻之后,天下九道渡劫气息突然一晃,竟当真凭空消失了一道!
无数能窥探到此事的高阶修士立刻从各自的修行中回神,惊疑不定地遥望向天际。
相较于外人,仙宫弟子在一瞬间感受到了比其他修士更加清晰的信号,在短暂的怔愣后,无数弟子的脸色蓦然变成了前所未有的苍白。
身为慕寒阳的嫡系弟子,花盈更是摇摇欲坠,情急之下忍不住抓住白若琳的手,难以置信道:“小师叔,师尊他……?!”
她的手心凉得如坠冰窟,白若琳却好整以暇地瞟了正殿一眼,拎着长乐剑抚开她的手,冷笑一声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逍遥谷。
一尊绿衣女子蓦然睁眼,神色间竟有些难得的惊疑不定。
“师尊……?”她座下的弟子小声道,“怎么了?”
木庭婉不答,一挥袖取出一套银针。
那银针不偏不倚刚好九枚,她拿出其中一枚在空中轻轻划了一道,而后眼睁睁看着那针尖由白变黑,最终应声而断。
再弟子惊愕的目光中,木庭婉轻声呢喃道:“修真界……恐怕是要变天了。”
妖界,青丘山。
青罗蹙眉看着手中的信件,尚且沉浸在思索中时,突然动作蓦然一顿,竖在头顶的狐耳轻轻一动,随即抬眸看向屋外。
抱着玉简走进来的八尾青狐刚好看到这一幕,脚步随之一顿,忍不住道:“……青罗大人?”
青罗微微回神,很浅地笑了一下:“看来我们是该准备好贺礼了。”
那八尾青狐有些不明所以:“哪位前辈有喜事吗?需要准备恭贺什么的贺礼?”
青罗只是笑:“自然是贺新婚的贺礼。”
那八尾狐犹豫了一下道:“……需要提前准备给幼崽的礼物吗?”
青罗哑然失笑:“以我的经验来看恐怕是用不着,但万一那位天赋异禀……不若也先备着吧。”
短短半日,九尊渡劫仅剩八尊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然而对于大部分普通修士来说,消失的这一抹气息,到底是原本九位渡劫中的哪一尊,是个亟待解决的谜团。
世人都喜欢看热闹,但渡劫之事牵扯到各族各界的平衡,更牵扯到资源分配,自然不可能不重视。
好在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几乎是同时从魔界与妖界传出来了消息,而这两道消息的矛头又十分凑巧地直指一人——仙宫之主慕寒阳。
此消息一出,天下一片哗然。
不少人,尤其是正道中人,听到此消息的第一反应便是怒火中烧。他们根本不愿意相信好端端的慕寒阳怎么会从渡劫境界跌落,为此痛骂这不过是妖魔两界的谣言。
而他们痛骂的理由倒也算有理有据。
毕竟妖族妖主苏云洲和迴梦妖皇芈织云已有千年未曾现世,谁知道是不是她们中的一个出了事,那群妖孽怕动荡,才故意放出此言混淆视听。
至于魔界就更其心可诛了,天下九尊渡劫中,魔界本就只占一尊,和其他几方势力不同,倘若魔尊龙隐出事,魔道几乎是瞬间便会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眼下和妖族联手造谣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可正当这些看似有理有据的说法甚嚣尘上,甚至有不少人都忍不住相信这个说法时,一些人却蓦然回过味来,意识到了不对劲——最该在一开始站出来辟谣的仙宫,从事发之后竟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而在如此诡异的寂静中,事情紧跟着被推向了高丨潮——仙宫三宫主白若琳终于在万众期待下,站出来发表了一番不痛不痒的声明,表示两位宫主都健在,可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任何消息了。
这声明比起澄清反倒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既没说健在的两位宫主到底是眼下正在仙宫修为不明的慕寒阳和她,还是早已叛逃魔界却并未被仙宫除名的凤清韵和她,亦或者是凤清韵和慕寒阳,可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提到眼下天下人此刻最关注的——慕寒阳的境界问题。
如此避而不谈的架势,一下子让正道所有人都跟着惊疑不定起来。
很难说白若琳的春秋笔法到底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可考虑到她往日耿直的作风,又没人敢当真上门问点什么。
联想到再过不久便是仙宫的天门大典,慕寒阳的情况到底如何,到时候一看便知。
于是哪怕整个正道,甚至整个修真界都因此掀起了一波惊涛骇浪,但明面上却是一片诡异的死寂。
无数双眼睛落在了两个月后的那场天门大典上,如果仙宫请不出渡劫期的宫主坐镇,恐怕正道的势力,便是时候洗牌了。
不过无论这简简单单的一场开花到底在外面掀起了多大的腥风血雨,慕寒阳又为此经受到了多大的反噬,至少此刻的凤清韵对此暂时并不知情。
他像是做了一场经年而持久的梦一样,那股崭新的,彻底压到旧血契的滚烫鲜血,好似冲刷过了他的每一段经脉一样,恍若赐予了他新生。
以至于他难以抗拒地对这股鲜血产生了无边的好感与濡慕之情——这便是血契既成的迹象了。
而当凤清韵难得从那股近乎将他整个包裹住的亲昵之情中,勉强找回几分清明时,他刚一回神,却发现自己正像个小猫一样小口小口地舔舐着龙隐手腕上的伤口。
那人还正用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理着他的头发。
“——!?”
凤清韵一愣,蓦然红了耳根,随即立刻止住动作后仰了几分,抬眸用那双逐渐恢复清明的眸子,湿漉漉地看着眼前人。
不过他的眼神之间,倒没有多少对他这个新“契主”的濡慕之情,反而带着股肉眼可见的警觉。
而先前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欺负人的龙隐,此刻却勾了勾嘴角,那幅样子想干什么简直是昭然若揭。
凤清韵立刻后背一麻,当即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而后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听那人低声道:“凤宫主躲那么远干什么,难不成刚用完人就打算扔吗?”
凤清韵是血契生效,但不是傻子,一边下意识想依靠他,一边却极力压制着那股从骨子里而生的依赖,面上咬牙切齿道:“之后还有血契反噬阶段,你别太过分……”
龙隐闻言一哂,显然把他的威胁当成是耳旁风:“是吗?那到时候就让本座领教领教凤宫主的手段。不过在此之前……先让本座看看我好不容易开了花的小蔷薇,过来。”
“——?!”
刚把狠话放完的凤清韵,听了这话后,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地凑上前,当他当真半靠在那人怀里时,他蓦然闭上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已经羞愤欲绝到恨不得和龙隐同归于尽了。
“做人留一线……”凤清韵红着耳根,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龙隐卷着他被汗水浸透的头发笑道,“好像不久之前,本座在谁的梦里也这么说过。”
“当时那位梦主是怎么对待本座的,本座好像有些记不清了?。”
凤清韵闻言头皮发麻,眼神当即想要躲闪,却被人掐着下巴强制掰了回来,被迫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听他再次重复道:“……当时凤宫主信誓旦旦地说什么来着?”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凤清韵眼神闪烁着小声道:“那是梦中话,当不得真……”
“哦——”龙隐了然道,“那宫主的意思是,那事就算过去了?”
凤清韵一噎,半晌道:“……对不起。”
“不是每一句道歉都有用,这是凤宫主的原话吧?”龙隐挑了挑眉。
凤清韵闻言对他怒目而视:“……那你到底想怎样!”
龙隐闻言笑了一下,笑得凤清韵心下陡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那人意味深长道:“道歉总要有点诚意吧?那就——劳烦凤宫主喊声夫君来听听。”
“——?!”
凤清韵蓦然睁大了眼睛,看着龙隐的神色间充斥着不可思议,似是平生第一次知道龙隐如此不要脸一样。
半晌才面色通红地憋出一句话:“……你别得寸进尺。”
“这就算得寸进尺了?”龙隐笑着吻了吻他的嘴角,低声道,“之后还有更过分的呢,小蔷薇。”
凤清韵咬着牙想要避免开口,可龙隐再次以诱哄的语气道:“吸了本座那么多血,一声夫君都不愿意喊吗?”
这分明就是在血契之上还在用凤清韵的愧疚拿捏他,可偏偏凤清韵就吃这一套。
尚未愈合的伤口和先前涓涓不断的滚烫鲜血历历在目,凤清韵蓦然闭上了眼睛,睫毛颤抖着小声道:“……夫君。”
“乖。”那人闻言勾了勾嘴角,可显然他对此依旧并不满足,“不过道谢归道谢……本座刚刚放了那么多血,现在是不是该收点利息了?”
他都不用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凤清韵便知道他没憋什么好。
他仰着脸,红着眼角,咬着牙瞪那人,忍不住警告般再次直呼其名道:“龙隐——”
可龙隐似乎对他的威胁之意充耳未闻:“嗯嗯,本座在呢。”
话里话外的敷衍之意简直溢于言表,凤清韵被他气得一哽:“你——”
“凤宫主在梦里似乎还说过一番话,具体是什么本座记不清了。”龙隐挑了挑眉,语气一转低声道,“不过本座也很想知道,凤宫主本体之间,那些受本座鲜血浇灌的藤蔓,眼下到底会不会听本座的话呢?”
凤清韵愣了一下后蓦然红了脸。
——“胡言乱语!本尊的本体还能听你的话不成?!”
自己曾经说过的每一个字在此刻都显得那么清晰,说出的话几乎是瞬间便打在了自己脸上,脸颊一时间生疼,也不知是烫的还是因为别的。
龙隐低声在凤清韵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凤清韵陡然睁开眼睛,瞳孔骤缩,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王八——”
“嗯,本座是王八蛋。”
龙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还噙着笑,眼神却暗得深不见底:“凤宫主,请吧。”
下一刻,凤清韵的主蔓一点挣扎都没有的叛了变,将主蔓上那朵最大的,刚刚经受过鲜血浇灌而因此鲜艳欲滴的血蔷薇,送到了两人面前。
两人频率不一的呼吸几乎同时喷洒在了花瓣上,凤清韵瞳孔发颤地想要把那不听话的花收回去,可显然眼下的情况已经不由他做主了。
他只能以一种极端羞耻的眼神看着龙隐,把所剩无几的希望寄托在了龙隐的良心上。
但显然魔尊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可怜的自小在正道长大的小宫主,便是再活一千年恐怕也不知道还有这种险恶的世事。
“好了,本座又不是要害你,既没要你摘花,也没让你掐蕊,何必以此种看敌人的样子看着本座。”龙隐说着狎昵地蹭了蹭凤清韵的鼻尖,低声道,“都说了是甜的,怕什么?”
凤清韵蓦然闭了闭眼,羞耻无比地低头蹭过花瓣,舌尖被迫卷起自己的花蜜,大脑嗡然间,抬手攀在那人的肩膀上,凑上前以一副献祭似的姿态,将自己那口混着血的花蜜喂到那人嘴边。
舌头于是被人卷吃入腹,过于甜腻的味道在两人唇舌间化开,凤清韵半阖着眼几乎不敢细想那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