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机场休息室,和经纪人通电话,两人确定几份新工作和合同,谈话的结尾,韦嘉易想了又想,最后决定:“诩哥,以后我想多接留在本市的工作。”
“嘉易,你是不是谈恋爱了?”经纪人十分敏感。
韦嘉易没有否认,委婉地说:“不会影响我工作的。”
“我认识吗?”经纪人问。
韦嘉易“嗯”了一声。
“嘉易,”经纪人在圈内许多年,见过许多同性异性情侣分合,好像犹豫着该不该说,最后还是劝韦嘉易,“第一次谈恋爱,能收还是得收着点。你还在上升期,为对方付出太多,最后吃苦的是自己。”
韦嘉易说“我知道的”,还是坚持己见,经纪人叹了口气:“尽量帮你挑挑,不过你也知道的,不可能有那么多。”
挂了电话,韦嘉易收到了赵竞发来的消息,赵竞说:“韦嘉易,厨师告诉我说你冰箱里的气泡水过期了。”
“你看到我贴的纸条了吗?”韦嘉易问他。
“当然,”赵竞回,“你不写我也知道你一大早把枕头塞给我就偷溜了,而且会想我。”
本来写得都是正常谈恋爱的话,被赵竞复述出来,韦嘉易马上脸红,好在赵竞又发了一条:“我也会。”
韦嘉易这次又要在外流浪十几天。期间,经纪人没给他接到几件他要求的工作,但影响不大,因为赵竞也不太待在市内了。
韦嘉易看新闻,赵竞的公司暂时还没有露出任何陷入反垄断调查的端倪,据赵竞说是还在缓冲期,所有人都严格遵守保密协定,对外保持沉默,而赵竞则忙于全球出差,与关键的利益相关者沟通,维持信心。
由于时间都很少,两人的联系很不稳定,韦嘉易休息时会告诉赵竞,不久后,赵竞就会给他打来电话或视频。赵竞平时挑三拣四,忙碌期间作息十分不规律,倒没有喊过累,还一副精神很好的样子,韦嘉易都怀疑他的一天有三十小时,终于能够想象赵竞自称的睡眠很少的小时候。
韦嘉易被迫听他工作,当做催眠,一直听到睡着。醒来赵竞也醒了,韦嘉易还要承受有没有梦到他的逼问。
生活与工作的节奏变化并不大,但韦嘉易发现自己的情绪不是。维持了二十六年的稳定倾倒,像一盆水尽数泼到赵竞身上。时间分秒过去,韦嘉易愈发想他,也不知道想的到底是他奇怪的性格,还是很火热的身体。
或许就像经纪人说的第一次恋爱,很难收敛,所以心态都会变形。
某天为一位明星拍在珠宝专柜活动的照片时,韦嘉易甚至因为听明星说了太多次广告语,想起赵竞似乎问过他什么珠宝设计师的事,莫名其妙中了邪,刷卡买下那对新款的钻石镶在戒圈内侧的戒指。
他拿着柜员给他的尺寸量环比了半天,又要了两条链子,想把戒指穿在里面。
活动策划骆鸣是韦嘉易的好友,约好结束一起吃饭。
韦嘉易趁他打电话的时候选的戒指,刷完卡抬头,小骆已经站在旁边笑嘻嘻问:“什么情况?多久了?”
“没多久。”韦嘉易笑笑,不肯多说。
骆鸣性格咋咋唬唬,马上呼朋引伴来围堵韦嘉易买戒指。他的助理和小驰、灯光师都聚过来,小骆又揶揄:“没想到我们嘉易谈起恋爱这么大方,刚谈起来大牌钻戒说买就买。”
小驰在旁边,像想说什么,不敢说。韦嘉易看他一眼,他憋住了,转开眼神。
聚餐免不了喝酒,一群人逼问韦嘉易的恋爱情况,韦嘉易喝了几杯,承认:“在布德鲁斯岛当志愿者的时候认识的。”
“缩小范围喽。”骆鸣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志愿者的名字。
几个人挤在一起看他手机,指指点点半天,骆鸣突然抬头,有些犹豫地问:“嘉易啊,你买那么贵的戒指,不会是李家那个李明诚吧?”
“不是不是。”韦嘉易都吓了一跳,立刻否认。
没想到骆鸣眉头皱得更紧了:“那我看剩下的只有普长科技捐的施工队了啊,难道你的男朋友是个……蓝领?”
“……”韦嘉易因为他的创意震撼了,沉默不知说什么。
骆鸣竟然以为自己猜对,眼睛一瞪:“那你们的职业差距有点大吧,他很帅吗?”
误会之大,连韦嘉易都不知从何开始解释,干涩地说:“帅的。”
“嘉易,”另一个女性朋友也开口,欲言又止地劝说,“虽然当志愿者是很善良,但他是被公派去的吧,也算不上自愿吧,会不会看中你有钱啊?”
“那应该不会的。”韦嘉易艰难地说。
女孩又说:“这个戒指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再送啊?现在真的很多吃软饭的。”
韦嘉易心虚地说了好。
其实买的时候韦嘉易都很清楚,这种成品戒指还没赵竞一件毛衣贵,他显然不可能拿出来送给赵竞,但冲动之下还是买了。
于是藏在箱子里,每天看到四个很占地方的大盒子,都因为自己这种不过脑子又不合时宜的购物行为尴尬和后悔,一开始想下次偷偷放到赵竞家的某个角落,后来决定塞到衣柜深处落灰。
同时有点心神不宁,听赵竞一直在通话中抱怨,记录他们多少小时没见面。因为事实上确实见不到,韦嘉易只能安慰几句,没有放在心上,还被要求越来越高的赵竞指责了整整三分钟,说他语气敷衍,完全没那天晚上压在赵竞身上时认真主动的态度了,听得韦嘉易脸红耳热,差点把电话挂掉。
到没有见面的第九天晚上,两人都忙得一整天没发几条消息,韦嘉易也不知道赵竞今天究竟在哪。
收工回到酒店,韦嘉易整理衣服,已经决定把戒指给小驰,让他去专柜换个戒码送女朋友了。
他对着行李箱看了半天,刚把盒子放进购物袋里,要提到小驰房间,突然接到了赵竞电话。
赵竞问他:“韦嘉易,你回去了吗?”
韦嘉易心里出现一种很奇怪的预感,说“刚回”,赵竞就说:“很好,那你猜我现在在哪?”
他的语气已经掩饰不住得意,韦嘉易心中一惊,房间门笃笃笃地响起来。
第33章
分别的八天零二十个小时三十五分钟以来,韦嘉易的懂事、隐忍,工作的疲惫,止不住的担忧,赵竞都看在眼里。
这几天打电话时,韦嘉易时常心不在焉,眼睛一直盯着屏幕中的赵竞不放,可能是对两人之间过久的异地情况产生了焦虑。
为照顾韦嘉易的情绪,赵竞尽量压缩了行程,调整目的地顺序,最终成功在韦嘉易今天工作的城市停留一晚。自从有了更亲密的接触,赵竞对家庭的理解也变得更深,懂得了眷恋与归属的含义。而且如果再不见面,赵竞自身也不是很能接受。韦嘉易每天晚上和他开视频都穿得很少。
至于事业上的反垄断危机,暂时还完全处于赵竞的掌控之中。实际上,有否存在垄断情形,是所有处于市场主导地位的公司都要面临的问题,所以赵竞并不是没有准备。
他已释出最大的诚意,愿调整业务,也愿缴纳罚款,态度积极,因此与监管部门的谈判进行得还算顺利,至少有一半的机会,在缓冲期内完成和解,避免正式公开调查。谈判的空隙,赵竞也四处拜访了各位主要客户与投资者,提前将情况解释清楚,同样成功获取了信任。
母亲也对赵竞有所改观。她和赵竞打电话,夸赵竞变得沉稳,又说她还以为赵竞会采用更加激进的处理方式。赵竞认同她的看法,若在从前,或许确实。
哪怕可以预计可能会有的惨重损失,赵竞仍不是一个甘于认错的人。但今时不同往日,赵竞很清晰地明白,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时改变了,成为了一个更加稳重的男人。尤其那晚过后,每当赵竞想到韦嘉易依恋的亲吻,柔软的怀抱,赵竞便产生一种安稳的归宿之感,使他在工作的深夜里维持清醒,仿佛永远不会再有疲惫,也想做到最好,有人在等他。
不应该让韦嘉易担心。因此似乎从前的一切顽固,便被迅速地摈弃了,仿佛从来都微不足道。
此外,赵竞能够察觉到,韦嘉易缺乏安全感,体现在他们亲密的细节之中,十分明显。例如韦嘉易在肉体接触时,总比在对赵竞表达爱意时主动很多。若以心理学的角度追溯原因,或许与韦嘉易的成长过程有关。
这需要相处与时间来解决。赵竞担下责任,排除万难,昨晚在视频中侦查出韦嘉易的房间号,今天终于来到他的房间门口敲门,只为给他一个惊喜。
比起惊喜,更像惊吓。
韦嘉易拿着手机,面对地摊上摆着的装着戒指和链条的购物袋,几乎手足无措。呆了两秒,他先迅速将购物袋塞进衣橱,拿一件浴袍遮住,关好门,而后匆匆忙忙来到门口,想起赵竞的教导,特意先把门锁扣上,才拉开来,透过一条门缝看他。
赵竞放下手机,见到挡在他们面前的锁扣,评价:“有进步。”
“你说的我全都记得很牢,”韦嘉易拉着门,开玩笑向他邀功,“每次一进门就锁。”
赵竞挑挑眉:“韦嘉易,你真想骗到我,下次挂锁动作最好再轻一点。”
韦嘉易现在的脸皮被锻炼的很厚,被拆穿都懒得道歉了,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关门把锁打开了,让赵竞进来,疑问:“你怎么有空过来,是不是很赶?”
“还好。”赵竞反手合上了门锁好,没再多说什么,将韦嘉易压在玄关的角落,低头很凶地吻住了他的嘴唇,让他没有办法再说出话。
两人聚少离多,韦嘉易看到赵竞都是在视频里,有时候手机放在桌上,只能看到赵竞的下巴,常常想不起他本人是怎样的体型,他用阴影和热度包围韦嘉易,看不见一点房间,呼吸热得着火。
赵竞只锁门,不关灯,幸好玄关本就是暗的。房间里面明明还有很多空间,赵竞偏偏把韦嘉易堵在门边,很强势得让韦嘉易没有别的地方能去,背抵在角落的墙上,衣服也掉了一地。
喘息落定后,韦嘉易躺在赵竞胸口,听着赵竞很快的心跳。
或许是因为太累,或许是做得太刺激,精神松弛后,韦嘉易莫名地睡着了一会儿,醒过来赵竞已不在身边,浴室里有水声。
起初,韦嘉易对着天花板发呆,忍不住伸手过去,摸了摸赵竞躺过的地方,总疑心是自己做的一场不可示人的梦。但如果是梦,韦嘉易想,是否有点太过分了,难道他骨子里就这么下流?
脸有些热,忽而想起被藏好的戒指,韦嘉易一惊,几乎跳了起来,跑到衣柜旁拉开门。幸好赵竞拿走的是挂着的浴袍,另一件浴袍还是像不小心掉了似的,遮在购物袋上。
赵竞爱干净和自我的个性救了韦嘉易的秘密。韦嘉易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又有点庆幸,又觉得很困难,感觉不论买什么情侣物品,好像都配不上赵竞,都不够昂贵。如果他自己也是什么很富裕的人就好了,就能理直气壮地购买一切,哪怕是小挂饰,应该都能很自信地扣到赵竞的私有物品上。
浴室的水声停了停,韦嘉易发现自己又胡思乱想了很久,紧张地四下张望一番,把购物袋提出来,塞到了窗帘后面,用房间的躺椅遮住。
他穿上浴袍,坐在床里,没多久,赵竞出来了。见他坐着,赵竞便问:“怎么醒了?”
韦嘉易摇摇头,对他笑笑,也去了浴室。
他冲洗了身体,隐隐希望这次赵竞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能留得久一点,打开浴室的门,赵竞又在打电话。
电话对面大概是一名投资人,赵竞对他解释情况,不过更像在闲谈,语气轻松。韦嘉易发现赵竞确实不是不会聊天和开玩笑。
“我不能保证在和解协议签署前信息不会泄露,”赵竞对韦嘉易招招手,让他过去,“不过泄露后的公关声明都准备好了,明天见面吃饭我可以背给您听,个人觉得他们写得还不错。”
韦嘉易走近了,听到对方的话语声轻轻重重地从听筒里传出来,他听不清晰,不过似乎被赵竞说服了,没有咄咄逼人的情绪。
赵竞一边安抚了几句,一边拉着韦嘉易的手,让韦嘉易坐在他身上。赵竞的腿很有力,韦嘉易搭着他的肩,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重坐。
本以为赵竞还要和投资人聊一会儿,韦嘉易努力一动不动,垂眸听着赵竞的声音,搜索着脑中留存的大学选修过的金融课的知识。又觉得非常惭愧,赵竞都为了他找教授在上摄影课了,韦嘉易想到金融课,只会想到当时每次做作业,做着做着都趴在电脑前睡得很香。
不过想多久,赵竞忽然急着挂下电话,把正在回忆教授的脸的韦嘉易按了回去。
一通胡闹,好不容易休息了一会儿,赵竞又压了回来。韦嘉易实在没力气再继续,把埋在他胸口的头推开了,说:“赵竞,我好累。”
赵竞在这方面很听话,韦嘉易一推他就不动了,然而对自己缺乏认知,很重地压在韦嘉易身上,韦嘉易被他压得喘不过气,听到他说:“我明早六点走。”
“有想对我说的,现在可以早点说,”赵竞告诉韦嘉易,“我怕你明早睡得像猪。”
韦嘉易听他颠倒黑白,原本在心中驳斥,但忽然想到赵竞只是短短地来见他一面,又不舍起来,抱着赵竞的背,说:“你想听什么?”
赵竞不吭声,韦嘉易猜了猜,对他说:“赵竞,我好想你。”
可能是说到赵竞心里去,赵竞“嗯”了一声。
房里的灯在韦嘉易的要求下关掉了,不过不是完全没有光,韦嘉易睁开眼,可以看到压在自己身上赵竞头发的影子。
表白是恋爱安全区域以外的事,暴露了太多情感,让弱势者更处于被动状态。然而在黑暗中,韦嘉易又对赵竞说:“我好喜欢你。”
赵竞挪开了一些,韦嘉易身上的重量减轻了,但心里没有。因为赵竞并没有给他回答,他也不知如何接下去说才是对的。刚才做得太累,心中有点羞耻,韦嘉易想要逃避,昏昏沉沉,只希望自己能够尽快睡过去,就在即将实现时,赵竞开口说:“韦嘉易。”
韦嘉易说“嗯”,赵竞听到他的声音,语气立刻变得十分震惊:“韦嘉易,你怎么要睡了?”还用手推了推韦嘉易的肩膀。
“怎么了?”韦嘉易被他推醒,吓了一跳,“有什么事吗?”
“你还有话没说完吧?”赵竞声音都变大了,透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着急。
韦嘉易都不懂他在急什么,坐起来一点,晃晃脑袋,把刚才的睡意晃走,询问:“什么话?”
“我明早六点就走了。”赵竞提示。
“嗯?”韦嘉易还是不懂,也被赵竞带得有点慌张了,“到底怎么了?”
赵竞沉默了一小会儿,说:“我已经看到你藏起来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