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谢翎进入园子里后郑万云没有参与东山学派的事情,径直带着新收的弟子过去和老朋友们打了声招呼。
“淮山,这位是?”
老师字是淮山?谢翎还是第一次听到大儒的字,忍不住好奇的抬起头来,就看到对面是个气质和郑大儒很是相似的瘦老头,看着气质十分闲散。
刚刚谢翎一直站在后面,孙文成还没有看到,等到他抬头之后才惊了一下,只觉得老友带来的这位青年相貌气度都十分惊艳。
一身红色衣袍衬得肤色白皙,像是朵开到极盛的牡丹花,眉眼间都是华光。尤其是谢翎还毫不见外的笑了笑,更是叫人忍不住多看。
孙文成:这样貌应该不是淮山的亲戚。不是他贬低,只是他认识的老郑子嗣就没有长的这么……过于出色的。
因为陛下没有对外公布谢翎的身份,想着等到秋闱中试之后授官才名正言顺,因此郑万云也没有多说,只是看着小谢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今日带来长长见识。”
见他没有多谈,孙文成见状倒是有些惊讶,不过随即想到些什么点了点头也没有纠结。见谢翎好奇的看过来,才给两人介绍。
“今日这诗会有的看,不过我看结果不太好,我们还是找个清净的地方躲躲风头吧。”
明眼人都知道东山学派这种拉帮结派的行为碍了陛下的眼,但就是他们本人不知道,这次诗会还办的这么招摇……啧。
打眼看着聪明人都没有卷入漩涡,只一个个离的远远的,生怕被波及到,他们这些没什么身份背景的也不例外。
谢翎听见两人的话,若有所思。
嗯,东山学派,好像有点映像。
记忆中是武帝年间出现过,只不过乾元十年之后就杳无音信了,难道是出事了?
他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又看向对面被称为孙博士的人,只觉得这人和他老师一样有点东西啊,一把年纪了看的还挺清楚的。
谢翎本来就是来“长见识”的,因此去哪儿都无所谓,被人带着之后干脆躲到了石桌旁边蹲着。见老师和那位孙博士都坐下顺手还拿出来了没吃完的樱桃煎。
“一起吃,一起吃。”
孙文成:……
“你这小子,有意思。”
他原本以为这小子有出名的念头才来,现在看起来对方好像只是来春游的。这满园子的学子里不管是不是东山学派的,就只有他一个这么放松。
郑万云无奈扶额,见谢翎一副放飞自我的样子,还是道:“这次不求你上场,但是也要多听多看。”
“谨言慎行。”
“老师放心,我一定谨记在心。”
“认真学习。”
谢翎打完保票立马兴致勃勃的四处观望了起来。
……
国子监祭酒已经将今日的日程汇报结束了,萧桓打发人下去,没有着急去诗会。场子总要热热才好发作,现在去他们反倒不好上窜下跳了。
只是批了会儿折子后,他微微顿了一下,总觉得什么好似少了什么一样。他一开始以为是派出去了王保其他内侍用着不顺手,然而过了会儿却想到了谢翎。
按照路程那家伙和郑万云应该已经到诗会了吧?
他看向旁边梁春。
鹰卫首领等到国子监祭酒退下之后以为陛下还在关注诗会的事情,躬身道:“启禀陛下,诗会安排和刚才曹大人所说无二。”
萧桓:……
他微微颔首,看了几份奏折又停了下来。
梁春不明所以,思索半天:“郑大儒和谢公子已经到了?”
嗯。
然后呢?
在萧桓想法中那家伙只学了一个多月四书五经,在这种场合会不会不适应?他要不要再派一个人跟着。
他看向梁春,就见梁春迟疑了一下道:“谢公子在坊市买了三袋糖油果子和樱桃煎,现在正和郑大儒吃着樱桃煎,说东坊的樱桃煎真好吃,下次回去的时候再买点?”
萧桓:……?
第23章
萧桓怀疑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个世界。
“你说他和郑万云他们在吃樱桃煎看戏?”
梁春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觉得十分离谱,想着是哪个手下的人不好好传递消息,谣传成了这样,因此还特意确认了一遍。
事实证明,事实只会比谣言更加离谱,不仅仅是郑大儒被带歪了,就连在国子监一向正直的孙博士也跟着一起蹲那儿了。幸好没有太多人注意,不然一定会被御史弹劾有辱斯文。
梁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敢抬头看皇帝。
萧桓觉得刚刚还微不可察地担忧了一下谢翎的自己简直像个傻子,他就不该觉得这家伙放不开的。
微微按了按额角,萧桓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来,继续批奏折。
见陛下半天没问梁春识相的退了回去,想着下次汇报谢公子的消息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不过,陛下这是生气了吧?
是吧?
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依旧是那一副面沉如水的模样,但是梁春就是敏锐的察觉到陛下的心情不太妙。
啧,也不知道今天是谁要倒霉了,他悄悄搓了搓胳膊抬头望天假装没有发现。
……
谢翎一大份樱桃煎吃完只觉得口干舌燥,这东西虽然好吃但是也不能吃多,一连炫十几个居然还有点上火。
孙博士见状挤眉弄眼:“谢小友,老夫这儿有茶。”
“喝不喝?”
他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壶茶,正十分有闲情逸致的林中煮茶,只是刚刚要不是很幼稚的和他抢最后一块樱桃煎倒也很有隐士风范。
白来的茶不喝白不喝,谢翎看向老师见他没有表示任由他自己决定之后,当即点了点头。
很快,一杯热茶被沏好递了过来,谢翎低头闻了闻。
嗯,闻不出来什么,不过刚才的样式装出来,又加上他一身灼目的气质,倒是吸引了旁边几个人目光。
原本正在林中论经的几个青年见孙博士沏完茶给旁边的青年,这时候还以为已经进入到了品茶阶段。
虽然说是诗会,但是谈论的也不仅仅是诗,茶经什么的偶尔也会谈及。一位正抚完琴的青年见状走了过来,友好的和谢翎打了声招呼之后顺口询问。
“这位兄台品的可是新产的太平猴魁?”
什么什么?谢翎端着茶杯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张景正想要和这位看着就气质不俗的兄台讨论一下茶道,就见对面小兄弟听见他的话之后,抬手将还没尝的茶捧到了他面前。
“要不你尝尝?”
空气中一时寂静了下来,旁边也准备谈论茶经的几个同道中人目瞪口呆。
孙博士愣了一下,差点笑死,一口茶水呛在嗓子里还是郑万云及时出手才避免堂堂博士因茶水而亡。
张景很想说自己不是来喝茶的,虽然这茶是太平猴魁,虽然还是孙博士亲手沏的,但是……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四目相对,谢翎的眼神真诚无比,叫张景不由怀疑难道是他太过俗气,竟然无法理解这位小兄台的意思吗?
谢翎见他不尝,非常强迫性的给他喂了一口,见刚刚围过来的几个学霸们恍恍惚惚的离开,终于松了口气。
可渴死他了!
换了个茶杯之后谢翎自己咕咚咕咚的给他倒了一杯,砸吧嘴巴没有尝出区别来。
“这是太平猴魁吗?”
“我怎么尝不出什么来。”
郑万云:……
想到谢翎在宫中牛饮那些顶级名茶的样子,他摇了摇头。
“确实是太平猴魁,你昨天喝的也是。”只是他自己不清楚而已。
谢翎瞬间觉得手里的茶烫手了,不仅现在这杯是,昨天的也是,那他得浪费了多少好茶啊。谢翎平常完全是拿这个当普通水喝的,现在一想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牙疼的表情太过明显,这次就连郑大儒也沉默了,原本十分有雅意的“喝的什么茶,意趣口味全在个人”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在谢翎很擅长开解自己,不就是牛嚼牡丹嘛,算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雅人,喝了还能吐出来不成。
不过一柱香时间后,谢翎喝茶就变成了一息一小口,一息一小口,做作的十分清新脱俗。
围观的孙博士忍不住抚额。
……
诗会从辰时开始到酉时结束,这个时候场子已经逐渐热了起来,为了到时候在陛下来的时候“毫不突兀”的在陛下面前展示,几个学子已经围绕着兰花开始猜题了。
谢翎远远看着刚刚被他喂了一口茶的大兄弟走到前面,看到正在“猜题”的几个人后面露不屑,冷哼了一声。
“装模作样。”
四个字不大不小,足够拿起笔的三个青年听见,听到张景的评价后脸色扭曲了一瞬。
他们几个和张景他们梁子结的不是一天了。国子监虽然不大,但作为皇城底下的第一学府,里面权贵云集。
有人自然就有斗争。他们代表东山学派,而张景这些人代表京中武勋,向来是互相看不上眼的。
尤其是这次诗会是陈司业举办的,自然是偏向他们。
张景几个人不平已经很久了,只是到底只是诗会,不好闹到朝堂上去,这才被父辈勒令憋着。
张景冷嗤了一声:“说是陛下到了之后现场抽题,但是谁不知道陈司业私下已经泄题给你们了。”
“现在还装什么装。”
提前泄题和现场发挥到底是不一样,毕竟提前知道就有准备的余地,东山学派的人要是早知道题目到时候绝对能压那些毫不知情的学子一头。
谢翎没想到吃瓜还能吃这么大,虽然这不是科考只是私下的诗会,但是陛下都要亲临了还能出这种事?
应该……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