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不回答,显然让他不太好的心情更差了。
阴竺重点关注对方的腿部以下,纠缠着几根触手就这样预备缠住,将那双笔直的腿狠狠搅碎,却不曾想对方速度十分快,那几根触手袭击到的时候,青年轻松避开,甚至用黑箭射中了触手,腐蚀的声音让阴竺脸色一变。
另一边,明芝尖叫,被黑色的触手扇到一边,重重摔在地上,手臂上浮现出黑色的痕迹来。
离得近了,阴竺这才注意到青年的长相,和那双眼睛对上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背后升起。
阴竺瞳孔震动,一时间连动作也停了下来。
“你,到底是谁?”
他的语气惊疑不定,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青年抬眸,情绪异常冷淡:“你又是谁?”
阴竺头皮发麻,罗伊德这个蠢货,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人的伪装?可若真的是那个人或者他的后代,罗伊德怎么可能看的出来这人伪装呢?
阴竺还是不愿意相信最坏的结果,他笑了笑:“我想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青年没有看他,而是再次看向了塔顶。
他缓缓蹲下身体,右手放在地面上,然后,明亮的光芒从地面涌起,照亮了周围的一切,底光打在青年脸上,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是听到他缓缓开口:“误会就是我错估了你们的下限,不仅偷东西,还打算鸠占鹊巢。”
平静的语气下是极致的愤怒。
“哗!”地面上的亮光大作,而后,就像是启动了什么程序一般,阴竺研究了数年也无法点亮的墙壁上的蘑菇灯们,就像是迎来了主人,欢呼雀跃着,“啵~”地一声,亮起莹莹光芒。
螺旋状的灯光从底层一路延伸向上,蘑菇们伸展开了自己的身躯,这些光芒逐渐汇聚起来,抬眼望去,黑色的塔身里面,好像点亮了漫天繁星。
整座塔好像活了过来,迎来了自己真正的主人。
和偷窃者所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明芝抬头,似乎又回到了八年前。
那个男人也是这样,点亮了整座塔的灯光,独身站在满天繁星中,背影孤寂。
明芝突然有一个想法,会不会八年前,那个男人道歉的对象,就是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呢?
这场时隔八年的重逢,如果男人知道的话,应该也是很开心的吧?
灯光照亮了塔内的细节,和阮星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他们没有破坏它,或者说,他们根本做不到。
长长的楼梯顺着塔底蜿蜒而上,直通塔顶。
没有塔灵的照耀,其实有很多细节看不清楚,但是,已经是对他身份的肯定,整座塔因为他的到来而热切欢呼着。
漫长的等待中,唯有眼前的青年才是它唯一且永恒的信仰。
富贵配合的“哇”了一声,头发上,菌丝的身影颤抖着,也弯了弯自己的身躯,发出兴奋地叫声。
青年视线逡巡着,在看到不远处的画像时,微微一顿,这里之前有自己的画像吗?
他记不清楚了。
但这些画像很好的证明了他的身份,也解释了为什么阴竺和罗伊德会认出自己。
他看向阴竺:“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怎么可能是误会,人家正主都现身了!
阴竺收回视线,看着周围的灯光,脸上没了表情,干脆也不装了,看着对面的人类冷笑一声:“不过是个失败者,连自己的东西都看不好,就别怪别人动手动脚。”
这句话还没说完,阴竺眼前一花,数只黑色的箭矢迎面扑来,在黑暗中如此隐蔽,难以躲开。
他面色一变。
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但他似乎还是低估这位失主的实力。
-
明锐在观众席上等了好久,迟迟不见阮星回来,不由得有些焦急。
他知道母亲一直兼顾圣地的工作,但是具体是什么地方她并不愿意多说,明锐只能从每次母亲回来身上的海风味道感觉到应该是在海边。
他知道,去了圣城的人都会变成很强大的污染物,和那些一阶就变成污染物的普通居民不同,这样的变化是天差地别的。
毁掉那个地方,基本上就等同于毁掉了圣城。
阮星想要去探索,明锐只想救出自己的母亲,但是他今天并没有看到那道身影。
“你在找谁?”
男人强壮的身影出现,是克莫夫。
曾经的主人站在明锐眼前,下意识的明锐想要跪下说话,但强烈的心悸最终还是阻止了自己的行为,即便如此,他的牙关也在颤抖。
用了很大勇气才再次回到这里,明锐并不想做一个懦夫。
他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找什么,您看错了。”
克莫夫眯了眯眼:“你的声音也很耳熟。”
克莫夫的鼻子很灵,但明锐打赌他从来不愿意去记得自己的味道,毕竟在他看来,这些都是自己的所有物,一些小东西罢了,没有必要。
果然没有认出他。
明锐:“您大概是出现幻觉了,把我当成别人了,前几天我刚到这座城市来。”
克莫夫睨了他一眼:“或许吧。”
他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竟然就跟这些低阶居民混在一起,不打算去贵宾区了。
和明锐只有两个人的距离,后者身体僵硬,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旁边有居民好奇:“克莫夫先生,今天怎么没见你的宠物,那个女人?”
明锐的耳朵竖了起来。
他听到克莫夫“啧”了一声,而后有些不耐烦:“被管理者叫走了。”
周围发出一声惊呼:“管理者来了?”
管理者竟然来圣城了!
明锐瞳孔一缩,那阮星那边的情况还好吗?直接面对管理者,就算是高阶污染物也不见得能占到便宜。
不,应该说是被虐杀才对。
他曾经见过一个被策反的高阶污染者,管理者就那样提着他的身体,山一样强壮的男人就这样成了一层骨架,被更像骨架的管理者拎在手里。
明锐身体颤抖了起来,糟了,他不应该让阮星来的,是他害了阮星,现在不仅是妈妈,连阮星都要搭进去了!
“喂!从刚才开始你就很奇怪。”
克莫夫绕过居民,手搭在了明锐的肩膀上。
“跟我走一趟。”
明锐立刻就要躲开对方的手,但是根本做不到,他甚至都无法动弹。
克莫夫咧开嘴,露出了白色的牙齿。
“我想起你是谁了,小东西,你妹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
阮星缓步走在高塔上,一路走过,周围墙上的蘑菇灯都要摆着身躯,好像是在邀宠,想要凸显自己的存在感。
阮星并没有理会,这些东西没有自己的意识,他们身上残留下来的,不过是塔灵残存意识的具象化,正主没在这里,他没有必要去安抚。
阮星没在这里住多久,甚至有点记不清楚塔里的布局,才能让对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一路走来,部分房间里面只剩下了家具,除了因为新建好还没来得及囤太多东西,另一个原因就是被人搬走了不少。
好在小偷能进去的地方,只是其中一些房间。
最值钱的那些材料,阮星做了层层加密措施,有不少还完好无损,对方甚至找不到如何正确进入的方法。
阮星脚步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自己没有丝毫印象的房间,陷入沉思。
就算是对每个房间里面放的东西没有印象,但是自己家几个房间他还是知道的,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
阴竺会不会藏在这里了?
阮星推门的时候,把手上发出“咔哒”的声音,轻松便被他推开。
看到里面场景的瞬间,阮星愣在原地。
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画,密密麻麻充斥着整个视野。
这些画上都是一个人。
鲜明的光影勾勒出画中人的身影,黑发绿眼的长发青年或坐或站,或微笑,或沉思,整齐的摆放着。
这一间屋子,全部都是自己的模样。
最中间也是最大的那一幅,足有一人高。
青年穿着白色的花边衬衫,米色的长裤和靴子,手臂上搭着黑色长袍,站在一片空地上,青绿色的草坪在他的脚下匍匐。
轻风拂过,勾起发丝和衣衫,勾勒出他的身体,腰部的线条明显,似乎有一双手代替这阵风揽住了他的腰肢,柔软到不可思议。
他侧着身,正对着作画的人。
日光在他的背后氤氲,描摹出一圈细密的金边,脸上的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阮星从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出那种表情来,脸上的每一个线条都是柔和的,带着弧度的,毫无攻击力的,甚至连自己的长发都在雀跃。
细致的线条和完美的光影,足以见得作画之人的功底,但更能够看出作画之人的用心,一笔一画,都倾注了最完美的情绪。
阮星确认自己没有自恋到给自己画这么多自画像的地步,可还有谁能做出这样的事?
上面的画作间隔时间应该很久,看下面的落款,大约隔了几十年,其中也见证了作画之人的内心变化。
原本画中的青年温柔耐心,笔触间都是依恋和亲昵,明亮的光影中,青年是最耀眼的存在。
后面笔触开始凌乱锋利起来。
原本温柔的青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淡的神情,冷色光影交织,青年依旧完美,但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不再是热烈的情绪,而是疏离和极致冷漠。
画中的主角用这种眼神看向画家,似乎表达着自己的厌恶。
在最后一副画作中,青年坐在法师塔的某个房间内,正在办公,在他身旁,出现了另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