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谁?”姜栾小声问道。
齐绍麟回道, “铁面君,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绷带人耳朵微微动了一下,大笑起来, “真是好没良心的侄儿,竟连二叔都不认。”
齐绍麟脸上无甚表情,双眸死死盯住对面旗杆上的男人。
“要我躲一边儿么?”
姜栾感觉到齐绍麟有蓄势待发的架势,料想既然碰了面, 这一架非打不可,自己若是待在这恐怕成为麟哥的累赘。
但齐绍麟抱着他的手并没有放开,轻声道,“不……”
“原以为你不会来了, 这下倒好,”铁面君伸手点了点,“一起收拾了,不必再费心去找,就当为我那倒霉的小师叔报仇了。”
齐绍麟微微眯起眼睛,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来么?”
“哦?”铁面君原本下一刻就要攻上前,此刻听到齐绍麟的话反而不动了
他原本心里就揣着个疑虑,怀疑这小子怎么能忍住半个多月不露面, 如今不妨听这小子临死挣扎一番。
“那是因为……”齐绍麟顿了顿,忽然道,“抓紧!”
姜栾几乎电光火石间就明白过来, 齐绍麟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立马攀紧。
下一刻齐绍麟怀抱姜栾, 直接冲向对面的铁面君。
铁面具愣了一瞬, 很快反应过来, 冷声道, “找死。”
以往的交手让齐天行先入为主,以为这小子又想找自己拼命了。
先不说这小子受着伤,原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这一次还带了个人,何谈胜负?
但在两人即将遭遇的瞬间,齐绍麟却错开一步,险险躲过铁面君的的一掌,朝他身后窜去。
“想跑?”铁面君见状冷笑起来。
猎物将后背露给猎手的瞬间,便是丧命的一刻。
但铁面君方要转身,顺着齐绍麟脚步落点的方向追去,突如其来的鼓声几乎要镇穿他的耳膜。
咚、咚、咚!
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最后连绵不断交汇于一起,产生了惊人的效果。
二十多名穿着破烂奴隶服的男人,从各自藏身的小巷中钻出来。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半人高的鼓,一边敲一边围着铁面君转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人妖先前买回府邸的“奴隶”。
铁面君目不能视,只能以一双灵敏的耳朵判断敌人的方位,但嘈杂的鼓声显然严重影响了他的判断。
素来独来独往的小兔崽子居然想出这样的方式脱身,铁面君并不愤怒,反而在震天响的鼓声中放浪的大笑起来:
“好歹也做过你两年的‘父亲’,就是如此孝敬你老子的吗?”
此话一出,姜栾感觉到齐绍麟抱着他的手猛地一紧。
但齐绍麟依旧目不斜视,闷不吭声的跃出重围。
二十多名男子将铁面君围在中间,其中一人扬手,示意准备。
铁面君舔了舔嘴唇,讥笑道,“就凭你们,也想留住我?”
……
齐绍麟带着姜栾施展轻功,在崖壁间轻跃,简直如履平地,不消片刻就飞驰出十几里地。
姜栾直到此刻才切身体会到齐绍麟的武功有多高。
但他们明明远离了南疆的那座镇子,来到一片荒芜的峭壁之间,齐绍麟浑身肌肉依旧是绷紧状态。
“麟哥……”姜栾有些担忧的开口。
“离开这里再说。”齐绍麟短促的喘息后,打断他。
他们这番简直可以说是逃得有些惊慌,看来那绷带人给了齐绍麟不小的压力。
而以齐绍麟的脚程,一天的时间竟跑出了姜栾来时一周的路程。
随后在寂寥荒芜的山道下,他们见到了一辆突兀停靠的马车。
齐绍麟抱着姜栾钻进马车车厢里,车夫立刻扬起马鞭,驱车上路。
“我事先安排的人,不必担心。”直到此时,齐绍麟才松弛了浑身肌肉,朝姜栾解释道。
他动作轻柔的将姜栾放在马车中的软垫上,自己则倚在车窗处缓缓坐下,闭上双眸疲惫的出了口气。
相较于以往的豪华马车,这一辆车小的有些寒酸,行车速度却更快。
姜栾虽然有一肚子疑问,但最重要的还是齐绍麟此刻的状况。
“麟哥,你没事吧?”姜栾忧心忡忡的伸手朝齐绍麟的脸上摸去。
方才被抱着时,姜栾就察觉到齐绍麟身体的温度很高,似乎在发烧,又这么抱着自己这么个大男人跑了一天,怕是神仙也撑不住吧?
但他的手还没触到齐绍麟的脸,就被一把攥住。
齐绍麟将姜栾拉入怀中,有气无力的撒娇道,“娘子,麟儿好累,抱着睡一会儿。”
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说这句话,说完便倚着姜栾的肩头,沉沉的睡了过去。
姜栾不敢乱动,生怕惊扰了齐绍麟。
被齐绍麟紧紧抱在怀里,姜栾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但熟悉的气息依旧令他感到十分安全。
不消片刻,姜栾也在满肚子疑问和担忧里睡了过去。
……
这一觉睡得简直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连个梦都没做。
姜栾是在一阵强烈的注视下醒来的。
醒来时齐绍麟正单膝半跪在马车中,像一只看守猎物的豹子般紧盯着他的脸。
姜栾被盯着,却没有丝毫不适应,打了个哈欠坐起来,撩起帘子往窗外看去,“什么时候了?”
马车还在赶路,车外的景色还是一片荒郊野岭,坠入漆黑的深夜中,分不清时间。
“你睡了两天。”齐绍麟低声说。
姜栾闻言一愣,确实没想到自己会睡了那么久。
想起来也是,原主这幅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弱身子,虽然被姜栾后天锻炼强健了不少,但在绷带怪物手里折腾了二十多天,又被人妖恐吓。
之所以没倒下,也全靠姜栾意志力强撑着,如今到了齐绍麟保护下,心放下了大半,自然是一睡不起了。
姜栾下意识瞄了一眼齐绍麟脸上的表情,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守着自己,醒来后一直没睡过。
但齐绍麟看起来却没有什么反应,从一旁的陶罐里舀出碗稀饭来,喂给姜栾喝。
姜栾一看那碗稀饭顿时两眼放光,忙道,“我自己来,自己来。”
于是三两口,一碗白粥就下了肚。
也不知道齐绍麟是从哪里熬的稀饭,如今到了姜栾手中,居然还是热乎的。
而姜栾自诩厨艺过人,平生做过那么多好吃的东西,竟都不如手上这碗普通的白粥吃着香。
“再来一碗。”
姜栾喝完之后意犹未尽的咂咂嘴,伸出碗等着投喂。
齐绍麟擦去他嘴角的米粒,默默接过碗,反手居然把陶罐盖上了。
“诶!”姜栾还没吃饱,顿时不乐意了。
“你饿了太久,不能一次吃太多东西,”齐绍麟淡淡的说,“我帮你上药。”
姜栾直觉齐绍麟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他一脸茫然的看着齐绍麟帮他把外裤褪去,露出大腿上先前被绷带人划出的两道伤口……因为南疆天气热,至今没好利索,这才想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姜栾稍稍拦了一手,话一问出口又觉得自己问的十分好笑。
他既然昏迷了两天,齐绍麟自然是把他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而且那伤口上还有被敷过药的痕迹。
齐绍麟抬头看了姜栾一眼,姜栾才讪讪的挪开手。
都是老夫老妻了,姜栾也就不害臊了,大咧咧的让齐绍麟给他换药。
但齐绍麟这药换了一半,突然停住了动作。
姜栾:“?”
齐绍麟手执装药的小瓷瓶,闷不作声的盯着姜栾的双腿。
未曾打理的黑发挡住了他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麟哥?”姜栾有些奇怪的问道。
这时姜栾感觉到齐绍麟搁在他腿上的手微微颤抖。
姜栾心里沉了沉,起身去看。
“麟……”
他话说了一半,突然被齐绍麟迎面抱住,装药的小瓷瓶“咕噜”一声滚落在地。
“麟哥?”姜栾缓慢的眨了眨眼,伸手轻轻拍了拍齐绍麟的后背。
齐绍麟将脸埋在姜栾的肩膀上,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他在害怕。
姜栾心想。
为什么,是怕我死了吗?
于是,姜栾就开始胡乱猜测起,在自己昏迷的这两天里,齐绍麟是如何担惊受怕,每过一会儿就试探一下自己的鼻息,看自己断气了没。
这么一想姜栾不由得心生怜惜,难得好声好气的安慰道,“麟哥,我没事,就是睡的时间有点长,这不是醒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