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会做饭的只有左朗的母亲,一早就被送回老家照顾了;师父和徒弟又同在南疆驻守,皇帝爹也不肯召他入宫。
所以睿宝实在是无聊的紧, 见日骚扰两口子。
但还没等吃上两顿热乎的,这两口子就收到了一封急信。
随后姜栾便面色凝重的通知睿宝:赶紧滚蛋吧,我们要回云江去了,齐家老太爷怕是不太好了。
“先前师父就告诫师兄, 让他回来后留在上京,等铁面君上门交手,”
睿宝奇怪的说,“难道这铁面君如此禽兽不如, 竟自己偷偷回到云江, 结果了老父亲?”
“别胡说了,”姜栾制止睿宝奇怪的脑洞,“信上说的是祖父被气病了,好像和什么棺材有关。”
“是我爹的棺材,”齐绍麟正好进屋,接道,“我爹的坟被人挖了。”
“什么, 刨人祖坟?”睿宝顿时跳了起来,“这可是损阴德的事,谁干的, 盗墓贼吗?”
齐绍麟神色复杂, 下意识的看了眼姜栾。
姜栾心领神会, 知道他们应该想到了同一件事。
先前姜栾被劫走时, 偶然间听到铁面君说找到了某样东西, 需要回去拿, 之后麟哥父亲的坟就被人刨了,有点过于巧合了。
睿宝并不知道此事,惋惜的拉着姜栾的手道,“那你走之后,要时常与我写信联系啊。”
“嗯,”姜栾点了点头,“你也多保重。”
之后,姜栾和齐绍麟随意收拾了一下就上路了。
因为事发紧急,俩人单骑快马,一天多的功夫,就回到了云江。
云江城还是老样子,街头百姓熙熙攘攘,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有几个相熟的街坊与姜栾热情的打招呼,并以好奇的目光悄悄打量马上的齐绍麟。
如今姜栾可是云江城的红人,流星阁近来弃恶从善,不再编绘那些艳情话本,反倒是以姜栾为主角编些行商故事,帮钱来也和有一家饭铺提升了不小的名气。
之后夙平郡王和他儿子在上京城中闹出的一系列风波,纹风不动的传到了云江城,甚至连齐绍阳非齐家子嗣的丑闻都传了个遍,又给齐府提升了知名度。
齐家老太爷带着全家灰溜溜的逃回来,自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低调了许多。
如今齐府上的傻少爷携着他能干的媳妇儿姗姗来迟……虽然马上冷着脸的齐绍麟,不管从哪一角度来看,都不太像从前那个傻子了。
“麟儿、栾儿,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齐绍麟刚把姜栾扶下马,周氏就从齐府内跑出,扑到姜栾身上,抽泣个不停,“你们离家好久,可担心死婶母了!”
姜栾已经习惯了周氏的假哭,只好顺着她的意陪她演戏,拍了拍周氏的肩膀道,“我与麟哥在外面也时常记挂家中,祖父现在如何?”
“很不好,”周氏摇摇头,咬牙切齿道,“老祖宗那么硬朗的身子突然就倒了,真是天杀的盗墓贼。”
周氏用手帕轻轻拭去眼角并不存在的两滴眼泪,想再寒暄两句,齐绍麟却一言不发的绕过她,径直走进家门。
周氏不由得微微一愣,“麟儿他……”
“应该是去探望祖父了吧。”姜栾答道。
之前齐绍麟对姜栾提过,周氏母子虽然是齐天行的家人,但因为聚少离多,母子俩并不知道齐天行的真面目。
所以姜栾对周氏也没有什么恶感,甚至有些同情这女人嫁了个不人不鬼的丈夫。
但周氏就不一样了。
她原以为夙平郡王没了,姜栾和齐绍麟在外面两个月没有消息,齐家上下如今可全在她和康儿手中了。
谁知这两口子回来的突然,齐绍麟那傻子看着好像和从前也不太一样。
周氏心里还没回过味儿来,就被姜栾强行拉进门去,“婶母也陪我们一同去看看祖父吧。”
如今齐绍麟已无需继续装傻,一身黑衣,神色肃杀的快步穿过院落,往齐家老祖宗所在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的下人丫鬟都被他这番气势震住了。
齐玉恒房门前伺候的下人,早就被周氏换成自己人。
两个小厮见到齐绍麟独自一人前来,虽然吃惊,还是上前阻拦了一下,“大少爷,你现在不能……”
齐绍麟也不跟俩人多做废话,直接一手一个,将两个奴才拎到一边去,推门进屋。
房间里似乎很久没有通过风,带着一股老年人特有的异味。
齐绍康戴着个面甲,原本正在床边坐着,一看齐绍麟进来,顿时吓了一跳。
“你怎么……”
齐绍康眼见齐绍麟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正奇怪着,齐绍麟已经大步走至床边。
齐绍麟见齐玉恒正睡着,便问齐绍康:“现在情况如何?”
他的脸色有点冷,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感。
齐绍康没反应过来,老老实实交代道,“不太好,鹤医堂大夫来看过一次,让早些料理后事。”
齐绍麟闻言并没有悲怆之意,又问道,“祖父能与人正常交流吗?我有些话需问他。”
这冷漠的话语令齐绍康稍稍愣神,最后他呆呆的点了点头。
齐绍麟见状,便撩起衣袍下摆坐到床边,观察着病榻上的齐玉恒。
齐绍康迟钝的回过神来,震惊的盯着齐绍麟,“堂兄,你……”
齐绍麟难得赏了齐绍康一个反应,漠然的与之对视。
恰好此刻姜栾拉着周氏也进了屋。
“祖父如何?”
姜栾没有理睬兄弟俩对视时的波涛暗涌,首先奔到了床前。
齐玉恒紧闭双眸,气色看上去很差,发青的脸色已有垂死之人的模样,估计是没几日活头了。
姜栾对齐玉恒的观感极其复杂。
一边是老头对麟哥的苛待,那吝啬的、几乎不存在的亲情。
另一边却是与齐玉恒这半年多的相处,姜栾几乎已经将老人当成了自己半个爷爷,虽然是破破烂烂的那种。
或许是屋里活人气多了些,齐玉恒粗重的喘息起来,眼皮动了动,似乎是要转醒。
齐绍麟看了后,吩咐屋里的几人,“你们先出去,我与祖父交谈几句。”
这分明是上位者的语气。
齐绍康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周氏可不一样。
周觅看到说话极有条理的齐绍麟,顿时指着他的脸“你、你”起来,半天说不出话来。
齐绍麟转头看向周氏,眼神有些不善。
姜栾看懂了,赶紧拉着周氏和齐绍康这俩没点儿眼力劲的出去,带上了门。
“麟儿……麟儿他这是?”
门外,周氏被齐绍麟方才的眼神吓到了,久久不能平静。
齐绍康比他娘聪明太多,瞬间就明白了,看向房门的眼神极其复杂。
姜栾有些好笑的观察着俩人的表情,耸了耸肩膀,“诚如你们所见,麟哥恢复正常了。”
周氏一听这话就不能再好了,腿一软差点儿摔倒,被齐绍康扶住了。
姜栾同情的看了母子俩一眼。
周氏母子在齐府上过了两个月的主人瘾,恐怕就要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
齐玉恒虚弱的睁开双眼。
他的双眸一片浑浊,在看到床边的齐绍麟的瞬间,突然激动起来。
“盛儿,盛儿……”齐玉恒竭力朝齐绍麟伸出手,却只是徒劳的虚空抓了几下。
齐绍麟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
齐玉恒越是得不到回应,就越是着急,两行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盛儿,你是在怪父亲么?”
“祖父,你认错人了,”齐绍麟低声道,“我是绍麟。”
“绍麟,绍麟……”齐玉恒无力的垂下手,脸上露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得表情,“是麟儿啊,姜小子回家了吗?”
“娘子现在很好,就在门口,”齐绍麟道,“我此次赶回来是想跟您确认一件事情。”
齐玉恒叹了口气,“你是想问……你父亲坟墓被挖的事。”
齐绍麟注视着齐玉恒的双眼,没有作答。
“恐怕你也猜到了,”齐玉恒缓缓道,“我把金牌藏在你父亲的棺木中一同下葬,挖坟的人要的是那枚金牌。”
“金牌里到底有什么?”齐绍麟皱眉问道。
齐绍麟的师父仇捷途在侍奉前孝感皇后之前,曾在先帝晚年时伴驾左右。
仇捷途告诉他,有一半的《无刃双诀》藏在先帝赐给齐家的金牌当中。
但现在齐绍麟手中的《无刃双诀》显然是完整的。
那么金牌里放的是什么?
“你大概也听说过皇家千机密道中收藏的《无刃双诀》,”齐玉恒缓缓的说,“只有天启帝王才能拿到,当年先帝将其一分为二……”
“但众人不知道的是,这本书原就是两册,一册为《无刃诀》的武功秘籍,另一册则是无双藏宝图,便是金牌中藏的秘密。”
齐绍麟:“……”
其实关于《无刃双诀》到底是什么,齐绍麟和姜栾曾在离开南疆的马车中讨论过。
世人皆认为那是本独步天下的武学秘籍;姜栾则怀疑它可能是张藏宝图。
没想到这两个答案都是对的。
“太/祖皇帝以纵横术联系各方势力建国,因其武功独步天下,性情冷厉刚烈,硬生生从平民百姓杀到了帝王之位上,”
齐玉恒喘息着讲述,“《无刃诀》到底出自谁手已不得而知,只知道是从太/祖皇帝手中流传下来。
但此后天启每一任修习此书的帝王都会为梦魇所扰,直至性情大变,冷血残暴,所以从很久以前,这本秘籍就被锁入密道,只成为一个象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