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齐绍阳也伤了,她虽然心中颇为幸灾乐祸,想借送东西为名,好好欣赏一下这小子的惨状,不曾想听到这么一番话,简直气的七窍生烟。
她从南苑走出来,就看到儿子一脸孤寂的倚在廊下。
齐绍康虽然捡回一条命来,却伤了容貌。
齐家请了全城最好的大夫,依旧束手无策,每个大夫都称这伤是不可逆转的。
此时的齐绍康不复往日那般意气风发,表情呆滞的坐在廊下,看着来往经过的下人。
他的前额凹陷下去,骨骼凹凸不平,如癞蛤蟆一般十分怪异,并且双目眼球突出,充血红肿,披头散发的样子就像是恶鬼一般。
齐绍康清醒过来照了镜子,便不说话了。
周氏生怕他想不开,在一旁哭哭啼啼的安慰儿子,一定将他医好。
但齐绍康竟笑了,反过来安慰母亲,说自己无事,只要命还在,来日方长罢了。
周氏为他做了个斗笠,齐绍康也不带,竟也是不避人,日日坐在门前。
来往的丫鬟小厮见了他,若是流露出一丝厌恶害怕的神情,就遭到齐绍康一顿吼骂,拖下去家法伺候。
但遇到齐玉恒来探望他时,齐绍康又伪装的一片自然,反而比往常更加谦逊有礼。
只是齐玉恒看到齐绍康这副模样,眼里也不由得闪过一丝嫌弃,摇头叹着气离开,周氏便知道不大好了。
“康儿,别在廊下吹风了,小心着凉。”周氏上前拍了拍齐绍康的肩膀。
齐绍康闻言一转头。
周氏尚不能习惯,猝不及防之下看到他这副鬼样子也被吓了一跳,眼里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惊惧。
齐绍康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心里十分敏感脆弱。
他见母亲也是这种表情,顿感无比失望,淡淡道,“我小坐一会儿,马上回去。”
周氏叹了口气,扭头走了。
齐绍康依旧坐在廊下,故意恶心着过往的人。
突然他眼睛一亮,看到姜栾和齐绍麟从门外进来。
姜栾拦住一个小厮,问了几句话后便一脸失望,这时有一个丫鬟跑了过来,朝二人说了几句。
齐绍麟一脸的不乐意,拉住姜栾的手摇了摇。
姜栾拍拍齐绍麟的肩膀,令他低下头,在他耳边小声耳语。
两个人举止亲昵,一个俊朗帅气,一个秀气可人沐浴在阳光下,看起来十分般配。
齐绍康只看的眼睛都热了,真想摧毁眼前的画面,踩在脚下狠狠□□。
对面齐绍麟点点头,跟着丫鬟走了,留姜栾孤零零站在门口。
齐绍康又等了一小会儿,才慢慢走上前去。
“堂嫂有礼。”
姜栾闻声抬头,看到齐绍康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但他也只是被吓了一跳,很快恢复成自然的神色,冲齐绍康点头道,“小叔有礼。”
齐绍康原本做好了被姜栾厌恶惧怕的准备,毕竟自醒来至今,几乎人人见了他都是这样的神色。
谁知最初的惊诧过后,姜栾竟是神色如常,仿佛他齐绍康还是先前青衣少年的模样一般……这令齐绍康感觉十分舒服,心里却更加愤怒。
“堂嫂不问问绍康,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齐绍康微笑着问姜栾。
他问这话时,紧紧盯着姜栾的双眼,想在其中找到一丝不自在。
姜栾却自然的与他对视,淡声道,“若是小叔想要找人倾诉,但说无妨。”
原本姜栾是想回齐府查找夙平郡王的马脚,结果找小厮一打探,从昨日起南苑就院门紧锁,花朝更是已经出嫁,并不在府中。
姜栾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什么,好歹是有了个调查的方向,刚想跟齐绍麟离开。
但这齐玉恒简直神了一般,不知道哪得来的风向知道他们回来,派丫鬟过来将齐绍麟叫走,也不问问姜栾坠崖后,伤养的如何了。
姜栾自个在这一脸无聊的站着,回忆昨日饭庄上夙平郡王一行人的动向,竟遇上小流氓上来打招呼。
姜栾虽然惊讶齐绍康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但也不甚在意,因为他对齐绍康完全不感兴趣。
但如果齐绍康自己想说,听听也无妨。
“是你的相好把我搞成这样子的。”齐绍康面无表情的说,“我倒不知道堂嫂在外面认识了这样厉害的人物。”
“……”姜栾皱眉,“你胡说什么?”
“枭,那个戴着银面具的男人,”齐绍康笑了笑,“还是堂嫂你在外面勾搭的男人太多,已经记不过来了?”
别说是其他人了,姜栾自己都郁闷原主的情史怎么那么丰富。
但他能怎么说?兄弟我帮你报仇去?
如果齐绍康没有不开眼的跑来调戏他,至于被原主“情夫”争风吃醋毁容吗?
姜栾只得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可赖不到我身上,谁害的你你找谁去。”
“我已经想到了好方法,”齐绍康笑得阴恻恻的,两眼直直的注视着姜栾,“一个报复那人的好方法。”
姜栾被他盯的背后一凉,察觉到齐绍康毁了容后,精神似乎也出了点问题。
“你报复归报复,千万别扯上我。”姜栾道。
“堂嫂真是冰雪聪明,”齐绍康笑了,“但为什么不呢?他越重视你,我就越要害你。”
姜栾:“……”
“姜栾,千万不要落在我手上,”齐绍康恶毒的说,“我会把你gan烂,让天下最丑陋的男人来上你,我会把你脱光了吊起来,用小刀一寸一寸割烂你的皮肤,一根一根拔掉你的头发……”
齐绍康一步一步逼近姜栾,一双手就要抓住他雪白的脖颈。
但他并没有在姜栾眼里看到恐惧的神色,反而是满满的同情。
“看你身后。”姜栾道。
齐绍康闻言一愣,下意识转头。
一阵疾风扫过他的脸颊,沙包大的拳头狠狠的揍向他的鼻梁。
齐绍麟将他踹倒在地,又拎起扔到假山上,一拳一拳的揍着,“让你吓唬我娘子,让你吓唬!”
分明是杂乱无章的拳法,却令齐绍康莫名想起那绝望的一夜:
男人戴着铁甲的手扣在他额头上,令他动弹不得。
“你没有用了。”那人冷漠的说。
齐绍康只觉得眼球爆炸,头疼欲裂。
对面具人的恐惧深入骨髓,令齐绍康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叩着头不断求饶:“饶了我吧,求你饶了我!”
他这么一跪,齐绍麟都没法下手揍了。
姜栾远远看到有小厮来了,拉着齐绍麟转身就跑,“快走,别让人逮着了!”
他俩是跑了,徒留齐绍康还跪在原地磕头,地上流了一地黄汤。
齐绍麟和姜栾拉拉扯扯着跑出来,跟逃难的小两口似的。
姜栾不仅半点儿不怕,还“哈哈”笑着,一边笑一边跑,立马就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等等,让我歇歇……”姜栾扶着墙喘着粗气。
齐绍麟对刚才的事上了心,认真的说,“娘子,麟儿会保护好你的。”
“为啥,”姜栾眨眨眼,突然想起,“哦,你说齐绍康啊,他也就说说大话吓唬我,没事!”
但齐绍麟的表情却有些凝重。
姜栾拍了拍他,“刚才祖父叫你过去说什么了?”
提到这个,齐绍麟就更不高兴了,甩手走到街上,“没说什么。”
“嘿,还有小秘密了?藏着掖着的。”
齐绍麟看了姜栾一眼。
他怎么能说齐玉恒逼着他快点要孩子的事。
原本齐玉恒有心将齐家家业交给齐绍康,但没想到齐绍康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虽说男儿外貌没有那么重要,毁了容也就毁了容吧,但也不至于长得像个恶鬼一般!
现在齐玉恒看到齐绍康的脸就想吐,至于剩下的几个子孙……齐绍阳断无可能,麟儿又痴痴傻傻,若是能生出个孩子也好。
自打姜栾进门后,俩人的感情看起来还不错。
但齐玉恒操心继承人的事,悄悄跟姜家打听过孙媳的情潮期,应当已经过去了,但他肚子里一直没有动静。
姜栾那些风流事齐玉恒不是没有听说过,此时就有点怀疑姜栾是不是伤了根本,生不出孩子来,有意再给嫡长孙纳几房妾室。
但齐绍麟一听就不乐意了,简直闹了个天翻地覆,把他屋里的东西都给摔了个遍,扬长而去。
齐玉恒也是愁,就是这么个小孩儿性子,齐家什么时候能培养起接班人来?
齐绍麟原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出来一看齐绍康那家伙居然敢恐吓他娘子?自然是上去一通老拳伺候。
姜栾搞不懂齐绍麟在气什么,索性也不管了。
俩人在摊边吃了碗面,就打道回府了。
……
……
绿水洲监牢中。
齐百里带了一篮子吃食,去看望被关押的江皓。
江皓怎么说也是江城主的亲侄子,所以看守牢门的士兵也不敢轻易与他为难。
但就这样,从小没吃过什么苦的江皓,搁牢里的地上睡了一宿,精神萎靡,捧着齐百里带来的烧鹅吃的热火朝天。
“寂灭散……”齐百里小声道,“到底是不是你放的?”
江皓叼着鹅腿,瞪着眼睛看齐百里,“你觉得我疯了么?百里兄,说到底我落到如今这个下场还不是因为你,你居然还怀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