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与临心疼至极,胸腔内闷痛不止,好似压了块千斤重的巨石,肺部空气都仿佛被抽干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可齐玉却像不知道什么叫难受。
他不为自己身上经受的痛楚感到难过,反倒为能见到江与临而满心欢喜。
因排异反应严重,注射怪物基因的当晚,齐玉就开始大口吐血。
实验舱地板上、床上、衣服上都溅满了污血。
有工作人员进来收拾了几次,可他清理血迹的速度远抵不上齐玉呕血的速度。
凌晨五点时,齐玉眼角鼻孔都开始渗血,皮下出现大范围淤青,内出血严重,症状已经严重到需要专人护理的程度。
分区组长匆匆赶来,看到地上大滩血迹时,脸上的愠怒肉眼可见,转身一巴掌甩向负责实验的研究员。
扬起的手掌带来一阵掌风,‘啪’的一声落在研究员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楼道里回转,令人不寒而栗,心神惶惶。
研究员戴的医用口罩都被扇掉下来,露出面颊上肿起的通红掌印。
他捂着脸,用英文解释说:“组长,这次实验是您报批同意的,M818070也是自愿报名……”
组长反手又是一巴掌,打断了研究员的辩解。
根据以往经验,组长断定这是一次实验事故。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哪只实验体在注射怪物基因后恶化如此剧烈。
所以要么是研究员私自加大了剂量,要么是存在严重操作不当,否则绝不应该有如此严重的排异反应。
组长面色阴沉,眉头紧皱出一个‘川字’,烦躁地翻看M818070好实验体的实验日志。
研究员不敢再辩驳,低着头保持沉默。
恐怖的低气压盖在每个人头顶。
楼道里长明的无影灯惨白冷清,发出咝咝啦啦的声响,左右两侧是荷枪实弹巡逻的警卫。
良久的沉默中,组长翻看日志的手微微一顿。
研究员的心脏也跟着漏跳半拍。
下一秒,字典厚的档案劈头砸来。
组长压抑着怒意:“毫克和微克你不认识吗?”
研究员猛地抬起头,趴在地上翻着地上散落的档案:“不可能!我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组长懒得废话,抬手比了个手势,警卫像是在拎一只死狗,将那名高喊嚎叫的研究员拖了下去。
‘嘭’的一声枪响,呼喊声停止了。
组长环视周围瑟瑟发抖的人群,沉声问:“平时谁负责他的日常体检?”
副组长躬身让了让,露出人群中的江与临:“是Joe,他负责这只实验体已有一个月的时间,很了解他的状况。”
江与临上前一步,按捺住探头看向齐玉的冲动,压抑住内心担忧,用公事公办地语气回答:“是的组长,是我负责M818070的日常体检。”
组长斜睨了江与临一眼,目光停在他胸前的工作牌上:“研究员助理?”
这也不怪组长质疑,毕竟按照管理规范,研究员助理是没资格为实验体体检的,只是研究员们大多自持身份,不愿意干这些低级杂活,才都推给助理去做。
平常自然是无人追究,可一旦有了麻烦,江与临首当其冲受到责问。
副组长很狗腿地推了江与临一把,质问道:“研究员分不清毫克和微克,你眼睛也瞎了吗?”
江与临真想一道水柱把这个副组长冲飞上天,只是齐玉目前生死未明,走廊两侧又站满警卫,怎么都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见江与临只低着头不说话,副组长恼怒地抬起手,向他挥去。
江与临深吸一口气,咬牙闭上了眼睛。
正这时,齐玉身上的能量检测仪猛地发出一阵嗡鸣。
这是能量熵值激增的提示音!
霎时间,所有人都看向齐玉。
江与临趁机冲到齐玉身边。
齐玉衣服上沾满了鲜血,呼吸微弱,血氧浓度仅剩63%,心跳每分钟42下,血压90/40。
在这样虚弱的情况下,他的能量熵值却高到离谱。
江与临熟练地检查起齐玉的身体,并将各项数值一一汇报。
组长朝齐玉走过去:“你刚才说他的能量熵值达到了多少?”
江与临后背上满是冷汗,渍得脖颈刺痒难当,他将数据调出来展示给组长:“1852。”
组长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这么高?”
副组长赶忙过来:“您看,实验还是有效果的,之前他的能量熵值始终在200-400间波动,经过大量怪物基因的刺激,他的熵值提高了!”
组长半蹲下身,扒开齐玉的眼睛看了看:“濒死状态下,肾上腺激素高浓度分泌,确实有可能造成熵值提升……持续观察,如果12小时后还在600……不500以上,就把他标记为重点观察对象,转到我这里来。”
谁也没想到,组长话音未落,齐玉能量检测仪上的数字就开始狂降。
1800、1600、1100、800、700、500、300。
短短两分钟内,能量仪上趋于平稳,最终维持在268的数值上。
所有人:“……”
副组长尴尬地笑了笑:“组长还真是见微知著,果然是肾上腺素的影响。”
组长脸色铁青,低声骂了句:“废物。”
他对这只半死不活的实验体失去了兴趣,转身离开实验舱。
副组长环视实验舱内满地污血与狼藉,嫌弃地按出一大坨消毒凝胶擦手。
他吩咐江与临:“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你就留在这儿护理这只实验体吧,等他好了再出来,别把他养死了…否则唯你是问!”
江与临:“哦。”
副组长:“……”
他很生气地指了指江与临,想说什么却又挑不出对方毛病,只能怒气冲冲地走了。
众人离开后,实验舱内只剩下江与临和齐玉。
江与临半蹲在地上,轻轻抹去齐玉眼角的血迹。
齐玉身上到处都是血,江与临只能抱起他,把他带到隔间清洗。
没想到一进隔间,奄奄一息的齐玉就忽然张开眼,抬臂揽住江与临,欢喜地亲了亲江与临的脸颊。
江与临:“……”
齐玉声音嘶哑:“我装得像吧。”
江与临深吸一口气,只觉怒火已经冲到了头顶,徘徊在爆发的边缘。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
或者说,他很久没有这么在乎的人了。
末世降临之后,江与临的亲人与朋友相继离世。
他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生如过客,死若归人,死亡于他而言更像终点。
遇见齐玉以前,江与临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自从与齐玉重逢,他又有了在乎的东西。
他放弃了原本的任务,一心只想将齐玉带出研究所。
只是江与临虽忧心齐玉的安危,可齐玉本人偏偏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他不在乎是否失去自由,不在乎自己在怪物基因的腐蚀下内脏出血,也不在乎接下来还要面对多么可怕的人体实验。
对于齐玉而言,生与死皆是虚无,只有见到江与临是实在的。
他掌握了‘只要吐血病重,就能引来江与临照顾他’的神奇规律,主动报名参加了怪物基因实验。
江与临血压猛增,气得恨不能捶死齐玉。
江与临额角青筋猛跳:“你知道我听到M818070号实验体排异严重时有多着急吗?”
齐玉抵着江与临的额角:“排异不严重也见不到你,我太想你了。临临,你亲亲我,我体内的怪物基因还没有代谢完毕,我不敢亲你嘴。”
江与临仰头吻在齐玉唇边,低声道:“怪物基因只会通过血液传播,我嘴里又没伤口,你想亲就亲。”
齐玉喉结上下滑动:“不行的,万一感染了呢。”
江与临捏着齐玉下巴:“感染了就一起做怪物,也很好玩。”
齐玉往后仰了仰,第一次拒绝了江与临亲吻:“不行,怪物受本能支配,只知道杀戮与吞噬,你不会喜欢的。”
江与临:“你明知道我不喜欢怪物,还自愿报名参与基因测试,那要是你真被感染了怎么办?”
齐玉眼神温润无害,如秋水横波:“我会在变成怪物前死掉,这样你就永远都喜欢我了。”
江与临轻笑一声,抬手抚摸着爱人的脸颊。
齐玉还发着高烧,皮肤烫手,因内脏出血,嘴边还残留着新鲜血迹。
江与临用拇指抹去齐玉唇角的血迹。
在齐玉温软的目光中,江与临将染血的手指含进了嘴里。
一刹那间,齐玉的眼神陡然变化。
他只觉大脑里有什么轰得一声炸开,下意识提起江与临的衣领,把人推向洗手台。
齐玉扳开水龙头,把江与临的头按下去。
哗哗作响的水流声中,齐玉动作从未有过的粗暴,甚至用命令的语气呵斥:“快漱口!”
冰凉的水流劈头盖脸,顺着墨色发丝往下淌。
江与临半张脸都浸在水里,也不说话,只挑眉看向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