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书行从兜里抽出手,手里有两颗糖纸很漂亮的水果硬糖。
傅书行抬起另一只手,捏住两端轻轻一旋,糖纸散开,但他又拧回去。
傅书行把糖递到纪恂面前,“你吃完中药可以吃这个,糖很小,又是水果,不会影响药效。”
哨兵的手递出很久。
纪恂终于伸出手接过,指尖捏着一角糖纸。
傅书行垂目看着,眼神看上去很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正有一股冲动,叫嚣着拿回来剥开糖纸,再像小时候那样喂到纪恂张着的嘴里。
可是不要做多余的事。
不能做多余的事。
“没事了。”傅书行的手指终于是握成了拳,又松开。
傅书行说:“外面很冷,你快回家吧。”
沉默良久的纪恂把糖握到手里,抬头看傅书行,“你不告诉我元帅府的位置在哪吗?”
傅书行:“?”
纪恂说:“你说了那么多,还跟我道歉,却不告诉我你新家的地址,那以后我想跟石头去找你玩的时候,怎么找?”
傅书行明白了,迟疑片刻,“我发你通讯器上。”
纪恂:“行!”
傅书行目光扫过纪恂手里的盒子,像是没有停留的又看向远处的路灯,“我要走了。”
“好。”
两人在门口分别。
纪恂在傅书行走远了才叫道:“行哥。”
傅书行立刻站住。
“虽然你搬家了,但你还要上学啊!”纪恂挑眉,冲傅书行的背影叫:“你这歉是不是道的急了点~?”
傅书行没有回答,只低低留了一句:“晚安,小恂。”
凉凉的夜风把那句晚安送到了纪恂的耳边。
石头回家了。
傅书行也走了。
纪恂转身进院子,他抬头看一眼自己的二楼卧室,放下手里的礼物盒,把叠在一起的两张椅子靠墙放好,踩上去,再顺着能落脚的墙砖,一点点爬上去。
纪恂手指通红,吃力的趴在窗台上,看到大王蛋正在门栓上努力。
显然它想解除反锁。
但它终究是个蛋,再灵活也完不成那么复杂的行为。
所以纪恂深深吸了口气,用足力气翻身进屋,再甩了甩发痛的手指,走过去一手抄过大王蛋,一手打开卧室门的反锁,再下楼把院子里的两只椅子和礼物盒子都拿了回来。
纪恂躺在床上,看着被自己放到桌上的礼物盒,想了想,又坐起身,下床把盒子拿过来,手掌拂过盒子的盖,一点灰尘都没有。
纪恂解开盒子的卡扣,啪嗒一声,盖子打开,满眼的小玩意儿。
全是他从小到大送给行哥的礼物。
有生日礼物,有新年礼物,还有其他节日的。
纪恂每拿起一样,都能记得送礼物时的场景和傅书行的反应。
直到纪恂发现了不应该在这里的东西。
他先疑惑,随即瞪大眼。
纪恂拿起那长长的包装袋——线香??
这玩意儿自己不是埋在池塘和柳树边了吗?!
纪恂想起自己埋香的时候被傅书行抓了个正着,心里震惊,难道他当场还去挖了??
纪恂放一旁,又往下翻。
自己送给傅书行的时令闹钟,身高测量仪,老虎毛刷,温暖袜子,红色的玫瑰领结,还有……
棉花糖??
纪恂打开灯,看到那拇指大的棉花糖袋子上印着保质期五年前……
纪恂丢到一旁,背靠墙继续翻看盒子。
捏上去会叫的整蛊青蛙,背后拧发条就会跳芭蕾的小王子玩偶,运动头带和护腕,迷你篮球足球,还有值钱一点是哨兵的白噪音耳机,屏障手表……
每份礼物后面都是一段回忆。
昨晚得知傅家搬走,看着行哥漆黑的卧室,纪恂只觉得自己过去整整十年人生都被冰冷无情的夺走了!
直到看到这些。
纪恂才知道没有夺走,傅书行把它们全留给了自己。
是留。
傅书行说了,一开始就打算还。
这不就跟净身出户一样吗?
纪恂把被倒腾出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回去,想起傅书行老老实实不耍花样的道歉样子,后知后觉满意了一点。
果然,傅书行只有在“做人”的时候顺眼一点。
那今晚就暂时睡一个没有“仇恨”的觉吧!
复仇大计等开学后再说!
纪恂抱着大王蛋要躺下来睡觉。
大王蛋却是一激灵,立刻拱拱他,要他快点去洗澡。
纪恂觉得可能是自己身上残留将军的精神力,大王蛋不适应,只好起来洗澡。
洗完热水澡,卸了心事的纪恂很快睡着了。
很快,圣所迎来了开学。
纪恂回到向导教导室,接受了班上几十位同学的亲切慰问。
问题从一开始“纪恂你身体好了吗?”“纪恂你期末补考成绩怎么样?”到后来的“纪恂你是不是黑了很多?”“纪恂你长高了啊!”“纪恂你的大王蛋怎么还没孵出来,什么时候能孵出来啊……”
纪恂回着回着,打发他们赶紧坐回位置去。
“精神力好像已经稳定了但大王蛋还是没有孵化迹象”是纪恂的痛,结果这一个两个的全没眼力见儿,狂在他伤口上撒盐……
不过,纪恂还是很珍惜跟同学们之间的友谊的。
毕竟等上了军校。
他就看不到这些友善天真可爱的面孔了。
纪恂的开心只维持了一上午。
中午吃饭的时候,食堂里到处传着一个小道消息——“今天,傅书行没来圣所。”
开学第一天请假?
傅书行可是圣所的第一哨兵啊!他还要负责给新生做动员演讲呢!
怎么会请假?
纪恂正竖着耳朵细听隔壁桌两个小向导讨论这事,坐对面的钱鹏突然说:“恂哥恂哥。”
被打断了,纪恂不太高兴的看钱鹏,“干嘛??”
“你通讯器震了。”
纪恂一看,通讯器上显示“纪恂”,他立刻反应过来,接通放到耳边,就要问傅书行的事,那头破天荒有点气喘的赵展磊破却先问:“恂恂!你现在人在哪?”
“我在食堂,北门这。”
“我马上到。”
纪恂听赵展磊语气不对,因为自己心里又记着傅书行今天请假没来圣所的事,直接站起身上去接人,“怎么了?我去门口接你……”
“是行哥的事。”
纪恂脚下的步子一顿,随即走的更快,快速的说:“行哥今天请假没来圣所,我知道了,我们食堂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
“不是没来,是他不读了。”
“什么意思??”
纪恂感觉大脑空了一下,他在距离食堂北门两米的距离站住,视线里赵展磊大步超自己而来,而赵展磊的声音从耳侧的通讯器里清晰传出——“行哥去读军校了。”
行哥去读军校了。
在他们按部就班进圣所乖乖学习的时候。
去年才拒绝了军校伸出的橄榄枝的傅书行,这一次,没有告诉任何人,没有透漏任何风声,直接一个人去了。
“军校开学早,提前几天就走了。”赵展磊看纪恂的情绪不太对,有些迟疑,可还是决定说完:“就是我们偷偷进傅家那天,行哥那天走的……”
纪恂没有说话。
他僵举着通讯器在耳边。
他这个时候才明白傅书行那晚为什么说那么多话。
他不是在道歉。
他还是在道别。
第65章
“恂恂, 也不是什么大事,振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