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冒头。
纪恂感觉手臂上凉凉的有什么在移动,收回视线低头。
大王就盘在自己的臂弯上。
细长的身躯,漂亮的银黑色蛇鳞在阳光下折射亮光,它的上身微微悬空定住,米粒大小的眼睛正盯着南侧方向,间或吐出黑色信子,像在警惕的观望。
大王好像大了一点……
纪恂抬手摸了摸它。
之前被拖进潭水里,是大王出现迅猛果断的咬了那“藤蔓”一口,纪恂这才知道那不是植物而是一种奇怪的蛇类虫族。
通过伪装来捕猎的两栖蛇。
这次攻击偷袭他们的,是几条幼蛇。
然而仅仅几条幼蛇,就差点让他们命丧在潭底。
如果不是行哥……
纪恂顺着大王盯着的方向看去。
就在距离大家的不远处,有一条粗粗长长的黑白相间的尾巴正漫不经心的懒散甩动,甩动几下后,有什么在几人合抱的大树后面坐下,那条黑白相间、孔武有力的长尾巴也落在了地上。
体型太大,哪怕那样粗的树干都没办法完全遮住,多露出了半个白虎屁股。
纪恂看着傅书行留下的将军,思绪回到了半个小时前——
纪恂醒来的时候,有细碎的阳光穿过树叶落下来,他眨了眨眼,身体很沉,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视野里的景物都泛着亮光,高大的树木景象在均匀迅速的往后退。
等过了一会儿,纪恂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正趴在谁的背上。
那后背宽大结实,托在自己臀下的双手也很大。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纪恂的脸无意识在傅书行肩上蹭了一下,“行哥……”
“醒了?”
“嗯。”纪恂衣服半湿半干,他不想乱动,昏昏沉沉的靠在傅书行的后背上,想起昏迷前遭遇的种种,有些委屈,又很后怕庆幸,“行哥,又是你救了我啊……”
傅书行不答反问:“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纪恂说:“身体很沉,喉咙有点痛,脑子也好像糊里糊涂的。”
“溺水后的症状,过会儿就好了。”
“嗯……”
纪恂昏昏沉沉的安静了一会儿,那种不舒服的症状终于慢慢消退,他搂紧了傅书行的脖子,重新开口问:“行哥,是你救了我吗?”
“没不舒服了?”
“好多了。”
“好了就自己下来走。”傅书行直接放下了纪恂。
纪恂落地的时候一个踉跄,因为双腿还有些酸软无力,他一把抓住了傅书行的手臂借力,然后有点茫然的抬头看突然之间转变了态度的哨兵,“行哥?”
傅书行没有拿开纪恂的手,只说:“不是我救你,难道还靠你那几个被完全吓懵了的同学吗?”
提到同学,纪恂一惊,立刻左右看。
然而一个人影都没了。
纪恂顿时慌了,“行哥,他们人呢?”
“后面跟着。”
纪恂回头看,既没看到人影,也没听到脚步声,不过,行哥是哨兵既然他说人正在后面跟着那就肯定跟着,纪恂顿时松了口气,但这口气没有松到肚子里,他追问:“行哥,你把徐大哥也救上来了吧?”
傅书行:“没救,死了。”
纪恂:“……”
纪恂说:“行哥你别说气话嘛……”
傅书行没说话,只收回了被纪恂抓着的手。
纪恂抬眼偷看傅书行,见他下颌线绷紧,一脸不愉的表情,肚子里心思转了好几圈,才找了个安全的话题说:“行哥,原来那些不是藤蔓水草,是蛇啊,我从来没见过,真是吓一跳。”
傅书行:“你没见过的多了去。”
纪恂听他语气不好,立刻顺着说:“是噢,不过下次再遇到的话我肯定就有经验了,一定会警惕行事的,这次也是,就是没有心理准备。”
傅书行冷笑了一下。
纪恂疑惑:“行哥?”
傅书行:“虫族偷袭的时候,还要通知你一声,好让你做心理准备?”
纪恂一愣。
他隐隐感觉傅书行这话里夹枪带棒。
不过介于自己的原因让傅书行这一路多操心,纪恂决定忍一忍,主动解释说:“如果早知道那些是蛇,我肯定不会过去的,也不会让我同伴们过去。”
傅书行薄唇一抿,声音却瞬间更冷下来,“去不去难道看你想不想?怕就不敢,你来军校干什么?”
纪恂愣得站在原地。
这次,他是明确感觉到了傅书行话里尖锐的怒意。
“任性,天真,莽撞,自以为是。”
傅书行在纪恂前方一步位置停下,他侧目,棱立的侧脸线条绷着,露出了严肃冷厉的威严,傅书行回头,他的目光森冷,态度从来没这样凶过,“如果我不在,你已经死了两次!”
“不止你,还有你的队友!蛛虫,蜚蠊,两栖蛇,你觉得这一趟你们能活下来几个??”
纪恂感觉到遍体生寒。
他被震慑,心惊肉跳的想要后退,可一双脚却想被傅书行冷冷的、充满责问的目光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你们遇到的还只是幼形虫族,等遇到成虫,你有几条命拿去赔?”
“军校好玩吗?”
“你觉得你的一条命够你这样玩几次??”
“本事没有,心比天高。”
纪恂嘴唇在颤抖。
风吹来,明明盛夏,却让人感觉到如坠冰窖般的冰冷战栗。
他看着自己眼前的傅书行。
透着模糊的视线,纪恂以完全陌生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人,他连呼吸都感觉到了困难,头顶偶尔闪过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不惯着你。”
傅书行说出最残忍的一句话——“纪恂,如果你不想连累你的同学团队,等今天离开绿雾森林,就去退学。”
“恂恂。恂恂?”
纪恂回过神,很仓促的抬手抹掉眼泪,才转头看苏小维,“啊?”
苏小维担心的看着纪恂:“恂恂啊,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纪恂扯动唇角,有点勉强的笑了一下,“阳光太刺眼了,还没习惯。”
“那你把外套罩头上挡光吧。”苏小维给纪恂出主意,然后回头,看着那片诡谲潮湿的森林越来越远,苏小维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觉得纪恂肯定是在潭水那吓坏了,他握住纪恂的手,伸出精神触须,想帮纪恂做疏导。
纪恂察觉到他的意图,抽出了手,“小维,我真的没事。”
苏小维只好说:“那如果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嗯。”
本来以为剩下最后一段路,多少会遇到一些意外。
但一路上,什么都没有。
他们很神奇的,赶在天黑之前,顺利的完成了课程任务。
两个教官在绿雾森林的出口等着,不远处扎了一顶营地帐篷,一堆柴火烧得旺旺的。
火堆上架着两只喷香的野兔。
十多个学生们饥肠辘辘、拖着负伤疲惫的身躯。
他们风尘仆仆、衣衫褴褛 。
相反,两个教官们穿戴整齐,惬意盘腿坐在火堆边,正给烤兔撒孜然和辣椒面。
哨兵教官头也没抬,说:“我就说了吧,天黑前肯定能赶到。”
泰明斯:“也是稀奇。”
大伙终于看到人,激动万分,一哄而上纷纷冲上前七嘴八舌的喊——“教官!教官!”
“教官!我快饿死了!你们怎么还能烤兔子吃?好香啊!!”
“有没有吃的,教官,水,给口水喝吧……”
“我也要喝水渴死了!”
一整瓶水吨吨吨一口气下肚,齐成一捏空瓶,大喝:“靠!活过来了!教官,我们是第几队出来的,其他人呢?”
“水水水,齐成,给我也丢一瓶!”
“哇,还有泡面?”
“泡面?我也要泡面!”
“但是没锅。”
“没事,拿来,我干嚼就行。”
哨兵教官笑骂:“小兔崽子们都克制着点!别把老子营帐搬空了!”
“小气。”
“就是,教官真小气,不就啃你两包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