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香味在池星鼻尖划过，少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景区中，只留下表情茫然的池星。

　　“裴钦。”池星忽然开口。

　　裴钦距离池星不远，然而不是在池星身后，而是在景区中，他弹了下落在自己肩上的雪花，从树后缓缓走出。

　　他脸色比那少年要苍白，行走时脚下的雪花发出咯吱的声响，如果不是这点声音，他整个人仿佛融入身后的雪景，平静至极，也冷漠至极。

　　裴钦眉目如画，在树下静静地看着池星。

　　池星刚被那少年的外貌震了下，在看到裴钦时又被他震了下，他干巴巴地说道：“你仇人挺独特的。”

　　裴钦似乎也有些疑惑，他看着早就消失不见的剥皮鬼，微微拧起眉头，对池星问道：“你还要和他继续见面吗？”

　　池星还没想这个问题，他俯身，将花枝插进雪地中，自言自语地说：“你不好奇他到底想做什么吗？”

　　裴钦眸色微深：“你对他很好奇？那我大概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池星抬眸看向裴钦：“你知道了？”

　　裴钦“嗯”了一声。

　　池星等了半天，没等到裴钦继续解惑，他走到裴钦身边：“说来听听。”

　　裴钦垂眸看着池星，池星出来得匆忙，这几天会戴的围巾都没戴，他抬手将池星的衣领扣紧。

　　池星站在雪中，任由他的动作，只是眼眸微眯，唇角有一丝笑意闪过。

　　裴钦是个不紧不慢的性子，他给池星扣纽扣的动作更是缓慢。大冬天的，池星愣是被他停留在自己锁骨处的指尖逼得有些发热。

　　池星受不了地往后退了一步，连刚刚要问什么都忘了。

　　他心跳有些快，真是要命了。

　　那少年说了那么多话他都懒得听，但裴钦只要站在他身边，就算什么都不做，他都会心跳加速。

　　大冬天的深夜，他穿得也不多，但浑身都在发烫，好像置身于炎热夏天。

　　裴钦含笑看着池星。

　　池星一开始还能和裴钦对视，几秒后，再次受不了地挪开视线。

　　池星再开口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说那剥皮鬼今晚是什么意思嘛？”

　　准备的符箓连一张都没用上，对方的态度奇特到让人完全琢磨不透。

　　池星一连询问两次。裴钦眸中的笑意加深：“星星，等你开窍就懂了。”

　　“什么开窍？”池星扬起下巴，“我这么聪明还需要开窍什么？”

　　回应他的是裴钦的笑声，裴钦牵起他的手腕。俩人触碰时都是一顿，裴钦身上太凉，池星又太热。这触感奇怪极了，但又挺舒服的。

　　裴钦拉着池星走出景区，来时的路走得很慢，但回去的路却比来时要快很多。

　　池星的视线一直凝在裴钦牵着自己的手上，裴钦的手白到透明，指节分明又十分修长好看。池星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想要和他十指相牵的冲动——

　　他轻咳一声移开目光，心里却在思索裴钦的话，开窍才懂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肯跟他说呗，裴钦总是这样，说话说一半藏一半的，剩下的让人猜测。

　　不过他不说没事，还有裴余然，裴余然肯定会说。

　　一路上很安静，池星没再继续追问，俩人之间也没再提到那个少年。

　　夜风呼啸，天空中又飘起雪花，池星和裴钦安静地行走在回家的路上。雪花偶尔落在池星的眼睫上，很快又在睫毛上融化让他视线变得模糊。

　　手腕处传来裴钦手指微凉的触感，他被牵着走向前方，好像这条路不是回家的路，像是某段更为遥远的路程。

　　池星微微闭上眼睛，心中划过一丝熟悉的感觉，好像在两三年前，某个深夜，也有这么一个人牵着他——

　　“裴钦。”

　　“到家了。”

　　池星和裴钦同时开口，池星睁开眼睛，碧绿色的玉佩掉落在他手中，裴钦的身影已经消失。

　　池星在家门口沉默了好几秒，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在这一刻，他无比深刻地意识到。

　　裴钦，他死了，是鬼。

　　池星心里忽地有些难受。

　　“这么快就回来了？”小蛇奶声奶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它噌地一下扑到池星身上，然后嗅了嗅池星身上的味道，声音带着几分嫌弃，“剥皮鬼的味道。”

　　老槐树的声音也从后院传过来：“你们是不是打了一场？”

　　池星：“没有，没打，他送了我一枝花。”

　　老槐树和小蛇都虎躯一颤。然后池星看到小蛇又噌地一下飞向后院，后面传来嘀嘀咕咕他听不懂的，独属于妖怪之间的窃窃私语。

　　池星问他们在说什么，小蛇嘻嘻哈哈地说没什么。

　　池星哦了一声，将玉佩攥在手上，走进家里。

　　他给裴余然发了条消息：我见到剥皮鬼了。

　　裴余然打来一个电话。

　　“见到了？他对你动手了吗？你们把他干掉了没？”

　　池星沉默了一下才回道：“没对我动手，人家就送了我一枝花，其他什么都没做，总不能直接动手吧？”

　　裴余然倒抽一口冷气：“送你花？”

　　池星有些疑惑地问：“裴钦说知道他想做什么了，我没搞明白，你知道吗？”

　　裴余然那边抽气的声音更大了，就在池星以为他会和往常一样叭叭叭地解释时，他含糊说道：“我也不太清楚欸。”

　　还卖了个萌。

　　池星直觉裴余然是在骗他。裴余然生硬地转移话题：“剥皮鬼好看吗？我还没见过男的剥皮鬼呢？”

　　“……”池星回想了下，他脑中对于剥皮鬼的外貌没留下太深的印象，反正是裴钦站在雪中给自己整理衣服的画面比较深刻。

　　他认真说道：“不记得了，但是裴钦比他要更好看。”

　　电话那边传来裴余然更加夸张地倒吸气，他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完了，然后啪地挂断电话。

　　池星一脸茫然地看着手机，手心一阵微烫，池星又茫然地低头看着玉佩。

　　裴余然在挂断电话后，疯狂地给裴钦发消息。

　　「池星真厉害啊，他是真没开窍，还是在说情话？」

　　「裴钦！裴钦！你是不是开心死了？」

　　「啧，按照我对你的了解，表面冷静，实际上内心乐开花了吧？」

　　「池星现在应该不懂剥皮鬼为什么这样对他。我猜剥皮鬼听闻你对他不一样，又在池星身边观察了这么久，他应该知道你对池星心思不一般！」

　　「笑死，人家鬼的报仇是杀了仇人，他倒好，他想横刀夺爱让你痛不欲生！这比直接对池星出手要高明多了，就算池星被他弄死了，大不了还能做鬼。但要是能从你手上把池星抢走，啧啧啧啧啧……」

　　裴钦过了许久才回了三个字：你好吵～

　　裴余然看着这后面的波浪号，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我就说你肯定很开心吧！」

　　「不过剥皮鬼那么漂亮，你也要小心池星万一被剥皮鬼吸引。」

　　裴钦：你没听星星说，在他心里我最好看吗？

　　裴余然：……

　　裴余然：…………

　　裴余然：……………………

　　无言以对，告辞。

　　往日一夜无梦的池星今晚一直在做梦，不是什么连贯性的梦，都是片段。有裴钦垂眸对着他笑的画面，也有他给自己整理衣服的画面，只不过梦中裴钦的指尖不像现实中那么克制，而是从他的衣缝钻了进去，微凉的触感让池星倏地从梦中惊醒。

　　“……”

　　池星下床，去洗澡。

　　等他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差点忘了把玉佩戴上，还是玉佩主动飘在他面前提醒他。

　　池星神情恍惚地将玉佩戴上，下楼都是扶着扶手的。

　　他这副模样让蹲在直播间观看的观众都好奇无比。

　　「池少这是怎么了？好像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哈哈哈哈，纵欲过度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应该不会吧？池少那么早就睡觉了。」

　　「谁知道池少关闭直播间后都在做什么哦？深夜漫漫，咳咳咳咳……」

　　池星没看到这些弹幕，他跟幽魂似的飘到厨房，无声地把徐子涵撵出厨房，拿出昨天从超市买的速食加热。

　　徐子涵盯着池星的背影，庄敏和池松也盯着池星的背影。

　　几人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哥身上有猫腻。”

　　“星星这是表白被拒？”庄敏的表情带着些吃惊，“谁啊，这么没眼光？”

　　下一秒，她像是想起什么，表情跟吃了苍蝇似的痛苦。

　　池松面不改色地说道：“也有可能是谈恋爱了？刚谈恋爱的时候不都这样精神恍惚吗？”

　　庄敏的表情更痛苦了。

　　徐子涵听不懂庄敏和池松的哑谜，她跑到厨房门口看着池星的背影。

　　虽然池星很少下厨做饭，但不代表他不会，尤其只是将速食加热。他还是刚刚那副失魂落魄的状态，就是有点不太敢看玉佩，也比往常要安静。

　　玉佩中的裴钦也很安静，不过……玉佩始终很热。

　　玉佩越热，池星越安静。

　　池星越安静，玉佩越烫。

　　等早饭加热好之后，徐子涵看到池星的耳朵和脖子都变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