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海惊了，他抬起手闻了下自己身上的味道，愣是没闻出来海水的味道，他匪夷所思地看着万水：“你连这个都能闻出来？”

　　万水还是那副腼腆的样子：“我从小就喜欢大海，后来长大……”他说到这顿了下，略微低下头，耳尖发红，“总而言之，我对大海的味道很敏感。”

　　池星感兴趣地问道：“那能看出来我也刚从海边回来吗？”

　　万水轻轻眨了眨眼睛，他轻声细语说道：“你身上海水的味道很淡。”

　　他看着池海继续说道：“但是他身上不一样，有很浓很浓的海水味道。”

　　池海听到这话更吃惊了，就差跑到池星身边嗅了嗅池星的味道了。

　　池星却若有所思地看着万水，他感觉万水说的关于海水的味道也许不只是海水，而是人鱼身上的深海气息。万水如果家里有人鱼，他日复一日地和人鱼在一起，自然会对人鱼的气味很敏锐，而池海又和潇潇在一起，他能感觉池海身上的气味和其他人不同倒也算正常。

　　万水在池星的思忖目光中有点紧张，他双手放在膝盖上，像是一座沉静的雕塑。

　　池星没主动开口，池海想说什么但也没说，他也打量着万水，眼中带着些不确定。

　　万水的性格不适应这种氛围，他没能憋住，指尖紧张地抠了下衣服才开口说话：“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说。”

　　虽然池星遇到过不少性格羞涩的人或者鬼，但像万水这么纠结的比较少见，池星有点想笑，他拿出一个新的投屏设备琢磨着，对万水随口说道：“没事，你慢慢想。”

　　池海挠了下下巴，看出来万水实在不善言辞，也没和万水搭话，而是走到池星身边东闻西闻，他疑惑不解地问：“到底哪来的海水味？”

　　池星：“滚。”

　　池海滚到一旁老实站着了。

　　万水抿唇笑了下，池星和池海没有追问的态度让他坐得笔直的身子略微放松，紧绷的情绪也松弛下来。

　　不过他还是没开口说话，而是看着脚下的地毯。

　　池海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好几口，小声对池星问道：“是我猜得那样吗？”

　　池星还没来得及说话，万水忽然问道：“池先生，您说，男人会怀孕生孩子吗？”

　　池海一口水喷了出来。

　　池星嘴角微抽：“怎么这么问？”

　　万水的声音更低了：“我朋友说，他能让男的生孩子，但是我不想生。”

　　池海瞳孔地震地看着万水。

　　万水已经从池海身上那熟悉的海水味道中猜到了什么，他索性直白地说道：“他想让我生人鱼。”

　　池海这次没喝水，但是被自己口水呛着了。

　　池星手上的设备一不小心炸掉，他看了好几秒报废的设备，然后才看向万水，问出来自灵魂的疑惑：“还能这样？”

　　万水看到池星和池海只是吃惊男的能生人鱼，并没有因为他提到人鱼而诧异，就知道这俩人应该也从他身上看出了什么，就像他能从池海身上察觉到了人鱼的味道。

　　池海比池星震惊多了，并且除了震惊之外，他还特别害怕，他睁大眼睛问万水：“真的假的？”

　　万水沉重地点头。

　　池海端着茶杯的手抖啊抖的，他发呆了半晌，忽然对池星问道：“我不会也……”

　　他将茶杯砰的一声放在桌上，然后摇着池星的肩膀抓狂问道：“你快看看我的面相！我有孩子吗？谁生的啊？”

　　池星推开他，冷血说道：“你可以去做绝育。”

　　池海：“……”

　　万水：“……”

　　在一片静默后，万水竟然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对哦，我怎么没能想到？”

　　他对池星腼腆地笑了下：“我现在就去预约医院。”

　　池星：“……”

　　“你先冷静点。”池星揉着眉心，怎么感觉事情走向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还以为万水会先说他和人鱼的相识，没想到上来就是这么劲爆的话题。

　　“冷静不了呀。”万水的声音刻意压低听着有些哑，“我害怕。”

　　池海在一旁心有戚戚地点头：“我懂，我能理解。”

　　万水看向池海：“你身上的气味……”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池海已经心领神会地接道：“我对象也是条鱼。”

　　池海这副自然的态度让万水一怔，然后万水又问道：“男的还是女的？”

　　池海松了口气，下意识想回答，但这次不等池海回答，万水又摇头说道：“根据这些年我对人鱼的了解，它们不管是男还是女，都能让伴侣生小人鱼。”

　　池海：“……”

　　池海陷入长久的沉默，然后表情痛苦地说道：“要不然咱俩一起约个医院的绝育手术？”

　　万水表情肃穆，他深吸一口气，表情苦涩地点头。

　　明明是很沉重又严肃的话题，但池星没能忍住，扶额笑了起来，他说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你们的另一半是妖，做绝育对他们没用。”

　　池海沉默，万水也跟着沉默，许久后，万水声音低低地说：“这就是我想找您的原因。”

　　他一字一句说道：“我很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但是我真的不想生孩子，还是人鱼。”

　　他和人鱼待在一起十年，身上的妖气就算被人鱼遮掩，但长时间的水乳交融整个人都被人鱼的妖力浸染，当他说话语速很慢的时候，时间的流逝似乎都变慢了不少。

　　池海打了个哈欠。

　　万水加快说话的语速，他看向池海：“你应该能完全明白我的想法，如果是你，你应该也不会想着生小人鱼。”

　　池海有点困倦地揉了下眼睛，他想到潇潇，竟然冒出一句：“其实我生也不是不行，如果潇潇想要小人鱼的话，反正我不生，潇潇也得生啊，如果没生命危险，我来也不是不行。”

　　万水彻底怔住，他歪头看着池海，眼中带着困惑，没想到池海会说出这番话。

　　他又下意识看向池星，池星对他笑了笑。

　　万水收回视线，他看着池海，语气中充满了疑惑：“你竟然愿意……”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他也许还能理解，但池海是池家的人，以他的身份地位，居然会愿意？

　　池海苦着脸说道：“其实不愿意，但是想到潇潇，不愿意也得上啊。”

　　万水坐在沙发上许久都没说话，他又缓缓地坐直了身子，过了许久后，他突然问出一句：“难道因为我不够爱他吗？”

　　池星嘴角微抽，感觉话题越跑越远，万水都开始质疑自己的感情了。

　　他将话题扯回来，对万水问道：“你是十年前认识他的吗？”

　　万水恍惚地点头：“十年前我在海边唱歌，他在海里对我说我唱歌很好听，然后他听我唱了一遍后和我一起合唱。”

　　“他声音很好听，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他唱完后，问我要不要去他家做客。”

　　“我去了。”

　　他说到这，停住了。

　　池海追问道：“然后呢？”

　　“一个月后我才从他家出来。”万水红着脸，直接带过中间的一个月，声音很小地说道，“然后他跟着我回家。”

　　池海有点惊讶：“做客一个月？都在做啥能做一个月啊？他家也是在海边吗？”

　　万水跳过前面的话题，只回答最后一个：“是在海边。”

　　池海好奇地问道：“那你们一个月都在做啥？你刚刚说你第一首原创的歌是在十年前海边创作的，难道就是那时候？”

　　万水脸红到要冒烟了。

　　池星有点好笑地看着眼冒蚊香眼的万水和傻不拉几的池海，他对裴钦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万水的脑袋上好像真的冒烟了。”

　　裴钦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说他们一个月都在做什么？】

　　万水顶着红透的脸，用一副羞涩又腼腆的语气回答池海的询问：“在做.爱。”

　　池海：“……”

　　池星默默放下水杯，心想自己还好没喝水，万水看着一副害羞内敛的模样，没想到说话这么直白。

　　这下子脸红的轮到池海了，他咳嗽了一声，然后又咳嗽了一声。

　　万水依然脸红：“做的时候音乐方面的灵感很汹涌，所以就做了一个月。”

　　他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不知道他是人鱼，后面在床上才发现。”

　　池海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够了！”

　　万水有些无辜：“我什么都没说，你脸红什么？”

　　池海缩到办公室角落中，嘴里默念着：“不愧能和人鱼在一起十年，只是看着腼腆……”

　　池星没管发癫的池海，而是对万水问道：“你当时知道他不是人，不害怕吗？”

　　万水摇头：“我从小就喜欢大海，也对人鱼的传说很向往，他长得很好看，嗓音好听，还会唱歌，和他在一起我一点都不害怕，我真的很喜欢他。”

　　“如果他不想着让我生小人鱼，我是不会来找您的。”

　　“不过我虽然喜欢他，但我绝对不会生小人鱼的。”

　　池星问：“你来找我，想我怎么做，让我去劝他吗？”

　　“不是劝他。”万水对池星歪头笑了起来：“我想请您把他送回大海。”

　　池星微怔。

　　万水还是那副腼腆笑着的模样，眼中也流露出一些不舍的情绪，但语气却十分坚决：“我不想和他继续在一起了。”

　　池海也呆住了，他下意识说道：“你可以和他好好沟通，我听说人鱼认定一个人就不会换伴侣了，在小人鱼和伴侣之间，他应该会选择你。”

　　万水的指尖戳着自己的膝盖，他微微低下头，耳尖很红，语气却出乎意料地淡：“也有些不喜欢啦。”

　　“在一起十年，太久了。”万水轻轻地说道，“和他在一起后，我虽然很开心，但也严重影响到我的日常生活。”

　　“我没有朋友，因为他占有欲很强，我也不能带别人来家，因为他不喜欢领地被外人入侵，我没有休息的日子，因为他每天都在发情期……我也不敢大声说话，因为别人会睡着。”

　　“还有很多很多事……就算他不打算让我生小人鱼，我也不想和他继续在一起了。”

　　万水绞着手指，眼神有纠结，也有几分释然：“不如分开，对彼此都好，他也可以回到大海中不用待在楼上的泳池。”

　　池海不知道该说什么。

　　万水垂眸：“也许，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喜欢他吧。”

　　池星的视线在万水身上划过，想到潇潇母亲忧心忡忡地提到过的词——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