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和你有关的事情，我胆子一向很小。”

　　“……你也不准说情话。”

第211章 霄羽

　　男孩来到地府有一段时间了, 每天不是在上课就是上课的路上，鬼和活人不同，死了后不用睡觉，但这意味着, 学校是二十四小时的！

　　男孩哭了, 血泪从眼角流下, 被阴差悄悄拍下发给池星, 嘲笑了好几句。

　　而地府的学校和阳间的学校也大为不同, 更注重鬼的精神状态和做鬼的道理, 在地府的学校中, 学习很烂没有老师会说你, 但是——如果精神状态不佳，全校师生都会高度紧张。

　　毕竟鬼不是活人, 万一心情不爽去报社杀活人就完犊子了。

　　男孩一边苦兮兮地吐槽每天要上课的内容好多，但每节课又属他听得最认真。

　　班上的其他同学也都如此, 每个鬼都很喜欢上课, 他们还可以选自己感兴趣的课程，不感兴趣的也可以申请换课, 所以男孩就算再怎么吐槽学校, 心底也是喜欢学校的。

　　而且男孩发现鬼老师和他活着的班主任很像，班主任会教他做人的道理, 而鬼老师则会教他做鬼的道理。

　　他除了想念爸妈之后，还格外思念班主任。

　　“霄羽，想谁呢？”阴差从学校路过，正好看到抬头看着血色夜空的男孩, 男孩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霄羽, 但是男孩自从来到地府后，很少提及自己的姓，似乎是想强迫自己忘掉一些记忆。

　　阴差看这孩子太过敏感，就顺从他的心意，从那之后都直接喊他霄羽。

　　“阴差大人！”霄羽转过头看到阴差，眼睛亮了亮，“我在想马上就是中元节啦，我想去阳间看看家人。”

　　阴差翻开自己的手机，查看了一下申请人数，虽然说中元节鬼门打开，但也不是所有鬼都能前往阳间的，要是地府中在油锅中的恶鬼也跑到上面，到时候闹出事情麻烦的还是地府。所以每年中元节地府能去阳间的都是遵纪守法的鬼。

　　霄羽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申请很麻烦，我过几年再去吧。”

　　“没事，你们班还有名额。”阴差拍了下霄羽，“不过呢，你想要从班里的同学中脱颖而出获得这个名额就看你自己咯。”

　　霄羽的眼睛亮闪闪的，他对阴差嘿嘿笑了笑，转身就跑进学校找同学们。

　　班上的同学年纪都还很小，霄羽买了一堆零食贿赂同学们，也算是他巧，今年班上的同学都不太想去上面，据说去年去了不少鬼，但是他们回到家看到父母对着他们照片流泪的模样心里都很难受，回来后就不再嚷嚷着想见父母了。

　　也有一些情感淡薄不想回家的，或者回家后发现父母已经有了新孩子的，还有无父无母的孤儿……同学很多，但不想去的也很多，大家看在霄羽平时话多又开朗的模样，今年都大方地把名额让给了他。

　　霄羽做这些的时候，阴差就在窗外看着，他思索了一下，还是给池星发了条消息：这小子是可塑之才啊。

　　才来没多久，在班上就能有这样的好人缘，这可是一般鬼都做不到的。

　　池星没回复，阴差也不在意，只是日常汇报情况而已——在他看来，等池星以后死了，自己要做的工作估计也是这些，他只是在提前适应工作。

　　除了霄羽之外，像是孟馨爸妈、齐雨彤爸妈以及无恙方丈……只要是池星提过的鬼，他都很有眼力见的每周都会汇报他们的近况。

　　霄羽不知道这一切，还以为阴差格外喜欢他，所以也很喜欢阴差，殊不知阴差看他就像在看工作任务……

　　霄羽成功拿到名额后，又从阴差这边往上申请，在中元节前一天拿到前往阳间的门禁卡。

　　只是在前往阳间的时候，霄羽一脸懵逼又无语地看着浓郁深沉的黑红色地府大门，然后拿起手上方方正正的门禁卡对着门中间扫了一下，一道嘀的声音过后，又提示他要刷脸识别鬼脸。

　　霄羽：“……”

　　他想要吐槽的欲望到达了巅峰！

　　阴差笑呵呵的：“这技术不错吧，王家那位在来到地府后，专门为地府设计的。”

　　霄羽：“王家那位？”

　　“害，你个小孩子肯定不知道王老爷子的名头，但是他曾孙子你肯定知道，王嘉阳！池少的朋友！”

　　霄羽恍然大悟：“我知道，我在来到地府后就狂刷大哥哥的视频，他那几个朋友我都知道。”

　　他瞅着透着浓重血腥气息和冰冷鬼气的大门，在看到科技感十足的识别系统时，又不忍直视地挪开视线，他喃喃问道：“这种大门会不会不安全啊？会被别人破解吗？”

　　阴差很自信地说道：“不可能，这世界上不会有人能破开这扇门的密码，后面还有那么多排队的鬼，你别废话了，快去快回！”

　　霄羽被阴差一脚踹进门内，几秒后，霄羽揉着屁股扶着额头，脑袋中传来眩晕感。他还没回过神，又被身边传来的说话声和推搡声惊了下。

　　“起开呀，在这拦路做什么？”

　　霄羽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站在城隍庙门口，而门口处站着从地府里出来数不尽的鬼，一眼望过去全都是半透明脸色惨白的鬼。

　　“……”霄羽忙不迭地飘走了。

　　他没耽误，直接飘回家，家里有人，两个人，但是有个人面色发黄地躺在床上傻笑，是他舅舅，另一个则骂骂咧咧地站在床边，将手上的抹布丢到舅舅脸上，骂他是拖累鬼，怎么还不去死。

　　——这个人是他妈妈。

　　霄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表情狰狞的妈妈，明知道妈妈看不到自己，还是往窗口的角落处飘着，他感觉妈妈有点可怕。

　　他听了许久，得知他在地府的这段时间内爸妈离婚了，妈妈没钱让舅舅继续住院，把舅舅接到家里养着了。

　　舅舅成了植物人，霄羽也是第一次看到植物人，这才知道植物人是会笑的，还会斜眼看人，他舅舅甚至还会抠鼻孔！

　　但没人比他更清楚，舅舅的魂魄早就不在身体内了。

　　他看着妈妈几乎是虐待式地给舅舅穿衣服，在舅舅“不听话”的时候，又气到一巴掌甩在舅舅脸上。

　　但是舅舅依然傻笑着。

　　霄羽看着妈妈脸上凶狠的表情，又听着她嘴里各种辱骂的话语，他看了许久，也听了许久，神色有些呆滞，然后有些黯然地从窗口跳下去，离开了。

　　他又去找爸爸，去爸爸工作的工地上找人，他爸妈虽然是做苦力活的，穿着也不修边幅，就连住的房子都破破烂烂的，但其实并不是很穷，工地的工作虽然辛苦，但工资高，只是俩人没打算在帝都定居，随便在帝都租了个便宜房子，赚来的钱都寄回老家盖大房子了。

　　他老家的别墅有好几层呢。

　　只是毕竟是从小就过惯苦日子的人，就算手上有钱，俩人也舍不得捯饬自己，所以看起来才格外寒酸。

　　霄羽从小听爸妈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让他好好学习，他们赚钱供他上学不容易，他长大后一定要报答他们，给他们养老，给他们在大城市买大房子，再给他们生几个孙子，不要孙女！

　　霄羽想到这些，突然叹了口气。

　　他飘到爸爸工地附近，没找到人，然后飘到爸爸工友身边听着他们说话，他听了几分钟总算听到这些人提到自己爸爸，不过都是用讥讽的语气。

　　“那个谁，儿子死了没多久就和媳妇离婚了，今天中元节也没见他给儿子烧香烧纸。”

　　“他人咧？”

　　“谁知道。”

　　“你们不知道吧？他平时就喜欢瞒着家里去嫖/娼，今天也去啦！”

　　“中元节不给儿子烧香去嫖/娼？真没良心啊。”

　　“哈哈哈，他前妻也说他没良心。”

　　“要我说，他前妻也不是啥好人，不过我见过他俩的那个儿子，我还以为生错种了！这两个人还能生出那么礼貌的孩子哈哈哈。”

　　霄羽在各种戏谑调侃的议论声飘了很远，他抬头看着阳间的夜空，比地府血红色阴沉沉的天空要美多了。

　　中元节，平时疼爱他的爸妈竟然没一个给他烧纸的。

　　霄羽自言自语地说道：“大人嘛，忙忘了也正常。”

　　他低着脑袋，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飘到了池星家门口，可能因为池星能看到他，他对池星有一种特殊的好感和依赖，在心里委屈的时候，特别想见池星一面。

　　池星正好被杜美和宁悦拉着出门，他正满脸不耐烦地骂道：“你们这些鬼脑袋有问题吗？你们过中元节非要喊我去做什么？”

　　杜美贼笑，宁悦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想吃火锅，当然需要池少你去结账呀！”

　　池星：“……”

　　他没好气地推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眼睛红通通的霄羽，池星挑眉看着霄羽：“不是回家看家人？怎么跑到我这来了？”

　　霄羽还没来得及回话，杜美捏住他的脸颊：“哇，好可爱的小朋友！”

　　“小朋友咋哭了？”宁悦笑嘻嘻的，“都是鬼，今晚你跟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吧。”

　　霄羽内心深处的委屈都没机会和池星说就被两个鬼拉着前往火锅店，小孩子的情绪变化得快，没过一会儿就忘了心里的郁闷，和杜美等鬼傻乐起来。

　　等到火锅结束，已经是后半夜了，大部分的鬼都喝得醉醺醺的，不过霄羽是小孩子没喝酒，池星在外也一向不喝酒，他牵着霄羽把他送往城隍庙。

　　月光清冷皎洁，霄羽总算找到机会和池星单独说话。

　　“大哥哥，今天中元节，我没收到爸妈给我烧的纸，他们好像……把我忘了。没有人记着我，所有人都把我忘了。”

　　男孩还想到一句话，死亡不是结束，遗忘才是。

　　池星抬头看着月光，漫不经心地说：“谁说没人记着你？”

　　他话音刚落，空中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光，然后在男孩的视线中，一堆堆纸钱出现在他面前。

　　纸钱滚烫，霄羽没敢直接伸手去触碰，但他从火光中看到了很多人的面孔——有他和阴差提到过的班主任，有他暗恋的班长，还有上次和他打架打输了哭唧唧去和班主任告状的同桌，还有董明旭和陈丹……

　　霄羽一直强忍的泪水在此刻倏地落下，他嗷嗷大哭着，泪水比知道自己爸妈是大坏人时还要汹涌。

　　但他哭着哭着又笑了，鼻尖冒出一个鼻涕泡。

　　池星有点嫌弃，他看着霄羽走进城隍庙，才和裴钦说道：“果然不能养小孩儿，脏兮兮的。”

　　【……】

　　【你小时候也这样。】

　　“……”

　　“不可能！”

　　【说不定我小时候也这样。】

　　“那你也脏兮兮的。”

　　【……不可能。】

　　霄羽在走进城隍庙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现在月光中表情柔和的池星不由怔了怔，随后又将视线看向玉佩，然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原来大哥哥也会有这么温柔的神色，不知道他喜欢的鬼是什么样的？

第212章 汤文

　　深夜中的学校看起来阴气森森的, 尤其今晚还是中元节，一眼看过去，黑暗中的学校仿佛是矗立在暗处的怪物，随时会将路过的人一口吞下。

　　在学校后方的操场跑道上有一个火盆正在燃烧着, 旁边围着一圈人, 其中领头的班主任戴着眼镜, 哭得满脸都是泪水, 另外围在火盆旁的都是个子不高的小学生, 也都哭得稀里哗啦。

　　“霄羽, 你走得好早啊！你要是想我们就回来看看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