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晟道：“好，谢谢周医生。”
周耘便带着彗星回了船上，月光静静照在银亮的海上，寥阔空旷，海潮起伏像大海在呼吸一样一层叠一层令人心里安静。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周耘也就不太睡得着了。看到月亮这样好，他便在冰箱里拿了个玻璃水壶和一个简易手动榨汁机出来，将今天的仙人掌果榨了汁加了冰块，又调了一点白朗姆酒和一点冰糖进去，摇晃均匀，便得到了一杯晶莹剔透的紫红色果酒。
他一个人在快艇船尾的亲水平台坐在躺椅上慢慢喝着酒，听着潮音，十分惬意。
也不知道关远峰在做什么，天涯共此时，月下我独酌，他从宽大的工装裤兜里拿出那个军绿色的手机出来，看了眼果然还是没有信号，熟练点开视频开始看。
他在关远峰唠唠叨叨声音中一边慢慢喝着紫红色的冰酒，冰酒又甜又爽口，醇厚一路滑入肠胃，最适意不过，不过如果关远峰真的在，可能不会让自己喝太多，又或者他会为了安全自己不肯喝。
他在像摇篮一样缓缓摇晃的海潮节奏中微醺，然后慢慢将凌霄花和量天尺顺着快艇尾部又顺着海水放了出去。
植物宝宝们在周耘愉悦的心情中一路撒着欢往海底四面八方延伸着，和路过的不眠的海鱼海虾们嬉戏，穿越悠然水草和玲珑珊瑚，灵巧躲过觅食的海兽们，往无尽海里探索着。
万籁俱寂，潮涨汐落，海涛沉静而又温柔地拍击岩石和沙滩，富有韵律。
周耘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梦里自己仿佛一直在海里徜徉，身体轻而柔软，柔软的海浪里溶入了泛泛的银色的月光，浸入了水晶一样的海里。
他沉入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的海底，仿佛随着一支优美歌曲的旋律摇摆舞蹈，自由穿梭。
光线瑰丽绝伦，绚烂的珊瑚丛中，细小的彩色海鱼成群结队穿梭游弋。在礁石里，他看到了一只只海蚌在细软的沙地上，害羞地打开蚌壳，露出辉光灿烂的珍珠，他毫不客气地收下。
他看到深海里有巨大的电鳐藏匿在幽暗之中，幽绿的身上环绕着电光，这让他觉得很亲切，他将那些电光密密实实又温柔地缠绕起来，不肯让别人看到。
电鳐不太听话，挣扎跳脱得厉害，他只好缠绕了一些花藤上去，还开了一些花给它看。果然花开了几波后，电鳐就乖顺下来了，还有些萎靡，无精打采的样子，他贴心地为它多裹上了几层，还给它插了些针治疗。
再醒来的时候，他不知什么时候身上盖了一张毯子，而远方海平面上已经升起了日光，朝霞通红金亮。
他有些懵，身上也有些疲累，仿佛精力完全被榨干耗尽了的样子。他以为是躺在躺椅上一夜身子不舒服了，勉力撑了起来，转头看彗星伸头过来舔着他哈着气，拍了拍它的头：“你给我盖的被子？”
彗星亲热地舔着他，他笑着推开头，看到桌子上的手机不知道什么已经电耗尽关机了，将手机放回了口袋。站起来想要回去给彗星弄点早餐。
然而他一转头就愣住了，就在船舱之上，累累放着至少七八个沉重而巨大的海蚌，而除此之外，还有一只两米长宽的菱形海鱼，背腹扁平似一把蒲扇，黄绿色的肌肤上幽蓝色的斑纹，浑身光滑无鳞，拖着一根尾巴，尾鳍秀气。
这鱼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了。
“周医生！怎么起这么早？”
秦晟的声音传来，他几步上了船，大步走了过来，一眼看到这满仓的海蚌海鱼，也惊呆了：“周医生，你晚上不睡觉吗？”虽然他知道周医生一定很强，但是这强得也太厉害了吧！全是变异的，哥不是说变异海鱼大部分都在深海，等今天慢慢钓吗？
他个人在使用异能的时候，往往有异能供给不上后手不接之感，有时候都得携带一些金系晶核备着不时之需。即便是如此，每次白天用过异能之后，当天基本就很难再使用异能战斗了，因此他一直摸索着如何精准的控制使用异能输出，以确保持续强度。
但周医生白天对战过变异杀人蟹，晚上又捉了一只深海变异鲨，都是王级。等一夜过去，早晨起来，又是满船的海蚌和海鳐？他身上的异能是无限的吗？
而且这么多海蚌，吃到什么时候去？拆都要拆半天吧。
他仔细看了下：“白蝶贝、马氏珠母贝……都这么大，这都是变异了吧？”
周耘：“……”
他只是喝了一杯酒……他转头看了眼桌子上空了的酒瓶和酒杯，轻轻咳嗽了一声强行掩饰自己酒后行凶的行为：“晚上有点无聊，你哥怎么样了？”
秦晟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喜上眉梢：“我哥一切正常，一大早就起来了，怕你没醒，没让人来吵你。他让我组织人先分解了那鲨鱼，做个早餐。他现在在海滩边练八段锦，说找找感觉，晚点再来和你探讨下这个暗影系的技能。”
周耘看他喜气洋洋：“所以你哥是真的觉醒了技能？暗影技能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秦晟：“我哥没说，只说感觉挺玄妙的。”
周耘笑了：“好吧，那……”他看了眼地上那些海蚌：“这些海蚌，应该还没死，没必要急着剖开。”剖开了也没办法吃完，还要想办法保鲜。
秦晟道：“放快艇底部的鱼舱里就行了，放一些海水，拿回去以后再剖了取晶核就好，里头应该有珍珠。”
周耘点头，心道大概又能多几个异能道具，这倒是真的能拿去拍卖，但，他留着还有用。
秦晟低头又仔细看了下那扁平的海鱼：“这是电鳐啊，这么大！还以为是魔鬼鱼，这也是变异的吧。这东西可不好抓，会放电的。”
他拿了周耘送他的匕首，将那个电鳐的心脏部位剖开，取出了一颗硕大的闪电系的晶核。他有些感叹，举起来看着：“好大的闪电晶核，这个拿去卖能换很多很多很多好东西。闪电城那边高价收，这还是王级的，稀罕物，得卖多少钱啊。”
他看了眼电鳐：“这个电鳐如果是活的，也能卖很贵！研究所那边也收！各主城都收！”
周耘：“……”这孩子穷惯了，见个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拍卖。
他无奈道：“这闪电系晶核我有用的，要送人。”
秦晟连忙小心翼翼将那颗晶核放在了桌面上：“你收好，这电鳐我拿去收拾，今天早上就吃了吧。这个鱼肉嫩滑，都是软骨头，我们还有些酸菜豆腐在，放进去一起炖了吧，也能去去腥，比鲨鱼肉要好吃多了，鲨鱼肉要不是看在是变异肉的份上，又是末世，还真不太爱吃。”
彗星听懂了，在一旁摇着尾巴哈着气，周耘知道它一定是饿了，摸了摸它的头：“走吧，给你整早餐去。”
沙滩上架起了巨大的锅，大块的鲨鱼肉在里头上下翻滚着，洋葱、姜片、蒜和萝卜干、番茄都扔了进去，如秦晟所说，其实味道并不太好，但它可是肉。
末世粮食匮乏，老街帮的青年海员们末世后都很久没能一口气吃这么大块的肉，尤其这肉还是传说中的变异鱼肉，渔民们只要打到，都要交给城主府抵税，完全不舍得自己吃。
然而如今他们有一整头变异鲨鱼，一整只变异螃蟹。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他们把巨大的蟹壳翻了过来，在外边放上木柴，让彗星过来喷了几把火，里头雪白的蟹肉就被烤得滋滋作响，撒上粗盐，就香得不得了。
鲨鱼的鱼肝已经整块完整切下来，保存好装在玻璃收纳盒里。秦晟递给周耘，又问他：“还有鱼翅，得处理一下，所以我先收着泡在盐水里了。这个东西很贵，还是变异的，拿去拍卖的话能在北溟城直接换一栋楼了。还有这鲨鱼皮，我从腹部剖了半天才剖开，非常坚韧，很多异能者应该会喜欢。”
周耘并不在意：“我不要，你和你哥商量着处理就行了，吃了用处不大。你们处理后给你们帮众换点有用的东西吧。”
秦晟一喜，周耘只捡了几块最嫩的鲨鱼肉和几只龙虾回船上去给彗星做早餐去了。
等秦暮练完八段锦过来，看到秦晟正在处理电鳐，有些诧异：“哪里来的魔鬼鱼？”
秦晟笑了：“走眼了吧，你再看看。”
秦暮靠近仔细看了下，看到腹部那标志性的娃娃脸，震惊了：“这是变异的电鳐？怎么捉的？这么大，变异了吧？它的技能肯定很强吧！谁能捉到它？”
秦晟：“……”他指了指船上：“还能是谁，昨晚周医生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捉的。我早晨过去，船舱里全是变异海蚌，都是活的，还有这只变异电鳐，找不到致命伤，但身体内的软骨都碎了。”
他低声和秦暮道：“如果能选择对战对手，我一定不会想要和周医生对战。”太可怕了，完全想象不到的杀人……不对，杀鱼方式。
秦暮匪夷所思：“他不睡吗？而且，水系有这么厉害吗？就算他能凝水成冰吧，这变异电鳐，还有这些变异海蚌，得在深海吧！浅海哪里那么容易有变异动物的。而且，他到底怎么把海蚌这样巨大又光滑没个把手的东西弄上海面的？钓鱼也钓不到啊。”
深海采蚌和海胆，历来都是要深海潜水采捕，并不容易，更何况变异的海蚌还有技能。如今变异海鱼太多，已经没有渔民敢冒险深海潜水了。
他忽然一个念头掠过：总不能是水系高阶异能者能直接整个人进入海底不用呼吸吧！没听说过啊？
难怪周医生完全不惧大海的样子，果然是有恃无恐吗？
秦晟摇了摇头，悄声和他说话：“刚才我剖开那变异鲨鱼肚子，里头嘴巴舌头到喉咙肠胃，全都是被搅烂的，最古怪的是，周医生指名要的鱼肝，还好好的，那么嫩的鱼肝，完完整整的留着，好像就等着给他。”
秦暮若有所思：“我昨晚就奇怪了，那变异鲨鱼皮那么坚硬，从外观看好像压根没看到它的致命伤。我还以为是昨晚天太黑了，还说早晨再仔细看看致命伤是哪里，学几招。”
他深思着：“所以，从内往外这招好使，再无坚不摧的动物，也有一副脆弱的内脏啊……也不一定从口……”
秦晟一阵恶寒：“哥你在想什么呢。”
秦暮看着他：“这是很宝贵的对战经验和方法啊，你得善于学习总结。比如鱼叉带着锁链，从最脆弱的地方贯穿深入内脏，从内往外摧毁。”他做了个千年杀穿刺的动作。
秦晟想了一会儿，微微打了个颤：“总觉得不太正大光明……”
秦暮笑了声：“怕什么，昨天周医生还说我像反派，我看他也挺像的。”
秦晟：“……”
秦暮又问：“周医生呢？”
秦晟道：“船上给彗星煮早餐呢。”
秦暮看秦晟将猪油化开炒香了酸菜，把切出来最嫩的电鳐都丢进去和豆腐一起炖得差不多了。便拿了两个汤盆，一个装了烤蟹肉，一个装酸菜豆腐炖电鳐肉，转身往船上走去了。
周耘已煮好了鲨鱼肉和龙虾肉给彗星吃着，正切了面包片放在简易烤面包机里头烤了几片，以及白水煮了鸡蛋，
他转头看到秦暮便打招呼：“刚问你们要不要吃点面包，我这里带了几条，都是自己烤的。”
秦暮把两个热腾腾的碗放在桌面上坐了下来：“面包好啊，吃了两天海鲜，还是想吃主食了。人可真的是贱皮子，平时在城里，想吃肉想吃点新鲜蔬菜都难，结果一出海，吃了两天肉，又想吃主食了。”
周耘看他精神奕奕，一扫面上的阴郁之气，笑道：“真的觉醒了暗系天赋？你可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暗系天赋的人类。技能是什么？”
秦暮摇头：“昨天只感觉能够召唤出一些暗影团……四处逸散，有些无法控制，而且好像暂时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正想请教您，一般暗系的动物、丧尸，有什么技能的？”
周耘道：“比如上次你弟弟说的丧尸王，一般来说都是能驱使一些暗影能量，然后喷射瘟疫能量，负面的状态，以及召唤一些随从，但是这些随从并不是生灵，感觉应该是暗影能量的聚合体。”
秦暮皱着眉沉思着，伸出手掌凝神，过了一会儿一团黑色的阴影在掌心中凝结出来，像一团虚空漆黑的毛绒球在掌心中旋转着。
周耘道：“所以这就是你不玩游戏的坏处了。异能的参透和觉悟、使用，都非常需要想象力——你看你只能想象出来什么，黑毛球？”
秦暮：“……”
周耘继续说教：“你看你弟弟就很有想象力，暴雨梨花针……什么的，多有年轻人的活力。”
秦暮虚心接受批评：“那我玩玩游戏？”忽然觉得自己是乏味无趣的老年人。
周耘道：“异能的使用，就是对自然界中身体所亲和的能量的使用，比如小晟是使用金系。暗影能量与光系对应，仿佛很虚幻，但是其实无所不在。”
他启发：“比如暗影鞭笞，把暗影能量聚合成一条鞭子……能够吸取人身上的能量。”
“又或者暗影爆炸，我看高阶光系，是能释放光球爆炸炫光之类的技能来掩护自己逃跑的。”
“还有窥探、潜伏、污染、侵蚀，乃至黑暗流星、黑暗深渊、黑暗天幕……”
秦暮：“……”
周耘点了点那团毛茸茸的黑色阴影：“你是暗系异能第一人，可以给你的技能命名了。”
秦暮求教：“黑影？毛球？”
周耘：“……”
那团黑色阴影仿佛都缩小了些。
周耘简直有些可怜它：“黑暗之眼吧——窥视，寻找机会，潜伏，隐藏。”
秦暮显然也知道那句著名的诗：“行，那就黑暗之眼。”
很快秦晟也收拾好了大步上了船走了过来，毫不客气拿了一片面包吃：“太好了！还是周医生会生活，真想吃主食了！我们带的馒头都又冷又硬，只能泡汤吃。”
秦暮笑：“我也正奇怪，我们带的都是各种工具、武器、药物，安全第一。周医生带的是各种收纳用品、各种生活用具……”
周耘微笑：“难得出海一次，如果碰到了什么好东西，却没有合适的保存工具，多可惜。”
果然是来赶海收货的，秦暮笑，原本那对未知深海变异生物的恐惧，对大海的警戒，都消散了。而自己竟然也觉醒了异能，暗影晶核这么便宜，等回去以后大量收了，应该很快就能提升技能。
他忽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难以想象一个月前，他还是在床上生死垂危的普通人，而弟弟还要为了自己的救治而打算去做赘婿。
周耘却不知道秦暮这些胡思乱想，自己不过是喝了点酒不小心捉了点海蚌，就被蒙上了一层无所不能恐怖大魔王的滤镜。他只问秦暮：“今天打算做什么？”
秦暮道：“大家分散海钓，之前是考虑到船上海钓不安全，很多渔民不小心钓到可怕的变异鱼，把船弄翻。现在你这么强，我们可以稍微出去远点，我知道有处海域，有一些大鱼。”
周耘摇头：“算了就在荒岛上钓鱼吧，你这船可是耗尽家财，弄坏了还得补。我有一些钓变异鱼专用的鱼饵。”
这下就连在埋头苦吃的秦晟都转了脸过来：“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周耘点头，秦暮道：“要不是有周医生在……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