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出逃遇上了警察,运气真好。
“我正在执行卧底任务,就是为了抓这撮偷浆果的猪猡贼,放心吧,”警果先生信誓旦旦,“我肯定会完完整整地把你们送回主人家里的!”
茉莉:“……”
谢谢您了。
“对了,你们主人是谁?”
茉莉踩住五月的脚、掐住草莓的手,以防这俩抖成一团的废物吓抽过去,搅动起全部的脑浆开始编瞎话。
就在这时,行驶中的货车好像蹭到了什么,突兀地停下了,随后一声车门响,开车的猪猡好像下了车。
集装箱里的几个浆果全都屏住呼吸,警果脸色微变,从靴子夹层里摸出一把薄薄的小刀,谨慎地靠近货厢门口,探听外面的动静。
突然,集装箱里炸起震耳欲聋的摇滚歌曲,所有人脑门“嗡”一声。
然后货车前前后后地晃荡了几下,原地……起飞了。
双脚离地的时候,集装箱里几个的表情都很茫然。
集装箱好像被无数大锤敲打,“叮叮咣咣”,装着两个成年公果和三个少年的大铁笼在集装箱里上蹿下跳,原地发了癫。
茉莉被她的两个累赘一边一个抱住,仨人胳膊腿缠在一起打成了死结;警果先生的脑袋在铁笼上撞了三次,耳钉细细的光晃出了残影;连那位一直蜷在角落里的“毛毯”先生都被移驾出来,往铁笼一角撞去。
就在他“飞”过茉莉身边时,毛毯里突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一把抓住了铁笼。
“砰”一下,那声音甚至盖过了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敲在了茉莉的鼓膜上。她惊愕地抬起头,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只对上了一双眼睛。
眼睛轻轻一弯,好像对她笑了一下,眼神莫名熟悉。
没等茉莉反应过来,车子突然一个加速,她被惯性搡了出去。
“啊……”
“毛毯”先生单手扣住茉莉的后脑勺,把她捞了回来。那手冰凉,隔着厚厚的发辫,居然把女孩激出一个寒战。
他把茉莉安放在草莓和五月中间,让他们仨按大小个排好,顺手将茉莉甩得一前一后的辫子拉到一起,又把五月歪斜的领结扶正,这才满意了,后退半步,重新用毛毯把自己裹成个茧。
茉莉:“……”
什么毛病?
随后她意识到,车速平稳了。
第11章 美丽新世界(十)
乌鸦兜着下水道味的风,单手扶着方向盘,把猪头人的货车开到了宽敞的主干道上。
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过有意外就有收获:猪头君干的多半不是什么正经买卖,他在货车的储物盒里翻出了几个小范围的信号干扰器。
把干扰器往桌布包里一揣,浆果乌鸦就和他的理智一起,不在服务区了。
除此以外,他还翻出了猪头兄的大墨镜、毛线手套以及一打一次性假鼻子。墨镜和手套很遗憾,都戴不上——那手套要是戳俩窟窿,他能当裤子穿。
倒是假鼻子很有趣味。
假鼻子是硅胶做的,鼻孔留了眼,不影响出气,撕掉包装就可以像假双眼皮一样粘脸上,想必猪头一族以鼻大为美。乌鸦不太赞同这种审美,但勇于尝试,也撕了一个糊上。
到他脸上,假鼻子就成了个大口罩,把他整个下巴都兜进去了。
这样一来,乌鸦就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了。他欺负鼠头人眼神不好,顶着这颗经不起推敲的猪脑壳招摇过市,在地下城一通乱蹿,将地形、路网监控一一收进脑子。
最后,他把车开进了鼠头人聚居地的最西边:一处垃圾填埋场里。
猪头君的货车被他祸害一圈,已经能完美融入垃圾场氛围了。而且填埋场地势很高,凭乌鸦的视力,能站在破烂之巅俯瞰整个鼠头聚居地。
他关掉车载音响,把车停稳,想起什么,又把骇人的假鼻子摘了下来。临窗一照,自觉颇为人模狗样,这才掏出他那根万能的笔芯。
而此时,集装箱里的警果先生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他半跪在铁笼门口,灭了耳钉照明,一片黑暗中,单手攥住了铁笼上的锁——锁已经被他事先破坏过了,只是虚虚地挂在那。
金毛警果焦躁地等待着,拼命按着自己的袖扣。袖扣是个便捷发信器,可以将他的位置传送给接应的刑警主人和同事。再一次,袖扣上传来不祥的两下震动,警果先生牙关紧了紧:这代表信息发送失败。
信号一直发不出去,警果先生怀疑开车的猪头人开了信号干扰。
是他的小动作被发现了吗?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性,警果先生的冷汗就浸湿了后脊梁。
他知道猪猡族平均身高超两米,体重可能得是他的五倍,一旦对上,他没有任何胜算……更不用说他还得保护那几只柔弱的宠物浆果。
可敬的警果先生逼着自己冷静,微微颤抖的手将耳钉上的光调成激光模式:假如他能在对方打开集装箱的瞬间,用激光晃花那猪猡怪的眼,就可以得到一次攻击机会。最好一击必杀,这样他的敌人会少一个,而其他猪猡人都会来追捕他。他引开敌人的视线,其他浆果或许可以趁机逃走。
警果先生知道这行动计划很粗糙,能不能成纯靠撞大运,但这已经是仓促间他能想出的最佳方案了。
然后集装箱门响了。
来了!
大金毛耳畔全是自己嘈杂的心跳声,一时没听出这开门的动静有什么不同寻常。
集装箱从外面打开,警果猛地发力,一把将虚搭的锁头拽下来,把自己和激光一起弹射了出去。
“坏了,”电光石火间他就知道出师不利,“这猪猡怎么这么矮?”
外面的人没有两米高,预计高度有误差,激光没晃到“猪头人”的眼睛,而且对方似乎还早有预判,开门瞬间就往后退了几步,从容地让过了警果挥出去的小刀。
“哎哎,朋友,冷静!我投降。”
等等,这声音……
警果眨掉被外面灯光晃出的眼泪,愕然睁大了眼,这才发现集装箱外的生物不是猪猡,是个浆果少年。
对方头包一坨枕巾,身披半截碎花床单,胸口上倒贴着一次性假猪鼻。
这少年邋里邋遢,扮相还很癫,但不知为什么,一照面,警果就看到了他的眼睛。
那居然是一双纯黑的眼睛,含着地下城的灯光,像微风中有月色漂荡的水潭。
警果先生愣愣地想:如果他年纪小一点,这双眼睛就能让他拿到个好评级。
“你是……浆果?”
“是啊!”
可是随即,“水潭”里就射出了“暗器”。黑眼少年的目光飞快掠过警果的耳钉、袖口、鞋……大金毛头皮一紧,几乎觉得自己被对方解剖了一遍。
“幸会,先生,您……看起来像个公安?”黑眼少年好奇地问,“浆果还能做公安吗,您什么职务?”
警果条件反射,站直了脱口汇报:“我隶属于摩羯洲尾区星耀城安全总署,第二警果营第三支……等等……”
他怎么知道的?
“哦!失敬。”黑眼少年把猪鼻子扯下来,模拟着做了个脱帽的动作,“所以您这是在卧底浆果盗猎集团吗?看着像刚参加工作的,这不会是您第一个任务吧,好厉害!”
警果更震惊了:“你怎么知道?你……你到底是什么果?”
黑眼少年:“开心果,嘿嘿。”
警果:“……”
什么玩意儿?
“我叫乌鸦,警官……警果先生,您怎么称呼?”
茫然的警果老实地回答:“我叫迅猛龙,临时四等警衔……你笑什么?”
“不好意思,”乌鸦捏住双颊,把笑容捏扁了,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是家养种公,这里有点问题。”
四等警衔的迅猛龙先生晕头转向的。
张着嘴、瞪着眼,他傻乎乎地重复了一遍:“家养种公?”
他的目光往下落,发现对方虽然体型单薄得像只普通公果,咽部居然有起伏,骨架确实也挺舒展。
“所以你不是公果,”迅猛龙喃喃说,“是种公?”
不是公果是什么?
乌鸦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确认性别:难道现在女……母果也能兼职当“种公”了?
随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仔细看了一眼面前的警果先生:迅猛龙穿着高领衣服,挡住了喉咙,人很高,虽然受过训练还算有肌肉,但骨架纤细,与他身高相比略显失衡。他的髋部、眼位,都能看出是成年男性,下巴却很光洁,声音也略中性。
原来如此,乌鸦了然:有的工作犬要绝育。
他跳过了这个话题,往集装箱里瞄了一眼:“您是后援没到位,还是临场出意外了?需要帮忙吗?”
直到这时,迅猛龙才回过神来,警果的职业素质终于上线,他捏紧小刀,冷冷地说:“退后。”
乌鸦立刻举起双手,乖乖往后退了一米:“好嘞。”
迅猛龙打量着他,盘问道:“你说你是家养种公,主人是谁?你和秘族走私犯什么关系?”
乌鸦眨眨眼,记住了“秘族”这个词,随后他骄傲地自我介绍:“我主人是哈……哈哈什么灰毛大耗子族,老实人……我的意思是老实耗子,跟走私犯一根毛的关系也没有,八成还是他们假冒伪劣商品的受害人……嗯,受害鼠。”
这浆果看着挺机灵,说话颠三倒四的。迅猛龙皱着眉想了半天:“你说的是‘哈波克拉特斯人’?”
乌鸦一拍手:“要不怎么说公务员有学问呢!”
迅猛龙把刀片压低了一些:“哈波克拉特斯人虽然也是天蝎洲来的秘族,不过他们登记过,也还算安分,是合法移民。”
乌鸦:“必须的,我家还有一位小姐是地面读书的大人物呢!”
这话听着可笑又可怜,警果先生忍不住心生同情:这种公长了一双春水似的眼睛,大概一辈子也没见过太阳吧。他不知道地下城是最底层的贫民窟,住在里面的外洲移民统统是毫无地位的臭虫,还把一只不知在哪当学徒的母耗子当“大人物”呢。
但大金毛正直又善良,没去嘲笑这荒谬的傻话,对乌鸦的戒心也去了大半。
迅猛龙往车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一只果在这,也是被走私犯偷来的?”
“哦,那倒不是,好像是我不小心偷了走私犯。”
迅猛龙:?
乌鸦展开三寸不烂之舌,如此这般地把他的偷车经历美化一番,成了他“在路边看到一辆无主的车,还开着车门,一时好奇爬进去,不小心就开走了”。
迅猛龙感觉自己脑袋上的问号又长了三寸,头发都快被顶掉了。
他满脸“怎么会有这种事”,迟疑着提出疑点:“你……一个家养种公,为什么会独自在外面闲逛?”
乌鸦眼都不眨:“我主人家着火了,消防员来疏散,没人管我。我傻嘛,很容易迷路的,走着走着迷了——后来开着开着车也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