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没什么人,我越过了一个又一个拐弯,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个游轮上的金发碧眼的工作人员。
“……请问,”我喘着气拦住他,磕磕绊绊地用英文问,“我该怎么找到纪文轩先生。”
“纪文轩先生?”没想到他竟然会说中文。
“嗯嗯。”我用力地点头。
“请随我来,请问您是?”
“甄萌,我是他的伴侣。”
那名工作人员的态度立刻变了,他举起了对讲机,用我听不懂的外文说了一长串话,然后引导着我向前走了几步,直接把我带到了一个休息室,熟稔地准备了茶水,让我稍等一会儿。
我捧着滚烫的热茶,还没等到水温降到能入口的地步,房门就被重新推开了。
我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我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纪文轩,鼻头一酸,忍不住说:“你怎么长白头发了……”
纪文轩闭上了双眼,仿佛在克制什么似的,过了几秒钟,他睁开了双眼、一边推着轮椅向我的方向移动,一边问:“是谁抓走了你?”
“一个叫温闻的人,纪文轩,我们报警吧,在公海上报警有用么?”
被囚禁、被恐吓、被殴打,即使身体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害,我也不可能选择原谅。
更何况,放犯罪分子逍遥法外,也是对其他守法公民的不尊重。
纪文轩“嗯”了一声,他没回头,只是吩咐后方的下属:“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是,纪先生。”
“很丑么?”他低声问我。
我上前了几步,弯下腰抱住了他。
“有点心疼。”
第132章
当我在影视剧里看到“一夜白头”我会觉得夸张和不可思议, 但当真的看到纪文轩的白发,除了震惊之外,我就只剩下心疼了。
我抱了他一会儿, 忍住了落泪的冲动,缓了缓情绪,才问他:“身体怎么样, 有没有按时吃药?”
纪文轩“嗯”了一声,又低声说:“我没事,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
房间里的外人太多, 我也不好多说什么,纪文轩与我十分默契、并没有多问。
我们抱了一会儿才松开彼此,我推着纪文轩的轮椅向前, 有人为我们引路,走了一会儿, 我才终于回到了相对“熟悉”的区域。
纪文轩用手机发了一会儿消息, 说:“一个小时后, 我们乘坐直升飞机离开。”
“好。”我很赞同这个决定, 在这座游轮上固然有一些比较好的回忆, 但这段被囚禁的经历的确让我十分后怕、甚至极有可能会变得风声鹤唳。
我其实很好奇纪文轩的下属有没有抓到温闻,但纪文轩没有说,我想了想, 也没有追问——我的直觉告诉我大概率是没抓到的,毕竟温闻也不是傻子, 他敢放了我, 那就一定是做了万全的逃跑准备的。
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些私人物品, 其他的交给纪文轩可靠的下属们,然后就上了停在游轮停机坪上的直升飞机。
我看着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小的游轮, 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在此刻才真正地逃离了那一段噩梦。
也就在此时,纪文轩的声音在我的身侧响起,他对我说:“对不起。”
“啊?”我愣了一下,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我不该带你到那座游轮上度假。”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你也没预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是我考虑不周,”纪文轩道歉的态度过于诚恳,诚恳到我有点觉得不至于了,“如果我安排得更细致一些,派更多的人保护你,或者那天晚上推了那次见面的话……”
“那不是你的错,”我意识到纪文轩陷入了自责的情绪中,直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注视着他,“是我选择晚上出门,也是我主动去了那个危险的区域,如果一定要埋怨一个人,那可以去埋怨我。”
“……你这是什么圣母的发言?”纪文轩看起来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圣母发言,而是与其看着你内耗难过,倒不如我担了这责任。”
“你不该担责,错的是囚禁你、伤害你的人。”纪文轩叹了口气,又问我,“你身上有伤口么?”
“……”说真的,我差点忘了受枪伤这回事了。
主要子弹擦着腿肉过去的,伤口不算深,我昏迷的时候,温闻的手下也有仔细处理过,修养了几天就结了疤,一开始还有些丝丝拉拉的疼,很快连疼都不疼了。
但的确是有伤口的,除了这道伤,温闻情绪激动的时候,在我身上留下的青紫也还存在着。
我有点想隐瞒,因为纪文轩的情绪明显不正常。
但我们日夜相伴,再说伤疤总会留痕,瞒也瞒不住,也只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
“有一道枪伤,不重,就流了一会儿血,我当时应该是疼晕过去了,后来也就处理好了。”
“哦。”纪文轩近乎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倒没觉得他不在意我,毕竟我很了解他——我只是仔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叮嘱他一句:“你可别干违法犯罪的事。”
“怎么会。”纪文轩露出了一个近乎温柔的笑容,看起来像是个好人。
“……在公海犯罪,也是犯罪。”
“他跑得很快,我没有抓住他。”
“真的没抓住?”
“当然。”
纪文轩回答得无懈可击,但他这么回答,我反而提起了心脏。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让法律来审判他就好。”
“你相信法律?”他反问我。
“那不然呢?我是个普通人。”
纪文轩没说话,只是生硬地换了个话题:“你的伤口在哪儿?”
我拉着他的手,隔着裤子碰了碰我的大腿。
第133章
纪文轩闷哼了一声。
我有些莫名其妙、满脑问号。
被摸到的人是我, 他闷哼个什么。
下一瞬我睁大了双眼,不是吧,这就……?
我的眼睛向不可描述的地方看, 他还真不可描述了。
“……”
我脱下了外套,往他的大腿上一盖,说:“够了啊。”
纪文轩的手隔着裤子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腿, 又轻轻地笑,说:“我知道不应该,但是我忍不住……”
我斜睨了他一眼, 说:“回家先好好修养,得去看看医生,这才几天, 怎么就头发都白了。”
“我找不到你啊,”纪文轩叹息出声, “我几乎翻遍了这座游轮, 但找不到你的踪迹, 我不知道你还在不在这座游轮上, 也不知道你是否安然无恙……”
“现在我已经回来了, 别担心了,我们都是很幸运的人,我不会有事的。”
可能是纪文轩的情绪波动太过明显, 我很难得地成了安慰人的那一方,安抚似的揽过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直升飞机飞行了一段时间, 停在了新的游轮上。
“……”
坦白说啊, 我对游轮已经有些阴影了。
纪文轩笑了笑, 说:“是我们的。”
“你买了游轮?”我其实想说的是疑问句,但最后说出来的, 是肯定的语气。
“嗯。”
“……”我记得这次游轮旅行之前,纪文轩还认为游轮是不良资产,并不想买来着,这才几天,竟然买了。
我其实并不想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但很明显,纪文轩是为我买的。
我纠结了几秒钟,还是说了句:“谢谢。”
“我们是夫妻。”纪文轩回答。
——所以,不用谢。
我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然后忍不住转向他,和他会心一笑。
到了新的游轮,纪文轩明显变得松弛了很多,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让游轮上已经在等候的医生们对我做一个全面的体检。
我并不排斥这些,拉着他一起,我的伤口已经结疤了,愈合得很好,其他身体指标也都正常。
纪文轩的身体有些急性炎症,医生说有可能晚上会烧起来——从中医的角度来看,就是大悲大喜之下,身体很容易生病。
好在他拥有靠谱的医疗团队,打了几针药液后,至少不会发展成重症。
我问了纪文轩的工作人员游轮的前进方向,对方的眼神竟然有些飘忽。
“……不方便回答么?”
“……”
“我直接问纪文轩?”
“……是公海。”
“还回公海做什么?我以为,现在是要想办法返航了。”
“……”
对方保持了缄默,我只能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