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就不知道嘛。”
张庆脑壳嗡嗡,“不知道干嘛拿我撒气。”
二人议完彩票发售状况,张庆却迟迟不肯离去。
一副扭捏神情,不干不脆的模样。
顾悄一看,就猜他遇着事了。
张庆抓头,“是有些异常。前些日子还好,来的大都是老赌手。
换了个样式他们也玩得明白,彩票是售了不少。”
“嗯嗯,”顾劳斯饿狠了,捡着桌上冷茶点,一边吃一边问。
“所以最近几日怎么了?”
“唉——”张庆开始长吁短叹。
“你知道的,监里有些不学好的,也好这一口。”
呵,不学好的,大抵也是你自己带进坑的。
张庆偷觑一眼,“原本大家私下押个宝,也稀松寻常。
可今年那姓梁的,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说咱这公益性彩票是纵赌养奸、亵渎举业,正四处纠集各处学子们联名举报。”
“刚刚……刚刚来骂的两个,就是他招来的。
连带着这几日生意都差了好多。”
“荷花宕夏日集,梁监生可是你的座上宾。”
顾悄似笑非笑,“怎么?好兄弟两肋插刀,他才插一刀你就不行了?”
张庆黑了脸呸了一声。
“此人奸诈,非我族类,不足以称兄道弟!以前是我眼瞎!”
顾悄十分敷衍,“那恭喜你返清复明哦!”
张庆:……
至于有人闹事,这点顾悄倒是早有预料。
不是姓梁的,也会是旁的什么人。
他拿出盖有太子大印的行政许可,含糊道,“叫他们举报好了,我倒要看看背后究竟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在鼓噪。”
张庆忧心忡忡。
“由着他们可不行,很多持币观望的,现在都不敢进门,又去了街市的黑赌坊。”
顾悄一笑,“无碍,你说的那些老赌徒们,本身就不是咱们的终极受众。”
见张庆一脸困惑,他指了指门头,“咱们这既然叫公益闱彩,那自然是为公而开,若是全被赌徒侵占,岂不是舍本逐末?”
“我要的,是大宁寻常百姓里,凡绰有余裕之家,都能到我这里献上一点爱心。”
而这所谓的绰有余裕之家,顾劳斯盯着张庆,笑了。
这个时代百姓普遍不富裕,可相应的,贫富两级分化也十分严重。
这余裕之家,可不就是专指地主阶级?
打地主、分土地是不到时候,但不妨碍哄地主、骗余资嘛。
“明日起,在外贴出告示,咱们这彩票可无限量使用宝钞购买。”
张庆为难道,“宝钞?这你还怎么挣钱?”
“想知道?”顾劳斯嘿嘿一笑,“要不要再附耳过来?”
张庆:信了你的邪!
顾劳斯摇摇头,张庆是真的一点没学到张老尚书的精明啊。
这一波收宝钞,主打就是一个信息差。
朝廷为什么发白币?
自然是想以比金银成本更低的货币回收已经失效的纸币。
虽然户部还不懂通货膨胀这个词,但方徵音已经意识到要收缩劣币。
所以白币发行之日,朝廷必然开放宝钞通兑。
顾劳斯现在以低价、抑或是“白嫖”换得诸多宝钞,一旦通兑,不亚于就是一场无中生有的“点纸成金”仙法。
刨去白币与真实价值之间的水份,余下的全是净赚的。
这一招亦是顾劳斯“巨贾人脉论”的实战演练。
顺利施法的前提,就是足够铁的朝廷人脉。
而顾劳斯的人脉,还恰好就是皇帝那老儿。
老皇帝敢占他便宜,他就敢赚老皇帝差价。
嘻嘻嘻,感谢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感谢那些年公考劳斯的必修课。
第144章
随着乡试临近, 金陵城一日热闹过一日。
与往年考生斗法、大家看乐子不同,今年老百姓们一个个比考生还激动。
究其原因,还得从彩票中心的新规说起。
开通宝钞无限购业务后不久, 顾劳斯就以压倒性优势KO掉黑赌坊。
十里八乡不管是好赌不好赌的, 都抱着试一试的想法, 揣着兑不出去的宝钞试图变现。
毕竟荒年, 还得手里有钱, 心才踏实。
可一进闱彩门,哪个不傻眼?考生是一个不认识,规则是半天没看懂。
这时候, 顾劳斯精心培育的职业化经理和销售闪亮登场:
“增量白币即将到达战场, 你还在为不熟悉科场学子而苦恼?你还在因陌生的游戏规则而胆怯?
这些都不是问题!
来都来了, 买一注试试吧。”
在他们的盛情推销下, 彩票变得十分好懂。
简而言之,就是押中即能挣钱。
哪怕只中一个数字, 哦不,中一个考生,也能领回票钱。
押中越多, 变现越多。
老祖宗若是肯搭把手,托个梦就能一夜暴富。
老祖宗要是不出手,就闭眼跟着大盘走。
什么是大盘?就是大佬们怎么押,咱们跟着蹭!
短短几天,顾劳斯已经将彩榜从老式画“正”统计表升级为折线图。
又揪出热门名单, 考得上的绿线、考不上的红线,哪个颜色押谁赢面最大, 看图说话会跟风就行!
为了促进消费,顾劳斯还同步推出权威预测直播。
考前五天, 闱彩中心门外的朱雀大街上,儒道法三家搭台打擂。
各自祭出看家本领,替学子们测吉凶、卜前程,也与时俱进,拓展起闱彩咨询业务。
解元花落谁家,更是被炒得风生水起。
东街是道门宝地。
一溜排摊位密不透风,半仙、神算、铁口直断等等招幌挤在一处,分不清谁是谁家。
道门候选人,主推一个顾悄。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节目组实锤控票,人工打投,黑幕满满。
大和尚们主打一个佛系。
今天觉得张三可,明天又觉李四行。
反正签筒子里倒出来什么竹签子,他们都自有一套话术圆回去。
但不得不提,小宋虽然是佛门俗家弟子,奈何哪个大和尚都不待见他。
一提此人,无不摇头叹息,说佛缘前定,他没有官运,高中也是镜花水月。
顾劳斯一听,这还得了,立马元宝封口的整活。
不巧,还被小宋本人看了个正着。
小宋笑了,“挣钱不易,琰之怎可如此浪费?”
说着,他还从大师傅手上顺回元宝,一把抛进苏朗手里。
大和尚咬着袈裟,如泣如诉。
满眼都写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最后一派,便是老儒们组成的研判组。
科举本就是儒家事。老儒们不仅精通各地学风,看得懂文章好赖,关键还消息灵通。
他们最看好方白鹿。
这位学问不比顾大顾二差,若说三年前他不下场,是自觉火候不到,那去年恩科也不下场,足以说明其野心勃勃。
不过是怕与顾二不分伯仲,大.三元错失哪个都不美罢了。
他还是徽州士子的领军人物,可谓一呼百应,在儒师与学生当中,名望都胜过顾家的毒舌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