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声道,“水云姨,这合欢被子也别往谢家送了!今晚就给我铺上!”
尔后他低声挑衅,“谢景行,有本事你今晚洗白白,合欢被下躺平等我!”
谢景行笑着退开。
他诚惶诚恐,“悄悄血气方刚难免急切,昭省得。可这实在于礼不合。”
顾劳斯鄙夷地哼了一声。
“口头上的巨人,行动上的板凳。”
这厮嘴炮打得山响,实则是纸糊的老虎,惯会虚张声势!
成亲洞房什么的,来吧,谁怕谁?!
三日后,迎亲船队启航。
不久与金陵滞留的闽船汇合,几十艘大型船只汇成一队,巍然壮观,也成永泰元年大运河上一道奇观。
船上不仅载了赶考诸人,也载满家中老小。
说是举家北迁亦不为过。
因为顾爹家信云,今年这个年,要在北都过。
一方面,湖广、江西两省私占圩田、侵吞赈灾饷银案已近尾声,他即将去京复命。
另一方面,今年又恰是南直地方官员进京述职年。
大历地方官员,定期要进京述职。
太祖有令,凡天下诸司官每年要在十二月二十五日赴朝。
吏部并都察院,共设功业册,专录来朝地方官任职期间的履历和官绩,以资考察。
但天下官员繁多,每年入京官吏高达四五千人,不仅两部考察不过来,地方官每年来回奔波,既耗费钱财,也极大影响地方治理。
太祖晚年,遂改作三年朝觐制。
神宗时期互联网完备,又进一步免了县级以下朝觐。
各地仅四品以上需接受中央考核。
地域上,神宗将两京十三省划作北中南三个片区。
各片区依次朝觐述职,今年正轮到中部的南直、浙江、江西、湖广、四川五地。
兼之神宗似是有意借顾家婚讯,召回苏青青与妹妹。
倒是叫他们白捡了一个团圆年。
是以他爹信中殷殷嘱咐,“瑶瑶在北境吃了不少苦,这个年务必将江南吃的玩的多多带些。他托你精养的那几只山鸡,也莫要忘了。”
所以,船上不止有人,还有鸟,还有一桶桶鲜活江鲜、一框框江南点心原料。
还特别将家中擅做点心的丫头婆子带了几个。
咳,不可谓不奢靡。
以这般阵仗灾年进京,顾悄都能想象,顾家又要被喷成筛子。
但无碍,这套路他习惯了。
何况,这把他有谢景行在侧。
他瞟了一眼破相之后愈发摄人的阎王,有谁敢喷阎王亲家?
谁知谢景行闻言,笑着摇头,“悄悄,我可是个一心霸占皇孙的大反派。
不仅馋你身子,还为一己私欲迫你替嫁……所以到了京都,谢家不仅不会袒护顾家,还会不遗余力打压。”
顾悄手上舀着杏仁酪的瓷勺,哐当落地。
糟,忘记还有这出了。
早先谢家带着御旨讨债,他替嫁是为了保妹妹。
那时他一心想的,是不能叫顾情涉险,女孩子婚嫁,错一次毁一生,可他一个大老爷们,嫁去就算被发现,也吃不了什么大亏。
后来妹妹变皇孙,他亦认出学长。
替嫁不仅是顾家谋算的一环,也成为他和谢景行的心照不宣。
真皇孙要想继承大统,就不能有“出嫁”的黑历史。
而他这个假皇孙,恰恰需要这点黑历史化解神宗的杀机。
何况两辈子,好不容易捡个机会跟学长在一起,他当然毫不犹豫嫁嫁嫁。
这会告诉他,叫他不情不愿、羞愤不已、欲拒还迎、半推半就……咳咳咳,不得行。
很有些技术难度。
可是……霸占啊,胁迫啊,听起来有点带感是肿么肥四?
这人平日里温雅,顾悄时常忘记他还有个阎王人设。
这会儿一提醒,亲密中他少有的几次强势,零碎在脑海中闪过。
不想不觉得,一想竟有些上瘾。
似乎比起温润如水的谦谦君子,他霸道强势的样子更令人着迷。
顾悄咽了口口水,目光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划过他喉结、颈项。
这人实在生得好看,顾悄遇上他,就像猫咪不慎跌进猫薄荷群。
偌大的船舱又只他二人,近距离独处,顾悄愈发晕乎。
完了完了,顾劳斯捂住脸。
欲望在啃噬他的脑子。
他也不明白,怎么换了个身体,他还好色起来……
其实也好理解,正值欲望萌苏的年纪,恰逢沉疴初愈的身体,又遇心心念念的那人,外加初尝过情爱的滋味,可不就一天到晚想着这点子事儿嘛。
这就叫——青春期。
“你这死鬼,编的都是什么撇脚剧本!”
顾劳斯骂了一句,可理不直气不壮的,只好一口闷下剩下半碗杏仁酪,强掩心虚。
谢景行不知他纠结,眸中含笑,替他扶了扶碗,防他灌得太快呛着。
“所以,枪林弹雨在即,顾劳斯做好战斗准备了吗?”
顾悄将碗怒往桌上一磕,有些脸热。
“那就让让子弹来得更猛烈些吧!”
谢景行:……
总觉得他跟学弟,不在一个频道。
也确实不在一个频道。
谢景行想逮他再做些战前模拟,而小顾一心只想溜号。
没办法,他菜,经不起谢景行撩拨!
一撩,他脑子就只会咕噜冒泡。
他想,果然静静是个好东西,此刻他也十分需要。
谢家的迎亲主船,极大极奢华。
顾劳斯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如履平地,半点不颠簸摇晃。
但谁能想到,这把船他是不晕了,改晕人了呢?
顾劳斯板着脸,决定出去找点事做,远离谢景行这个眩晕源。
尾舱热闹,哥几个正在鸟窝里开会。
原疏瞅着满舱扑腾的三只灰毛鸡,十分忧愁。
他该如何向顾情交代,鸡崽养了一年,没长二两肉就算了,还从黄绒朱喙的小可爱,变成三只赖头秃尾的丑家伙。
简直像被恶意掉包过。
见到顾悄,他欲哭无泪,“你说瑶瑶会信,这货真价实就是她捡的那三只?”
“都怪我,这几个月忙着考试,疏于崽崽的照顾……”
顾悄恶寒了一把。
他差点以为穿进了男男生蛋的兽人世界。
黄妈妈在一边幸灾乐祸,“不管信不信,反正你俩都少不了一顿好打。”
一听情姐姐心心念念的小宠养出了岔子,周芮立马摸进船舱。
“让我来想想办法,指望这群只会死读书的傻子,能成什么事?”
显然她涉世未深,不知道顾家没出过一只好鸟。
很快,在一众男同胞幸灾乐祸的眼神里,她尖叫着冲出船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璎珞姐姐,琉璃、琳琅妹妹,救命——救命——”
顶着一头鸟屎的她几近崩溃,满脑子只剩拔毛杀鸟。
没错,周姑娘也跟了过来。
她消息灵通,一听原疏要负债跑路,赶忙扒上谢家迎亲的船。
等船工从养鱼的仓里拎出她时,已离金陵百里不止。
在将她扔水里喂鱼,还是上报请主家处理之间,船工选择昧下她当老婆。
虽然周姑娘做了男人打扮,但那细皮嫩肉的模样,叫空窗期太久的船工,甘愿赶时髦也断一次袖。
眼见着被五花大绑,就要洞房花烛,周姑娘心一横,千娇百媚娇滴滴一句“哥哥”,给船工叫酥了,不用断袖他当然开心,也就趁着船工怜香惜玉给松绑的功夫,周小姐一脚踹断了他子孙根。
场面属实有些暴力血腥。
男士们无不静默,姑娘们掩面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