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轻轻诱哄道,“他现在不愿,是不知道你的好处,只要你听话,按娘教你的……”
教你的什么???
顾劳斯撅起屁股,伸长耳朵,细说,我wifi在线!
妇人却直接拉闸断网,她抬手招了招身旁老妈妈,“秦妈,我这里不需要人,你去帮衬着点小姐。”
这没头没尾的暗语,周姑娘是心领神会的。
她青涩的脸庞红了个彻底,讷讷还有些迟疑。
秦妈牵起她的手劝,“男人嘛,都逃不过一个色字。那顾家小姐脸蛋儿生的是不错,但身段同小姐可没法比,想来都没开窍。原少爷喜欢她,只是还没开过眼,咱们今日,就叫他见见什么叫美人。”
周小姐还是有些扭捏,“我都没见过他,这样真的好吗……”
秦妈怒其不争,“原家小子可是夫人千挑万选,给您相中的童养夫,还能有错不成?”
顾悄与顾情对视一眼,十分震惊。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珍爱网黑心中介宰肥羊现场。
寻常人家,少有这般诓女儿的吧?
那麽麽紧着叮嘱,“老爷已经打点好,下溪您的杯盏定会到那小子手上,到时候答诗叫他亲自送来,你按计划行动就好。”
顾悄还想再听计划是什么,两人却是不再开口。
老妈子一张容麽麽的扑克脸,叫周小姐连撒娇卖嗲都不敢,规矩得仿佛一个名门闺秀。
“看样子,咱们还是得去趟下溪。”
顾情摸摸下巴,不知从哪掏出条白纱覆脸,只露出盈盈眉目,“愣着干嘛,救你的童养夫兄弟去呀。”
顾悄:???
刚刚不让乱跑的,不是你吗?
果然是苏青青教出来的,靠拳头双标的嘴脸都一毛一样。
下溪离得不远,溪流一道缓弯过后,知县选了南岸一处青草地,铺了些席案,一群老少爷们学那魏晋风流,宽袖散袍,琴筝寥寥。
愣是把吃席,仿出了一点清谈高古的模样。
主席坐着方知县,同一个矮胖精明的中年男子。
那人带着一顶瓜皮帽,讨巧镶着一些玛瑙珊瑚,既显富贵,又不僭越。
在一群方巾男士中间,闪闪发光,卓然不群。
顾悄猜,这应当就是湖州四象八牛七十二金狗富商团之一的周老板了。
就不知到底是象,是马,还是狗了。
宴饮宾客,多是本次县试取中者,并县学学子。
顾悄瞄了一眼,方白鹿、谢长林这等老对头一个不少,连上舍“四虎”也赫然在列。
原疏好赖混过了县试,又是主办方准女婿,竟也有几人同他敷衍攀谈。
人群里,大约只有宋如松茕茕孑立,坐在靠边位置,胸中垒块,依然酒浇。
原疏推了几人邀约,在他旁边落座,难兄难弟般长长吐了口浊气。
小厮献上几杯花盏,他也不细瞧,端起就往嘴里闷。
顾悄从身后,猛地一个巴掌拍上肩,吓得他一口花酿呛进鼻孔,辣得哭爹喊娘。
塑料兄弟笑得十分阴险,“原小七,周小姐的酒,好喝吗?”
原疏一听,忙吓得将杯子抛出三米远。
那满载少女心意的“七月在野”小签子,在空中抖抖瑟瑟几圈,最终落在隔壁席边,被个无名书生一脚踩上,黏上去再没掉下来。
“顾悄你……咳咳……什么意思?!”
鼻腔辣劲刺得少年双眼都红了起来,原疏察觉不到一样,摇着顾悄肩膀,“什么周小姐?”
显然,这呆子还不知道,他是今天这场的男猪脚。
实心眼有时候也不好,顾悄指了指主席,“那位好心掏钱供你们白嫖的大善人,他姓什么?”
原疏瞪大了眼。
“咱们长话短说,现在起,你按我说得办。”顾悄指着桌上苏杭名点“银丝糖”,又掏出一盒从上溪女眷那借来的胭脂,附在原疏耳边霹雳吧啦一顿输出。
憨厚少年连连摇头,“不不不……这实在有辱斯文!!!”
顾悄抱胸,“那你斯文着从了这门亲吧。反正你也不想府试,这倒正合周小姐意。说起来,这小姐倒是这世间奇女子,男人读那么多书干嘛,还不是要相妻教子,这等高见,大宁再找不出第二人,你当珍惜!”
“这……”原疏张口结舌。
这边成功逼原疏就范,那头人后不远处,候着的顾情身边,却传来骚动。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一位二十啷当岁的青年,横抱古琴,信手拨弄三两弦,边走边向佳人咏唱,临到近了,深深一拜,痴情款款唱了句曲词,“姐姐——小生这厢有礼了——”
槽,小子你是懂撩妹的!!!
第072章
这一声浪荡唱腔, 很快引来众人目光。
竹深水缓,白沙夹岸,伊人一袭天青襦裙, 云纱掩面, 悄然独立。
即便窥不见全貌, 也足以叫一群酸书生惊为天人。
“滚。”顾情答得倒是言简意赅。
那声音裂冰碎玉, 叫书生如痴如醉, “汶溪水儿在左边,公子藏在锦衣间,这谜面打的正是在下, 小姐当真妙语。”
人家明明是叫你滚, 也能硬凹成字谜?
这牵强附会, 服。读书人不要脸起来, 还真教人害怕。
可妹妹不是真妹妹,可不经看。
为了防止顾情勇捶狗头, 顾悄火烧屁股挤开弹琴的,挡住一群好色之徒目光。
他本想护着顾情回上溪去,却被谢长林拦下。
“顾三公子过了县考, 今日诗会还私混在后宅,多少有些不合规矩吧?”
顾悄咧嘴一笑,“我年方十六,神矜可爱,就是讨内眷喜欢, 你嫉妒也没用。”
不要脸这技能,也可以现学现卖。
谢长林吃了一瘪。
他生得风流, 带些女气,与顾悄颇有些同类相斥, 闻言讥讽道,“我倒是忘了,顾氏一贯没皮没脸,否则也做不出舞弊之事。”
朱衣显圣只能糊弄寻常百姓,谢长林、方白鹿这样的可瞒不过去,他们自有消息门路。
谢长林会抖这包袱,顾悄一点都不意外。他意外的是,方白鹿今日竟出奇地老实。
谢家枝繁叶茂,支系众多,除开京兆谢昭一支最是显赫,祁门谢长林这支也算后起之秀。
毕竟出了个吏部侍郎,正三品京官,放在现在,那可是中央组织部副部长级别的。
当初,祁门谢初到京都,翻烂了族谱,总算找着跟京兆谢之间蜘蛛网粗细的一丁点联系,自此便以旁支自居,为谢太傅马首是瞻。
所以子侄谢长林,处处与顾悄作对,不过是讨好族叔的一点小伎俩。
抓不到顾悄辫子,他只好暗搓搓借顾云斐生事。
但他至多也就趁着顾云斐不在,内涵几句,当着人面他约摸也是不敢的。
毕竟顾冶这支,现在可不好惹。
帝王自古最讲平衡术,皇帝信任谢家,也不会叫他一家独大。
顾准辞了官,他就扶顾冶同谢氏抗衡。
这位新上任的漕运总督,从一品大员,水利部部长,手上扼着的,可是整个大历最重要的水运经济命脉。新安江河道、京杭大运河,哪个不是总督说得算?
毫不夸张地说,谢长林不管是去南都乡试,还是进京赶会试,都得先问问顾冶放不放行。
顾悄假装听不懂,惊诧道,“没想到谢兄消息如此灵通,竟也听闻徐家舞弊事?嗐,县大人明明嘱咐,要我等守口风,也不知你怎地套来的消息。”
这般阴阳怪气,叫方灼芝坐不住了。
“谢家侄儿,禊礼祈福消灾,就莫要再提旧事。”他瞪了谢长林一眼,将重点拉回到这场别开生面的相亲盛会,“酒觞已经陆续浮下,就请各位子侄用心品鉴,挥毫尽兴,好用才学博佳人青眼,成就一段佳话。”
知县既已发话,抱琴书生也不好再纠缠,只得厚着脸皮问,“不知小姐杯盏用的什么签子?在下必定倾我所学,为小姐献诗一首!”
顾情哪有什么杯子。
他信手一指,睁着眼瞎忽悠,“那贴着七月在野的。”
书生没有多想,转圜回去,瑶琴反抱,就把那一溜排杯子搁上琴身,悉数劫走。
顾悄:……
原疏偷偷红了脸,顾情举动,简直就是话本子里的美人救英雄。
他期期艾艾望着顾悄,“哥,杯子都被那憨货拿走,我就不用……”
“不行,他拿他的,你做你的,不许讨价还价!”顾悄严词拒绝。
于是,众人就眼睁睁看着高大少年哭丧着脸,先将银丝糖碟里白糯米粉糊满脸,又挖出两大坨胭脂膏子,一左一右点上两块圆润腮红,盛装完毕,活脱脱一个僵尸小鬼。
林正英最爱抓的那种。
顾悄捏着少年鬼脸,左右瞧瞧,又弄散他头发,撕开他衣襟,叫他露出三两寸胸膛。
这才点点头,表示满意。
如此放浪形骸,正是魏晋流行的偏门行为艺术。
歪屁股的魏晋风流,那也是魏晋风流不是。
“去巾帻,脱衣服,露丑恶,同禽兽。
这般,你带着诗去见周小姐,效果才差强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