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家仁连忙扶着他。
然后他自己也坐在了床沿边。
这下子两个人是属于排排坐在床边。
更尴尬了。
蒲遥低头找鞋,鞋子也不知道踢到了哪里,竟然没有看见。
厉家仁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和替他拜堂的大少爷不一样,他是穿着一身大红喜袍,一副喜气洋洋的新郎官模样。
看起来还挺乐意结婚的。
蒲遥余光瞥见他的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大腿上,修长的手指不安的磨了磨,看起来比他还紧张。
两个人都低着头。
眼神眼睛乱晃。
“我……”
“我……”
“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夫人。”
“……”
夫人倒是喊得挺溜的,看他气色还不错,完全不像个要冲喜的病人。
蒲遥干笑一声:“你先说。”
年轻俊美的新郎官耳朵也红了起来,“是我的错,我来晚了,如今又把夫人吵醒真是罪该万死……但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不可荒废……”
【……】
这只厉鬼该不会是想……
蒲遥懵懵的,“我没成过亲,不知道有什么规矩,要不你教教我?”
俊美的新郎一双凤眼小心翼翼的看了过来,一瞬间被他的美丽的新婚妻子可爱的模样震得心口发烫,这下不止耳朵,脸和脖子都红了个透,说话都结巴起来了,“好、好像要掀红盖头,要喝交杯酒……”
蒲遥说:“可是红盖头我自己掀开了。”
新郎略显固执:“该是由为夫掀的。”
他说着,竟然从袖袍里拿出了蒲遥不知道丢到了哪里的红盖,别过头,仿佛不敢看他似的,只让蒲遥瞧见半个侧脸。
他直直的站在蒲遥的面前,蒲遥这才发现他很高,肩膀很宽,偏瘦,但不干瘦,偏头的时候能看见他脖子的线条,竟然有拉丝的肌肉线条。
这家伙……该不会还会武功吧?
这个时代武馆盛行,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学武也不足为奇。
他的头发不是时新的短包头,略长,细碎的发尾扫过耳尖、两鬓的头发是耳朵的一半,但又凌散的露出苍白的耳朵。
前额是零碎的刘海,晃动间细细的烛光像是碎在他苍白的脸上,狭长的凤眼显出一丝凶戾之气,但是他耳尖红红的、脸和脖子都是红的,眼珠子左右看看不敢看过来的样子,又让他多了一份青涩,显得不那么难以亲近。
手很大,但是手指修长节骨分明,一双手拿着红盖头,轻轻的说了句:“夫人,我盖盖头了,你小心。”
像小孩子过家家。
蒲遥没有躲,红盖头刹那间盖了过来,遮住了眼前的光。
屋子里本来就暗,新郎手指的红烛仿佛只能罩住这一个小范围似的,一下子眼前全黑了。
阴冷的感觉又来了。
在陌生的环境里、阴冷的黑暗中,莫名让人有些害怕。
蒲遥纤白的手往前一摸,男人的手离开伸过来将握住了。
手心里血滴子似的红朱砂热了起来,一下子让蒲遥浑身暖意。
刹那间,眼前也明亮了起来。
盖头慢慢掀了开来,他从鸳鸯红绸布之间蓦然瞧见了男人的样貌。
红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更温柔了些,身上阴冷的气质好似也暖了许多。
男人的眸色比寻常人要浅淡,他愣愣的瞧着,一时间话也没说出来。
他这是第一次正面看自己漂亮的小妻子。
来的时候只看见他闭着眼睛睡在床上。
穿着一身红嫁衣,艳丽得不行。
样子是漂亮至极。
毫无防备的睡着,软乎乎的,呼吸很小声,凑近了总觉得有股甜丝丝的香气。
窝在被子里盖得严严实实,像极了他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奶猫。
后来他的小妻子醒了,因第一次见面,不好直勾勾的看人,只能左右躲着,生怕唐突了他。
有时候是余光瞧见,有时候是慌乱的瞧上一眼,从来没有当当正正的看这么久。
红盖头掀开的一瞬间,好似世上最美丽珍贵的宝物现世一般。
好漂亮。
是凡世难以窥见的璀璨。
他好像有些拘束害怕,眼睛是那么的漂亮那么动人,睫毛长长的,眼睛亮亮的瞧着人,一眼能将人心都看化了。
烛光煌煌,摇曳的火光让他的容貌也虚幻起来了,他美丽如深夜惑人的精怪,又似幻梦中的仙子,真是好看得不像话。
志怪话本里描绘的那勾得书生失了元阳之身、抛弃功名利禄的美貌妖魔可能都不及他十一。
厉家仁此时此刻只觉得世上万物都不及他新婚的小妻子好看,他的心柔柔的,好似被一双手搓成了软软的团子似的。
对了,那双手一定是他美丽的小妻子的手,他的手漂亮极了,根根如美玉,握在手心里细软嫩滑,让人想紧紧抓住,又怕弄疼了他,只能轻轻的碰着。
他眼睛直直的看着,像是书中任何一名被艳丽美貌的精怪蛊惑的书生一般,垂下头,突然亲了他一下。
他仿佛也被自己孟浪的行为吓到了似的,一连退了两三步。
还把座椅板凳撞得哐哐响。
动静很大。
外面仿佛传来周正的声音,但是又难以听清。
“……”
【……】
一见面就亲嘴?
冰凉的触感一贴即分,蒲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过来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嘴巴被亲了。
他顶着半掀开的红盖头呆呆的坐在床边,傻了似的一动不动。
回过神来后,只见他那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似的二少爷绷着脸板直得站在那里,好似块大石头、大木头,钉在了地上。
蒲遥都看见他指尖在发抖。
好一会儿才憋出一两句话。
“圆房……可比这个厉害得多……”
蒲遥:“……”
男人怎么圆房?
二少爷该不会真的想圆房?
他美丽的小妻子沉默的样子令人心慌,心惊肉跳不知所措的新郎官连忙想出了另外的话题。
“先喝交杯酒,遥遥快过来,你坐这里。”
他说着已经拉开的桌前的红木凳子,把它上的小软垫也垫上了。
蒲遥穿鞋,这么一穿竟然穿上了。
眼睛仔仔细细找了许久没瞧见他的鞋子,他的脚果然和鞋子十分合拍,一下子就找到了。
桌子离床不过五六步远,蒲遥才走两步他就来接他。
没牵他的手,也没碰着,只是虚虚的接应,像个礼数极好的、关心自己妻子的好丈夫。
等着蒲遥坐下,才拿了杯子倒酒。
那对杯子是从西方进口的玻璃杯,酒水倒进去清澈透亮,如汩汩流淌的泉水,自带一股清香,惹得人看着闻着已是口齿生津。
“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知道,我听我娘念过你的名字。”他弯着眼睛笑,“她说你今日过门,是我的妻子。”
他说着、食指已经点了酒水在桌子上写下了“蒲遥”两个字,而后旁边又写了“厉家仁”三个字。
“家是我的辈分,父母给我取了名为‘仁’,仁乃君子十二德之首,他们希望我成为一名君子。老师给我取了字,我的字是‘温良’。”
他说着,又写下“温良”二字。
他落字十分快,字写的极好,即使写在桌面上都能看锐利的笔锋,他工正的写给蒲遥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滞留,最后一个字落下,所有的字迹才缓缓的干。
他说完了,酒也满上。
精巧的琉璃杯三分之二的酒,轻轻推到蒲遥的面前。
不知道是什么酒,刚才蒲遥吃饼干的时候这酒壶也摆在桌子上,他硬是没闻出什么香味,仿佛白开水一般寡淡无趣摆设般的放置在桌子上。
但是如今厉家仁把酒倒了出来,那琼浆玉露般的香味沁透他的嗅觉,让他不自觉的分泌出口液。
蒲遥端起酒杯,“你生病……是不是不能喝酒?”
厉家仁说:“前些日子是病重,但是最近好了许多,今夜身上更是轻轻松松,大夫说了这几天病会好,想来是好了。”
蒲遥看他的脸色,的确不像个病人。
他动作敏捷,思维灵敏,完全是个健康人模样。
手拿着酒已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