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垂的时候,左时寒和祝饶来到了老剧院。剧院的位置偏僻,祝饶开着导航才找到。他转了一圈找到剧院的停车场,一个保安正在保安亭里打盹,听到车开过来的声音掀开眼皮挥了挥手:“剧院已经停业了,回去吧!”
祝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们是来拍照留念的。”
“有什么好留念的,一个破剧院。”保安嘟囔了一声,向祝饶喊道,“自己进去找地方停下吧,记得早点开走,我晚上七点下班。”
现在已经快六点了。
剧院的演出大多在晚上,因为即将停业,连保安的下班时间也提前了不少。
祝饶问:“停车费一小时是多少?”
保安不耐烦道:“不收不收!”
停车场里空空荡荡,竟是只有两辆车,说不准就是剧院工作人员的。左时寒和祝饶出来的时候,看见保安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走去剧院大门口,门口也不见人。进去后前台有一个玩手机的小姑娘,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道:“已经停止营业啦,来看演出的话就回去吧。”
小姑娘发现其中一人长得特别好看,刚移回手机屏幕上的目光又移了回去,看着左时寒的脸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已经在尖叫。
见小美人身边的男人也高大帅气,小姑娘好奇道:“两位是演员吗?”
祝饶摇了摇头:“听说老剧院要关门了,所以过来拍点照片留念。”
小姑娘显然比保安大叔更理解情怀这种东西,遗憾道:“那你们得早点来呀,我们七点就要关门了。”
祝饶道:“现在这么早啊。”
“反正晚上又没有演出。”小姑娘瘪了瘪嘴,“而且员工都走得差不多啦,晚上开门也没人守着。”
小姑娘情绪只低落了一瞬,很快就兴致高昂起来:“不如我带你们参观吧,也好给你们节省一点时间!”
祝饶不动声色地套话:“你对这里很了解?”
“当然!”小姑娘自信十足,“我可也是在这里长大的呢,现在的剧院老板就是我表姐!”
祝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上一次来是为了解决剧院里的鬼墟,事先自然做足了功课。
老剧院实际上是民营的,经营着它的是一个戏曲世家,传到这一辈当家人是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天生体弱,不适合唱戏,但人丁稀少的世家这一代只余那个女孩,也就让她接手了剧院。
老剧院在女孩辛苦经营下勉强有了点起色,但因为种种原因,到底还是支持不下去了。
祝饶道:“那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反正我在这里也没有事坐。”小姑娘离开前台后就跑到了左时寒身边,显而易见就是冲着左时寒去的:“我叫陆窕,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呀?”
左时寒看上去还真的比陆窕小。
“……左时寒。”左时寒禁不太住女孩子的热情,下意识往祝饶身边躲,祝饶将他手攥在手中,上前一步护住他。
陆窕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
“啧啧啧。”看着祝饶的目光好在看一个禽兽。
陆窕接受能力非常强,对于某方有啃嫩草嫌疑的同性情侣也没抱有任何偏见,走在前头带他们参观了起来。
“剧院原来其实是只唱戏的,所以规划和现在常见的剧院不太一样,不过几次翻新后也很接近了。我姨父在世的时候一直很遗憾没能把老戏台保留下来。”陆窕唉声叹气,“不然就能去政府那里多拿点钱了。”
“政府好像对老剧院是有补助的。”祝饶道。
“不够啊,一杯水哪救得了一条快干了的河。”陆窕道,“绍县也没有很富裕,没那么多钱补助一个救不起来的剧院。现在没几个人看戏了,门票根本卖不出几张,但是请剧团的钱却一点都少不了。”
陆窕顿住脚步,回头问:“上个月出的那事你们知道不?”
祝饶点点头。
一个鬼墟害了四条人命,即便表现在外的死因都是意外,但对老剧院而言依旧是灭顶之灾。
“总不能不赔钱吧,要是不赔家属能过来把剧院掀了。”陆窕摊了摊手,“赔了的的话就是把最后一点钱也赔了出去,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鬼墟作的孽总是要让对其一无所知的人承担后果。
“小左你在看什么?”陆窕注意到左时寒一直看着一个方向,好像完全没在听他们说话。
“有哭声。”左时寒说。
陆窕被他说得汗毛倒竖。
“不,不可能吧。”陆窕干巴巴道,“剧院里没别的人啊……”
左时寒已经朝那个方向走去。
祝饶毫无疑问会跟着他,陆窕咬咬牙也只好跟上,一路心惊胆战。但是当哭声逐渐清晰后,陆窕表情立刻变了,大步朝那个方向跑去。
一下子就变成了左时寒河祝饶要跟着陆窕。
他们最后在通往剧院二楼的阶梯边停下,台阶上坐着一个抱着膝盖哭泣的年轻女孩,陆窕慌张喊了一声“表姐”便跑到她身边。
第13章 父亲
陆窕把年轻女孩抱在怀里,心疼地拍着她的背:“怎么啦,怎么突然就哭了?”
女孩睁开泪眼,模模糊糊看见陆窕的脸后,哭得更加伤心了,抽噎着道:“小窕……爸爸,爸爸他不见了……”
陆窕闻言一怔,神情有些勉强:“你说什么糊涂话啊,姨父不是都走了快十年了……”
女孩用力摇头,但是什么都没再说。
陆窕求助地看向左时寒和祝饶。
看左时寒面无表情的脸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祝饶回以爱莫能助的目光。
陆窕只好小声在女孩耳边道:“表姐,旁边还有别人呢。乖啊,先擦擦眼泪,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这一句话将女孩唤回了神,这才注意到左时寒和祝饶,慌张地坐正了擦眼泪。左时寒默默上前递过去一块手帕,女孩道谢的时候还打着哭嗝。
稍稍打理好自己,女孩看着两个陌生人道:“我是沈与媛,澄湖剧院的老板,请问你们是?”
陆窕抢着回答道:“他们俩是来这里拍照片的!”
左时寒和祝饶并不是来这里拍照留念的第一人,至少在他们之前已经来过好几拨记者了。
沈与媛点头道:“招待不周,我便不作陪了。剧院除了员工宿舍哪里都可以去,只是很快就要关门,你们最好还是明天再来,在月底之前每天都会开门的。”
沈与媛态度和言辞都挑不出一丝毛病,如果不是她通红的眼眶和一直压抑着的哭嗝,几乎看不出来她刚才大哭了一场。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现在就顺势同意明日再来。毕竟现在太阳已经落下大半,马上就要天黑,并不适合拍照。
可左时寒却看着沈与媛的眼睛问:“你在找谁?”
沈与媛愣了一下。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您……在说什么?”
陆窕也一脸懵地看着左时寒。
左时寒却问了另一个问题:“上个月发生的事情,你有印象,对吗?”
他瞳色很深,乌沉沉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一个人时,好像能看穿任何秘密。
沈与媛下意识地垂下眼眸,避开他的目光。
不知什么时候,祝饶来到了左时寒的身后,高大的身躯带来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陆窕不知气氛怎么一下子就僵持了起来,干笑着企图打圆场:“那什么,有什么事情要不以后再说吧,天色也不早了……”
没说话的后半截话堵在了嗓子眼。
沈与媛轻轻拍了拍陆窕的肩膀:“小窕,你能暂时离开一下吗?”
陆窕不解地看着她:“表姐?”
沈与媛站起身,抬头直视左时寒的眼睛:“我有一些事情,想和这两位先生谈一谈。”
……
陆窕犹豫了许久,还是在沈与媛无声的催促下离开了。
走出一小段路,她觉得很不对劲,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她怎么一点都想不明白。
陆窕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好奇心和对表姐的担心占据了上风。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高跟的鞋子,将它脱了下来拎在手上,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上时还被冻得呲牙咧嘴。陆窕脚步无声地往回走,渐渐地听到了阶梯处传来的声音。
陆窕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了一眼,那三人没有一个正面朝着她。陆窕却感觉那个抱着人偶的貌美少年似乎看了过来,连忙缩回了头,再也不敢往外看,一心一意听起墙角。
……
“我现在想起来,依旧不敢肯定那究竟是我经历过的现实还是一场梦境。”无意识间,沈与媛将左时寒给她的手帕攥得皱巴巴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扯破了,“我进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面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人。刚开始他们都很正常,但是突然间就攻击我们。”
“对,我们。”沈与媛说,“那个晚上死掉的人,和我一样去了那里,但是不同的是他们都在里面被杀了,而我活了下来。”
祝饶问她:“你是怎么得救的?”
“是爸爸救了我。”沈与媛说。
沈与媛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要是说出来你们可能觉得我疯了吧……我爸爸是九年前车祸去世的,但是我觉得他还在。九年来,他的鬼魂一直陪伴着我。”
“每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该如何坚持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梦到我的爸爸。其实梦醒后我就记不清梦里他对我说了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爸爸说话时的温柔,他在安慰着我,鼓励着我。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没有什么困境是我不能度过的。”
“那一晚也是一样,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爸爸出现了。他拉着我的手带着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带着我跑出一扇发光的大门,我就突然惊醒了。”沈与媛道。
“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有一段时间似乎缺失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段时间里我做过什么,问剧院的员工他们也没有印象。”
“然后我就听到了尖叫声,舞台上有人倒下,观众们呆坐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很快的,观众席也有人口鼻流血地倒了下去。”
“晚上,我又一次梦到了爸爸,他安慰了我一整夜,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说到这里时沈与媛声音发着颤,眼泪又控制不住地从眼眶滚落而出:“怎么这样……明明,他那天和一起没有任何不同啊,为什么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沈与媛看着左时寒:“是因为他救了我吗?”
“不是。”左时寒答得很快。
他语气太过肯定,甚至完全没有安慰的意思。
沈与媛呆呆地看着他。
“你的父亲现在遇到了危险,为了自保强行关闭了自己的鬼墟。”左时寒道,“但是鬼墟不可能一直封闭,那个人现在一定也进到了鬼墟里。”
左时寒说的话沈与媛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她听明白了那句她的父亲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