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衣服确实是个老物件,面料看上去不新,但颜色依旧鲜艳。大姨眼力有限,但能分辨出这很可能是清末那会儿的衣服。”
“卖嫁衣的乡下女人面容憔悴,身上穿的衣服打了不少补丁。大姨估计她是生活贫苦要过不下去,才要卖掉这件显然是祖上传下来的嫁衣。
“出乎大姨意料的是,乡下女人开了一个低得不可思议的价格。大姨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又问了几遍价,女人报的依旧是那个价格。大姨问的次数多了,她甚至自己又压了价。”
“女人一副急于脱手的模样,大姨觉得她可能家里真的困难,不仅按女人第一次报的价格买下了嫁衣,甚至还多添了一点钱。
“乡下女人拿钱的时候目光有些躲闪,甚至都没点一遍,塞进腰包里后就匆匆忙忙走了。”
“大姨收到这件衣服后心情很好,让员工看着店面后,带着那个木箱子回了家。她回到自己的卧室,打开箱子把那件嫁衣取出来仔仔细细地看。
“乡下女人卖的嫁衣是一整套,红褂,红裙,甚至还有红缎绣花鞋。裙褂上绣着许多吉祥的图案,像是福喜二字、鸳鸯、蝠鼠等,针脚又细又匀。”
“大姨拿衣架撑起嫁衣,她收了许多年的衣服,这样的宝贝还是第一次收到,看着看着就入了迷,直到姨父下班回家叫她下楼吃饭,才回过神来。”
“用完晚餐大姨就回了卧室,那件嫁衣她越看越喜欢,怎么看都看不够。姨父看见了,开玩笑似的说,这件衣服红得跟血染过似的。
“大姨打了一下他的胳膊,说姨父就会乱说。晚上夫妻俩都有一些账要算,大姨把嫁衣收回了箱子里,算好账后大姨和姨父就准备睡了,他们工作都不算空闲,明天一早还有的忙。”
“装着嫁衣的箱子就放在角落,那箱子有点沉,大姨嫌搬来搬去的麻烦,就放在那了。毕竟她真的挺喜欢那件衣服,还有兴致的时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取出来看。
“怪事,也就是她买到嫁衣的那一晚开始的。”
说到这里时,汉服姑娘压低声音。
“大姨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那一晚睡得却不太安稳,总觉得耳边有什么声音,只是因为那声音很轻,所以大姨也没想到起来看一眼。第二天早上她问姨父的时候,姨父说自己晚上什么都没听到,大姨就以为自己是错把梦境当成现实了。”
“每一天要做的事情都差不多。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大姨回到家,又想看一看那件她意外购得的宝贝嫁衣。打开箱子大姨却觉得哪里不对,因为她记得绣花鞋被自己放在了叠好的嫁衣上面,可是不知怎么的它竟然跑到了嫁衣的下面。
“大姨没有多想,以为是自己记错了。看得多了后她对嫁衣的兴趣不如以往,没多久大姨就收好它放回了箱子。”
“结果这天晚上,大姨又听到了声音。”
“不像昨天那声音模糊不清,这一次大姨听清了,那个声音是咚咚——像是有人在敲着箱子的声音。”
咚咚。
木板被轻轻地,敲了两下。
唐文微鬼哭狼嚎起来,抓着翻白眼的灵也声音都在发颤:“你你你你乱敲什么啊!”
汉服姑娘无辜地举起双手:“我烘托一下气氛嘛。”
“咳咳,我继续说。
“大姨睡得很沉,没有醒来,第二天一大早她起床后,目光正好就落在角落的箱子上。想起昨晚听到的动静大姨愣了下,又问姨父有没有听到咚咚咚的声音。”
“姨父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觉得大姨可能是最近太忙导致晚上没睡好,建议大姨把工作放一放,去开点中药调理一下。
“大姨想了想,也认为姨父说的大概是对的,只是她放不下自己的工作,只是在下班后去开了点助眠的中药。”
“那天大姨睡得很早,喝完药后就睡了,而且很快就入眠。那一晚她再也没有听到像是敲击箱子的声音,但是却好像听到了箱子打开时的吱呀一声。”
“白天大姨看着箱子,精神有点恍惚。她觉得自己是疑神疑鬼了,箱子好端端在这能有什么问题呢?”
“开了箱子一看,嫁衣一点变化都没有,和上次一样好好放着呢。”
“但是之后的几天,大姨精神越来越不好。她总觉得晚上有除了她和丈夫以外的第三个人在房间里。大姨想睁眼去看,可是仿佛被魇住了,她四肢像是不再属于自己,眼皮怎么也掀不开。”
“房间里的第三个人,原先在离大姨很远的地方,可是大姨总觉得,那个人离她越来越近。
“每一晚都比上一晚更近。
“直到,好像站在她的床边。”
“大姨有些崩溃,连姨父也为她的身体着急。大姨不知道该怎么和姨父说她的想法,认为一个箱子有问题,未免太过荒唐。”
“那一天大姨没去店里,在床上坐了很久后,她下床打开箱子。嫁衣还是她上次看到的一样。明明没有任何问题啊,为什么她总是在怀疑嫁衣呢?
“大姨这样想着,把嫁衣取出来放在膝上。拿起被压在嫁衣底下的绣花鞋后,大姨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她死死瞪着绣花鞋的鞋底,本该干干净净的鞋底,上面竟然沾到了灰尘!
“灰尘不多,但在雪白的鞋底上,显得十分鲜明!”
“大姨觉得脊背发凉,一个恐怖的猜想让她心脏狂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以她的习惯,确实是会把鞋子放在衣服上面的,可是每次她打开箱子的时候,鞋子都在最底下。”
“就好像有一个人,在夜里穿起了这件嫁衣,她把嫁衣脱掉的时候,先是脱掉鞋子,然后裙子,接着红褂,最后……关上箱子。”
“大姨头皮发麻,把手中嫁衣胡乱往箱子里头一塞后死死合上箱门。她抱起那只箱子一直跑下楼,把箱子扔进别墅外的垃圾桶后,好像才恢复了正常呼吸的能力。”
“姨父回家后,还问起大姨那只箱子怎么不见了,大姨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她心神不宁地喝完了中药,九点上的床,一直躺到快十二点才睡着。”
“那天晚上,大姨再也没有被人看着的感觉。”
故事讲到这里,抱着灵也的唐文微松了口气,老爷子身体也显而易见地放松。倒是左时寒和祝饶神情一直没有变化,好像不是在听鬼故事,左时寒甚至在吃完了祝饶买的小吃后开始吃唐文微上供的麻糍。
汉服姑娘满面笑容:“大姨第二天早上醒来神清气爽,感觉好久没有睡过这么香的觉了。她拿起床头柜的衣服打算换上,然后便看见手里抓着的是一件血红色的嫁衣。”
“箱门大敞的木箱,正安安静静放在卧室的角落里呢。”
唐文微和老爷子脸色瞬间煞白。
汉服姑娘一拍手,宣布:“我讲完啦!”
“没了?”一脸嫌疑的灵也用力推开扒着他的唐文微,“后续呢?”
“啊,后续啊。”汉服姑娘摸了摸下巴,“后续就是吓坏了的大姨把整件事完完整整告诉姨父,姨父找了道士来,道士就把嫁衣解决啦!”
“这么简单吗?”唐文微不敢置信。
“哎呀,大姨说不准是讲故事骗我的嘛。”汉服姑娘摊了摊手,“我的故事讲完了,下一个人要准备好哦。”
唐文微一巴掌拍在桌上散落的扑克牌上,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抽!”
左时寒默默咽下一块麻糍,喃喃道:“好黏……”
祝饶低声问:“不喜欢吃?”
左时寒点了点头,他不是很习惯这种黏牙的食物。
但是……浪费食物是不好的。
左时寒犹犹豫豫地看着还剩大半的麻糍。
祝饶自然而然地把麻糍从他手中接过:“我来吃掉吧。”
左时寒愣了愣,垂下眼眸。
他不喜欢浪费吃的。
在过去,他想要好好吃上一顿饭是十分艰难的事。不是那些人克扣饭菜,而是他太疼了,疼得什么都咽不下去。
安稳地吃东西,是足以珍惜的一件事情。
所以即便遇上不喜欢吃的东西,左时寒也会吃完它,这点忍耐和过去比显得微不足道。
但是祝饶发现后,就会代他吃完那些他不喜欢的食物,即便那个时候自己也已经吃不太下。
他从来不会表现出来。
注意到这边的唐文微小声道:“秀恩爱死得快。”
灵也面无表情地拧了一把唐文微的胳膊。
整句话都是他的爆点。
唐文微倒吸一口凉气:“小孩子手劲怎么这么大……”
这个时候,汉服姑娘已经把洗好的牌发下去了。
“时间不早,”汉服姑娘道,“应该还能来一局吧。”
手中的牌一张张减少,而桌上堆积的牌越来越多。
最后只剩下左时寒和祝饶手里还抓着牌。
左时寒看着扑克牌的背面,犹豫着不知道该抽走哪张。
他……不是很想讲故事。
最终选定一张牌后,左时寒将手伸向它。就在快要碰到的时候,祝饶好像手不稳似的晃了下,把另一张牌送到左时寒手下。
左时寒看着祝饶的眼睛。
他抽走了那张牌,然后把成对的牌掷到桌上。
祝饶把手里的鬼牌在众人面前晃了晃:“看来今晚最后一个故事要由我来讲了。”
左时寒想到了什么,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祝饶噙着笑意:“虽然很想讲一个爱情故事,但想要讲完恐怕得从今天讲到明天早上,我也只能忍痛割舍了。”
灵也翻了个白眼,汉服姑娘捂着嘴笑。
左时寒暗暗松了口气。
“我就讲一个,有关棺材的故事吧。”
第28章 棺材(一)
听到棺材这个词,左时寒一下子就明白了祝饶想讲的是什么故事。
说起来,那还是他们两人一起经历的一件事。
果然,祝饶说道:“那件事情是三年前我亲身经历,大概六七月份的时候,我和时寒去山里旅游……”
……
对外说是旅游,实际上是受人所托去解决一户人家发生的怪事。
封师协会会统计全国范围内发现的异常情况,根据事件的难度下发任务给不同等级的封师。真正存在鬼墟的任务是很少的一部分,更多事件的始作俑者是不成气候的小鬼,因为各种原因形成的精魅邪祟,或是活人。
左时寒跟着祝饶离开鬼墟不久,祝饶就分配到了那个任务。难度不高不低,协会认为存在鬼墟的可能性较小,更可能是邪祟所为。
祛除邪祟不是封师的专长,听说也有道士去了那里后,祝饶便带着左时寒去那边划水。
那户人家派了车来山脚接他们进山。山路不怎么平整,汽车在上面摇摇晃晃。
接他们的司机是委托人的儿子,大致情况祝饶已经从协会那里知晓,左时寒没有过问,好像真把此行当作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