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仆人们早早烧好了热水。
不多时,黑蛇悄然回到新房。他看了眼熟睡的陈陌,没有惊动他,化为人形将他轻轻抱起,带着他一起进入屏风后的浴盆。
温水包裹住陈陌的身体,他睡梦中微蹙的眉心慢慢舒展。
似乎满意这水的温度。
男人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每一寸肌肤都被细心地照顾。
片刻后,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抱回婚床。
整个过程,陈陌呼吸平稳,睡得一脸安详,丝毫没有察觉。
男人躺在他身边,安静地看了他许久。
眼中满是柔情和眷恋。
许久,似乎也觉得累了,轻轻搂住陈陌,沉沉睡去。
蛇尾悄然缠绕住他,不愿有一时半刻的分离。
天光逐渐洒入房间,厨房内,仆人们忙着劈柴烧水,都忍不住心中疑惑:明明已经烧了那么多热水,究竟都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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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天色大亮,仆从来敲门唤起。
小黑敏锐地睁开眼,陈陌昨夜累坏了,正靠在他怀中沉沉睡着。
他没有惊动他,只是轻轻抽出手臂,悄悄起身,轻轻替他掖好被子,让他继续安睡。
他走动时,身形渐渐模糊,再一转身,已化身为一位柔美的女子。
眉目清秀,气质温婉,正是吴氏内侄女,也就是原本要嫁给陈陌的那位新娘模样。
那女子也是个可怜人,本已有心上人,却被父亲和姨母逼迫,嫁给一个昏迷不醒的“活死人”冲喜。
小黑那日本打算一口吞了她一了百了,揭开盖头时,看到女子泪流满面,哭得伤心欲绝,便猜到另有隐情。
问明真相后,他使了个移形换影的术法,送她与心爱的情郎团聚去了。
那时它尚且口不能言,只能通过意念威胁对方:“你若不走得远远的,敢回来坏我的事,我定叫你有来无回。”
那女子又喜又怕,连连感谢蛇君成全。
小黑整理了一下衣襟,再三确认镜中自己的模样与记忆中的女子无异,才唤人进来梳洗,然后跟随仆妇前往陈父与吴氏所在的主院请安。
吴氏在陈父面前一如往常摆出慈母的姿态,笑容满面,语重心长地告诫:“你刚成婚,要耐住寂寞好好过日子,待陌儿醒了,少不了会对你好的。”
说着,她还递来一个玉镯,递给新娘:“这是给你们的新婚贺礼,收下吧。”
新娘低眉顺眼地应声,眼底藏着冷意。
待陈父离开后,吴氏的笑容瞬间消失,语气转为森冷:“陈陌现在怎么样了?”
小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心中几番权衡:倘若现在对她动手,势必传出物作祟的谣言,对陈陌不利。而且昨晚忙于亲近,自己也未曾询问他该如何应对,不可贸然行事。
他压下心中的不快,维持着温顺的模样,低声道:“夫君他……还昏迷着,未见好转。”
吴氏不疑有他,轻蔑地冷哼一声:“那就好。”
她从袖中拿出一包药粉,交给新娘:“你再等些时日,时机一到,就喂他喝下这个。”
……
陈陌醒来时,已是夕阳西沉时分。
小黑早已恢复他原本的男子模样,坐在窗边陈陌常待的桌案前,翻看他爱看的那些书册。
他衣着华贵,面如冠玉,侧颜映着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一层薄薄的光泽,美得不似凡尘之人。
陈陌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失了神。
男人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放下书卷,大步走过来,将陈陌揽入怀中。
有过肌肤之亲的两人,是怎么亲近也不够的。
陈陌浑身酸痛不已,却依旧沉醉于对方温柔的亲吻中,不可自拔。
又是一场漫长的缠绵。
这次男人没再过度纠缠,两人只做了一次便停止。
陈陌心满意足地趴在男人的胸膛上,两人发丝缠绕,肌肤相贴,粗壮的蛇尾有一下没一下在他身上各处厮磨着。
良久,小黑才想起正事儿。
他将桌案上的一包纸袋递给陈陌,把早上去吴氏那边请安遇到的事告诉他,并说:“这是她给的。”
陈陌接过那纸包,心中已有了猜测,却还是想验证一番。
他看向小黑,后者点头,化作蛇形从窗外滑了出去。
不多时,带回来一只活鸡。
两人将毒粉搀入水中,喂给鸡喝。不出片刻,那只鸡便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死状凄惨。
虽然心里早有预料,真正看到这一幕时,陈陌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小黑站在一旁,脸色也十分阴沉。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道,“要不要我来帮你处理掉?我可以轻易杀了她,或者干脆把她吃掉,这样谁也不知道是我做的,只当作她失踪了。”
陈陌却摇了摇头,说:“你不要卷进来。”
他时常看些志怪小说,知道物卷入人间恩怨,往往会染上因果,不愿让小黑为了他牺牲太多。
却没直接说,只道:“她作恶多端,处心积虑就是为了陈家的家财。让她失去这些,或许才令她生不如死。”
小黑微微颔首,觉得陈陌说得有理。
事实上,不论此刻陈陌说什么,他都会赞同。
他实在太爱他了。在他眼中,陈陌是这个世上最完美无瑕之人。
陈陌说:“我这边还有其他的证据,本来就要交给父亲的,却被吴氏先动手害了。”
小黑想了想道:“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陈府待着,也听到了不少关于她的秘密。”
陈陌看向他:“什么秘密?”
小黑凑近他耳语了几句,陈陌不禁瞪大眼:“真的吗?”
小黑点了点头:“千真万确,我曾亲眼看到他们在西苑厢房私会。”
陈陌沉吟道:“原本我还担心,就算证据确凿,父亲若不想生事,可能还是会按下去。如果有了这事,我父亲绝不可能再包庇她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有了决策。
小黑再次化作新娘的模样,施展障眼法,让所有人暂时忽略他们的行动。两人一路无阻,悄悄朝陈父的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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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近来心情大好,陈陌昏迷不醒,只待合适的时机一命呜呼。
而她也在这段时日将他收回的产业再度夺过来,想来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她难得生出几分闲情逸致,叫人在院中烹茶煮酒,打算恣意消遣一番。
几杯热酒下肚,忽而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
叫人近前来问,才知道她的宝贝儿子繁儿又闯祸了。
他将邻居家的孩子打得鼻青脸肿,对方家长气冲冲地前来告状。吴氏听闻,不以为意,懒懒地挥了挥手,笑着说道:“小孩子嘛,总有打闹的时候。”
那家长未料一向温婉有礼、大方得体的陈夫人竟然态度这般嚣张,不禁脸色铁青。
吴氏却不紧不慢,轻描淡写道:“我会让人送些东西过去,当作赔礼,也会把医药费附上,区区小事,您就不要纠缠不休了。”
对方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吴氏的乳母看着这一幕,忍不住低声提醒:“夫人,我看她气性不小,万一此事传到老爷耳中……”
吴氏毫不在意地笑了,摆了摆手:“老爷?老爷什么时候问过孩子的事儿了?以后整个陈家都归我管,还受什么窝囊气?”
她得意地眯起眼,手指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着。
却全然不知,仅一墙之隔的书房内,她精心装扮的假面即将被狠狠撕开。
主院书房,陈陌与“新婚妻子”一道求见父亲。
陈父听说他来了,惊愕地抬头,连忙让他们进去。
看见原本昏迷不醒的儿子竟然好端端站在自己眼前,陈父不禁失声问道:“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陈陌看了眼身侧的“娘子”,简单带过这个话题:“应该是冲喜的作用吧。”
不待陈父再多问什么,他话锋一转,开门见山道:“父亲,今晚我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
陈父见他神色庄重,便示意他说下去。
陈陌来前早就想好了如何陈述,得到允许倒也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父亲可还记得去年冬天我坠崖的那件事?”
陈父点头,当时他在外地经商,此事也是回家之后才听说的。
陈陌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当时的赶车人没死,前段时日忽然回来跟我诉说,原来当日的坠崖事件竟然是吴氏一手安排的,她想置我于死地。那人证如今就在东院,父亲随时可以传唤。”
陈父的脸色阴沉下来,显然没想到那场意外还有这样的内情。
他正要说些什么,陈陌却接着开口。
“当日,我便打算把这事告知父亲,还没来得及走出东院,就忽然陷入诡异的昏迷,直至今日才醒来。这也是吴氏所为,她对我施了巫蛊之术。”陈陌目光一寒,“虽然我手头没有明确证据,但父亲只要派人去搜一搜内院的密室,就能找到她的施法之物。”
“巫蛊之术?”陈父更加震惊。
巫蛊之术在权贵之中都是禁忌,更何况他们着寻常商贾之家,这消息若是紧紧锁在家中倒也罢了,若是传出去,恐怕要被官府问罪。
陈陌从袖中拿出了吴氏给的那包毒粉,放在陈父身前的桌案上:“就在今早,我新婚妻子前来跟父母亲请安时,吴氏交给她一包毒药,叮嘱她在必要的时候,喂我服下。这包毒粉就是物证,而我的新娘,就是人证。”
随着他的陈述,乖顺地站在他身侧的新娘子轻轻点头,承认了陈陌所说的一切。
陈父被一轮接着一轮的指控震得全然愣住,目光不由自主,顺着儿子的视线,看向他早上才见过的新儿媳。
他半晌才找回声音,嗓音干涩,看着儿媳问:“你,不是吴氏的娘家侄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