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姿态随意地听着,走近仔细查看陈陌的肩膀。
那里曾经有一个被怪物咬伤的伤口,此刻伤口已经被修复,留下了一道奇特的纹路,看起来不太吉利的样子。
云清沉吟片刻,掐指一算,眉心皱了起来:“这个情况……可能有点麻烦,我得去翻书查一下。”
沈君尧总控制不住暗自吐槽。
几百岁的人了,怎么每次遇事都得翻书?
平时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若是平时,他早就怼过去了,可眼下陈陌的性命捏在对方手中,他不得不保持客气,礼貌问道:“要不要送您去书房?”
云清斜眼看了看他,警告道:“可不许偷偷讽刺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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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陌三天没回家,家人很担心,一直在打电话。
手机震了一路,沈君尧之前没心思理会,这会儿四下安静,他看着床上陈陌安静的睡颜,犹豫片刻,还是替他接听了。
电话那头是陈陌的母亲,宋安凤。
沈君尧迟疑了一瞬,把陈陌受伤的事告诉了对方。
宋安凤很快就赶了过来。
赶到时她有点意外,毕竟这地方离她家的直线距离很近,但真正从她家出发来到这里,则要绕一段路,需要十多分钟车程。
陈爸不在家,陈小米在上学,宋安凤一个人来的。
她在门口按下门铃,心里七上八下的。
得知陈陌昏迷不醒,她脑子里嗡了一下,脑海中第一个想法就是:被高人说中了。
当时遇到那个高人曾经正色警告,给陈陌的那些护身符只够抵挡二十年,眼看着时间就要到期,她最近一直心神不宁、难以安睡。
果不其然,陈陌又出事了!
是不是因为迟迟没有定下婚事的缘故?
宋安凤心不在焉的想着,横竖最近儿子跟那个相亲对象约会约的很频繁,要不就让他们赶紧结婚吧。
就在这时,有人过来开门。
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宋安凤愣住了。
双眼圆睁,手指指着沈君尧,半晌才颤颤巍巍的说:“你……你是那个人。”
沈君尧侧身请她进门,说:“很抱歉宋女士,以这样的方式跟你重逢。”
宋安凤一想到自己是来找儿子的,骤然紧张起来,“陈陌竟然在你这里?”
她转而有些生气:“你想干什么?你想跟我抢孩子?!没门!你当年抛弃了他,他就是我的孩子了,你别想再要回去!”
沈君尧看着眼前暴躁的女子,垂了垂眼眸。
年近五十的人类女性保养得再怎么精致,眼角眉梢也能看出些许岁月的痕迹,她不比当年的温婉柔和,对于陈陌的维护之意却一如既往那么坚定。
“先去看看他吧。”他侧过身子,让宋安凤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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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陌此刻正在楼上的主卧,他换了身宽松的睡衣,清清爽爽地躺在床上,发丝柔软,面容白皙。
趁着等待宋安凤到来的时间,沈君尧帮他仔细清洗过。
浴血战斗的血腥和被大蛇吞进去又吐出来的狼狈都被洁净的水流带走,不留一丝痕迹。
宋安凤走进房间时,看到的便是她儿子安静乖巧躺在柔软床铺里的情形。
他双眼紧闭,神态平和,仿佛只是在沉睡。
可她知道,如果只是睡着了,这个男人不会特意通知自己前来。
宋安凤忧心忡忡,姑且把前尘往事放在一边,扭头问沈君尧:“他这是怎么了?”
沈君尧简单解释:“被怪物攻击了。”
他说的内容很离奇,但宋安凤竟然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陈陌从小到大总是很容易吸引各种邪祟,正是靠高人给的护身符才支撑到现在。
宋安凤心中各种念头杂乱无比,喉咙干涩。
她轻轻握住陈陌的手,紧攥在自己的掌心里,眼中满是担忧。许久,她才想起什么,回头看向沈君尧:“你怎么会……?”
她想问的太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沈君尧似乎料到她有所疑问,主动开口解释:“我现在是他的同事。”
宋安凤皱了皱眉,显然不解:“什么同事?”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陈陌最近到底在做什么工作,每次问他都东拉西扯,不肯说个明白。加上他又每天早出晚归,说起来,他们一家人已经有日子没好好一起吃个饭、说说话了。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沈君尧便换了件事说:“我也是他的相亲对象。事实上,我们最近在交往。”
宋安凤噌地站起身,被这件事震惊得一时失语。
她双眼圆睁,指着沈君尧,结结巴巴地说:“可是你……你,你不是他爸爸吗?”
沈君尧:“???”
沈君尧不知她这个结论从何得出,哭笑不得,却只得耐心解释:“我当然不是。”
宋安凤却一脸笃定:“可你分明就是他爸爸!当年你亲手把他交到我手里,说什么要送给我当儿子。那么小的孩子啊,你说抛弃就抛弃了!”
“现在却说什么相亲对象?!在交往中?!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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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凤第一次见到陈陌,是在市妇婴医院住院区的小花园里。
那是一个安静、温馨的午后,她吃过午饭,去花园里散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草清香,阳光透过绿叶洒在小径上,让人的心情也宁静下来。
当时的陈陌还很小,可能只有一两岁的样子,刚刚学会走路,还不太会说话。
他小小的身体乖巧地坐在年轻的爸爸身边,大大的黑眼睛专注地盯着不远处的大树,树枝上头停着几只小鸟。
年轻的爸爸正在低头剥鸡蛋,蛋壳去掉后,他举着白生生的鸡蛋喂给小朋友吃。
小朋友便时不时低头咬一口,细细的手指指向那些小鸟,让爸爸也看,他爸爸便笑了笑,眼神十分温柔。
这对父子的相貌都极为出众,互动也温馨,让路过的宋安凤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了好一会儿。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即将到来的孩子充满期待。
那时,宋安凤怀孕五个月,肚子里的孩子一直状况不太好,她几乎是常住在医院里。
她总能在小花园里看到那个年轻的父亲,带着他的孩子在医院进进出出。
那个可爱的男孩脸色有些苍白,可能生了什么病吧,也是住院治疗。
宋安凤忍不住猜测他究竟得了什么病,能不能顺利治好。
有一天,这孩子的爸爸不知忙什么去了,把他一个人落在花园里。
宋安凤有些担心这么小的孩子落单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便走过去守着他。
那孩子太可爱了,宋安凤忍不住逗他说话,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陈陌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竟然丝毫不怕生,脆生生地吐出一个音节:“陌!”
“叫陌陌吗?真乖!”
小孩子的发音还不是特别准确,但非常礼貌,大大的眼睛里透着乖巧和懂事。
宋安凤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之后宋安凤再遇到他们时,就总忍不住跟小陌陌说话,逗他笑。
她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年轻父亲虽然很爱孩子,但显然没什么经验,动作总有些粗鲁,小陌陌有时候明显被弄得有些不舒服,却因为太乖巧,从不抗议,也不哭。
这时候就需要她这个热心路人登场了。
她提醒那个爸爸应该怎么抱孩子:“你这么别着他,他会疼的。”
年轻爸爸一开始对宋安凤的接近有些警惕,相处下来,慢慢放下了戒备。
宋安凤教他怎么更好地照顾孩子,他都会虚心接受,这让宋安凤对他有了些许好感。
只是,她从没见过孩子的妈妈,这让她有些奇怪。
却没细问。
毕竟,那很有可能是个悲伤的故事。
命运并没有眷顾宋安凤,她的孩子没能保住。
那天,宋安凤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失魂落魄地躺在病床上,眼泪无声地滑落,浸透了枕巾和床单。
她的手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那里曾孕育着她的希望,但现在却什么都没了。
她的丈夫安慰她,她的母亲和哥哥也从邻市赶来探望。
她的病房里来了很多人,大家都希望她能宽心,不要为逝去的小生命难过太久。
但她如何能够不伤心呢?
有一天,丈夫出去为她买饭,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门轻轻被推开。
那个年轻的爸爸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小陌陌乖巧地倚在他怀里,可是似乎察觉到什么,脸上露出不安的神情。
“你不是很想要一个孩子吗?我看,你也很喜欢这个孩子,我把他送给你。”年轻的爸爸声音冷静得出奇,“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必须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他。”
宋安凤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她瞪着眼前的男人,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伤心过度,所以生出了一些幻听。
“你……你说什么?”
“因为一些原因,我不能再照顾他了。”男人的语气依旧平静,眼底却似乎有一些光消失了,他垂着眼说,“他需要在一个正常的环境中长大,远离我。”
宋安凤心中涌起强烈的愤怒:“什么叫不能再照顾他了,什么叫做正常的环境?你怎么能这样?他可是你的孩子!你竟然要抛弃他吗?我还以为你是个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