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奥斯卡回答。
“当年的那一场火灾您又知道多少?我过去以为是我的继母玛丽夫人因爱生恨的杰作,结果事实却不是这样。所以有没有可能,那场也是我的父亲弄出来的一场实验呢?”
“这件事我不知道。”奥斯卡说,“作为存活着经历者,你和你的兄弟是唯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人。”
“很可惜,我们都无法记清童年的事了,而艾瑞克斯甚至到现在可能也不清楚我和他之间真正的关系。”希恩眼帘垂下,“不过,当时也不是只有我和艾瑞克斯活了下来,我们的父亲也活着,不是吗?”
“你有办法让一个死人开口说出自己的秘密吗?”
“是啊,无论犯下多么不可饶恕的罪恶,只要死了那就没人可以追究了。”希恩的指尖摩挲着,若有所思,“奥斯卡领主,谢谢您今天和我共享这些情报。”
“作为盟友,都是不值一提的帮助。”
“您曾经可不愿向我透露这些事。”希恩微微笑了笑,“我这算得到您的认可了吗?”
“没有办法,现在不仅仅是精灵族,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将遭遇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奥斯卡没有隐藏自己的其他目的,“虽然我自身早已漠视了生存或是死亡,但作为领主,我寄托了精灵一族的未来。还是需要改变过往的态度,像您表现出自己的谦卑与诚意。”
“看来您也听说了关于世界覆灭的事。”希恩轻撑着下巴,终于明白奥斯卡态度变化的原因,“是林转告您的?”
“不是,事实上,我或许比您还要早一点知道。”
“那您是怎么知道的?”希恩愣了一下。
“我们看见了准确无误的语言。”奥斯卡说。
林无声地走进了大殿,他双手捧着一个托盘,红色绒布上摆放着一片比男人手掌还要大的白蜡树叶。
“这是世界的树的叶子。”奥斯卡声音低沉,“我们仅仅找到了一片。”
希恩缓缓低下头,托盘上的巨大树叶形似羽毛,先端尖锐,边缘有着整齐的锯齿。他在林的示意下,伸出手,在指尖触碰到树叶的剎那,叶片上浮现出一串淡金色的文字。
【祂将洗涤整个世界,白色的河水会从天而降……】
希恩念出树叶上的预言,整个人微微战栗。
世界树的预言竟然和睡梦中书写的文字一模一样?!
“您清楚这个预言的含义,对吗?”奥斯卡问。
希恩深深地吸了口气,“是的,我明白,我还知道这句预言的前一句,【神明前往世界树的顶端,回归天之国度】。”
奥斯卡吃了一惊。
“是你做得那个梦?”赫莱尔意识到了什么,“看来就像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所以,我们的敌人果然是神明。”奥斯卡有些发怔,“不,应该是世界所有生灵与神明之间你死我活的抗争。”
“但大部分人都会对这场灾难无动于衷,就算告诉他们,他们估计一时也无法相信。”
“毕竟谁能接受天天祈祷信仰的家伙要杀死自己呢?”赫莱尔的语气略带一丝嘲讽,“就算将事实摆出来,他们也会自欺欺人,以为自己要被他们的神带上天堂了。”
“那我们目前能做些什么?”奥斯卡问。
“在预言上的事件一一验证前,”希恩低沉地说,“我们必须把握所有能把握的力量,以及做好最坏的打算。奥斯卡领主,请问这里有笔纸吗?我想给位朋友写一封信。”
“当然,请您移步到书房。”奥斯卡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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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的余晖照进了窗户,映射在雪白的信纸上,像一大块血斑。
希恩搁下羽毛笔,将写完的信件封蜡,递到了林的手上,“麻烦以最快的途径送达到格雷·墨德里奇的手里。”
“是帝国那位大名鼎鼎的【大魔导师】吗?”林低头看了眼收信人,微微颔首,“我明白了,您放心。”
赫莱尔倚靠在沙发上,他看着林快步离开书房,玫瑰色的瞳孔又转向希恩,“我以为你会写给你的老情人。他现在是国王,和他合作不是更好吗?”
“萨尔菲德四世是帝国的国王,但他不是一名真正的独|裁者,他要顾忌很多方面的制衡,这种特殊情况下还是绝对的实力比较有用。”希恩抬眼,低声说,“我之前和格雷有接触,他应该是帝国最容易接受这件事的人。而相比之前,国王陛下现在应该不会相信我说得任何话了吧。”
“这倒确实是,他那么恨你,估计在打开信前,会先把送信人的脑袋砍下来。”赫莱尔眼神飘向一边,“所以,你已经做好拯救世界的觉悟了?”
“这不是必须要做的事吗?”希恩淡淡地说,“无论是为了谁,从哪一种立场,我都要站出来。”
“哈,还真是伟大。”赫莱尔漫不经心地问,“你已经着手安排了?”
“目前奥斯卡已经重新派人潜入都城,我让他们时刻关注拉斐尔,以及教廷教皇的动向,兽人联盟那边,我也让巴尔格特酋长集结兽人勇士,如果有精灵的帮助,他们大概在一个月内就能把北方领地控制住。”
“这个时候,你还要挑起战争?”
“不是挑起战争,更不会发生屠|杀。只是增加以后谈判筹码的手段而已。”希恩说,“为了阻止预言的发生,我要用最短的时间破坏神的信仰,来削弱祂的力量。而要达到这种效果,最好的途径是让皇室与教廷彻底决裂。”
“这恐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赫莱尔说,“那位国王陛下可不会乖乖听你的。”
“我会让格雷先去和他谈谈,要是不行,就只能用暴力手段了。”
“在取舍方面,你还真是狠绝啊。”赫莱尔耸耸肩,“除了这个,你应该还有别的安排吧。”
“当然,作为唯一与神明对抗的存在,我还要增强你的力量。”希恩说,“除了传播更多的信仰,我还要将你另外半块神核取回来,看看能不能帮你将它复原。”
“你有办法复原我的神核?”赫莱尔一下子坐直了。
“王血湖的水给了我一定启发。”希恩抬起头,“虽然不能百分百能成功,但至少我已经有了些思路。”
“真的假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赫莱尔喃喃说着,有些难以置信。
“因为直到现在也不确定,要是失败的话,会让你很失望吧。”希恩说,“但如果成功的话,有了神骨、神核和信仰,你应该就能前往【天之国度】,我们的胜算会大很多。”
赫莱尔微微发怔,下意识想打击对方的期望,“我可是【魔鬼】啊!你这么相信我?万一我不按你说得做呢?我可没说要和你拯救这个世界啊!”
“要是真像你说的,连你都放弃我们这些忠实的信徒了。”希恩无奈地笑了笑,“那我只能用最后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赫莱尔问。
“历史的事总是相似的。真到那种绝望的地步,就只能效仿以前的方法了。”希恩看向窗外庞大的树躯,轻轻叹了口气,“我会将世界树炸|毁。”
第87章 南方领地04
“喂, 开玩笑的吧。你知道炸毁世界树会有什么后果吗?”赫莱尔紧皱着眉头。
“你知道吗?”希恩问。
“不知道,因为至今没人真正做到过。但是你应该很清楚,失败者会沦落到怎样的下场。”赫莱尔神情难得严肃, “你们会遭到【天之国度】的报复,会被神明诅咒!”
“就像奇伦那样, 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 成为他人眼中更加低贱的物种。这种无法抵抗的惩罚确实恐怖。”希恩说,“但我只能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真要去做我也不会后悔。”
赫莱尔沉默片刻, 目光像是再重新审视眼前的男人。
“说实话, 刚见到你的时候,我不认为你有做英雄领袖的潜质。那时候的你眼中燃烧着火光, 是想要与世界同归于尽的复仇火焰。而现在你不再在乎自己,妄图用这火焰照亮世界。”
“你总是提起这段事, 难道那时的我让你动容了?”希恩语气带着些玩笑。
“我只是单纯欣赏敢于反抗命运的人。”
“谢谢,我很荣幸。”
“我不是在夸你。”
“赫莱尔,你是不是在关心我, 因为我从奥斯卡那听到关于自己父亲的事。”希恩抬头注视玫瑰色的眼眸, 他瞧见那张漂亮的面孔变得不自然地僵硬。这也算是一种无声的承认。
其实赫莱尔是很好理解的。虽然他“傲娇”, 语言常常冷漠伤人很难接近,但因为独特的契约关系, 至少在希恩身上, 他有着旁人无法比拟的明锐察觉。拐弯抹角就是赫莱尔表达的方式, 但就像再华丽的剑法, 最终都是要刺中敌人痛点的才能发挥出作用。
“我是怕你憋在心里, 后面又突然发疯。”赫莱尔双手抱胸。
“我没什么感觉, 就像听陌生人的故事一样。”希恩耸耸肩,“毕竟是能娶玛丽·维多利亚为妻的男人,本来就没对他抱有什么期待。”
“你真不觉得难过?”赫莱尔问。
“不觉得。对我来说,这个世界的亲人只有艾瑞克斯一个。”
“呵,这还是第一次你这么坦率表达出对兄弟的感情。”
“嗯,那一次见面他的表现触动了我。”希恩点点头,“这是我亏欠他的。”
赫莱尔心里有些怪怪的:“哈,看样子你是打算做一个负责任的好哥哥了。”
他很难描述自己内心不愉悦的理由,或许是“触动”这次词让他感到轻微的不平衡。虽然说,按照之前的契约内容,眼前的男人从□□到灵魂都是归他所有,他完全没必要在这方面较劲,但是心甘情愿的显然比强取豪夺的来得更具有价值。赫莱尔觉得自己心里怪,是因为他在与艾瑞克斯的比较中好像有些输了。
没办法,魔鬼总是争强好胜,他也难免喜欢在奇怪的地方去攀比。
门外传来两下叩击声,林的声音从书房外响起。
“使者大人,血字先锋队那边遇到好像一点麻烦,需要您处理。”
“怎么了?”门打开,希恩问。
“有一大队人马在刚刚抵达了色拉曼德森林,华纳带着其他人暂时隐蔽了起来。”
“哪来的人?”希恩问。
“似乎是博格黑德城。可能真的是那几个伐木者泄露了我们的踪迹。他们说要找黑头发的男人,或许是要找您。”林皱眉,“目前这群人已经将色拉曼德森林的几主路径封锁了。奥斯卡大人说,如果您需要,可以让华纳他们暂时进入贝克德阿姆比斯,等那群人离开了,再让他们行动。”
“世界覆灭的日子正在倒计时,我们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这儿。”
“确实,那您的意思是要剿灭这群人吗?”
“不用这么麻烦。”坐在沙发上的赫莱尔忽然开口了,“不就是黑头发的男人吗?给他换一幅模样不就行了。”
“换一幅模样?”林微微发愣,“您是说将使者大人的黑发全都剃掉吗?这个方法是不是有些——”
赫莱尔没解释,只是打了一个响指。
“发生什么事了?”希恩有些疑惑,看着林倒吸了口凉气。
林看着面前的金发青年,不由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他愣了一会儿,随后立刻取来了一面等身镜子立在了希恩的面前。
希恩有些失神,他看见镜子中的自己竟然又变成英俊优雅的金发模样。
“你可以调整我的容貌?”希恩轻声说,“我都不知道,还以为变不回这幅样子了。”
“这不挺好吗?做虚伪的事就用虚假的容貌。”赫莱尔不以为然地说,“这样能帮助你将自我与角色割裂开来,也可以提醒你有时候别入戏太深。”
“还真是体贴。”
“我常常感叹自己忙碌得像你的仆人。”赫莱尔没好气地说,“自从契约以来,我就是来向你还债的。”
“别这么说,赫莱尔。主仆关系可不能反了,我们都是你忠心的仆从。”希恩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不过,能变回这幅模样倒是一份意外的惊喜,可以省下不少麻烦。”
“您是打算马上离开贝克德阿姆比斯吗?”林问。
“是的,喊凯森过来吧。我们该离开了。”希恩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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