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灰墙禁止跨越,一墙之隔,里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然而就在今天这座划分尊卑贵贱的灰色墙体,这座圣维亚帝国最伟大最杰出的遗迹竟然坍塌了!
卢战栗着,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就好像一个秩序被重新定义的新世界在他的鉴证下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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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血字先锋队的成员都顺利回到了船上,然而和凯森想得不一样的是,他们队伍里出现了不少负伤的情况。
“怎么会这样?”凯森接过被背回来的华德,对方的腹部大片皮肤被灼烧,衣服与血肉几乎粘合在了一块儿。
“我们大意了,在攻克三号瞭望台的时候,被人发现了。我们原本以为最多来几个巡逻兵,谁想到居然突然赶来了十多个人。”华纳神色凝重,“华德想先去制服其中的一名魔法师,谁知道对方竟然掏出了一把枪,连念咒语的时机都没有,直接用魔法击中了华德的腹部。”
“那是帝国的新武器,好像是能够瞬间发射魔法的枪。”铃兰说,“我们这边也遇到了。”
“真是棘手,难道有那把枪普通人也能变成魔法师吗?”凯森眯眼望向身后的废墟,现在唯一屹立着的就只剩下那一扇圣维亚之门。他脸色一变,发现有两三个人握着银色的□□正瞄准着他们。
“全部趴下!全部趴下!”看见这从未见过武器,凯森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铃兰他们刚刚提到的魔法枪。
砰砰砰!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魔法轰炸在他们的船只上。
“该死的!这火力真的只有那么几个人吗?”凯森趴在甲板上,他很清楚在这样的袭击下,船舱漏水,这艘船再大也改变不了倾覆的命运。
“我们有备用船!”西斯特大喊。
“铃兰将受伤的人先抬上去,找机会撤退,”凯森大声指挥着,“华纳,你和我去解决掉城门上的那几个人。”
“知道。”华纳点头,和凯森一起跳入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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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森和华纳游上了岸,虽然周围都是断垣残壁,但对于曾经刺杀过弗恩皇子的凯森来说,这里的地形他依旧十分熟悉。
刚刚的爆炸让大部分帝国的巡逻兵失去了行动能力,一路上他们没碰到任何阻碍,很顺利就找到了登上圣维亚之门的道路。
快走到尽头的时候,凯森对华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听到上面有几人交谈的动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亨利领主会和兽人连手?!这群要命的家伙,到底发了什么疯,竟然敢把灰墙炸掉了!”守城的军官趴在圣维亚大门之上,枪口瞄准着水上的船只,不停摁下扳机,“都去死吧!这群该死的野兽!”
“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千万不能让这些危险的家伙跑进都城里!”另一位驻守的魔法师说。
“应该是小规模的队伍,情况已经和军部那边说明了。他们已经带了噬兽犬组织了围捕网向这边包过来了……”军官忽然停下射击,摸了下耳朵。
“就是现在。”华纳和凯森一起冲了出去,锋利的尖爪锁定敌人的致命点。
几声惨叫后,三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华纳抹去脸上溅射到鲜血,蹲下身子,想要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魔法枪。
“副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突然有人的声音从尸体里传出来,华纳几乎没有思考,一脚将对方耳朵上的墨绿色饰品踩碎了。
“这是——”华纳猛地抬起头,面露惊恐。
凯森也一脸震惊地看向华纳,“是【神谕勋章】……”
“为、什么帝国也会有远交装置?”
“不知道,但现在情况很危险,他们的援军会比我们想象得要快。”凯森冷静地说,“将这些东西都带回去给使者大人。”
“好。”华纳几下扯下衣服,将三把魔法枪和破碎的装置一起兜住,然后死死系在了身后,“那学院的任务怎么办?”
“先撤退和铃兰他们汇合,要是有噬兽犬,这个冒险就不值得。”凯森沉默几秒,做出了自己的判断,“现在灰墙被炸开,只要活着我们就随时会有机会。”
“好。”华纳愣了一下,听从了凯森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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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玛尔斯震悚地走出了书房,就在刚刚处理公文的时候,他听见了皇宫外发出了让人恐惧的巨响。
都城百年的平静突然被打破,这不详的预兆让玛尔斯有些心慌。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见到跑来的新侍从,玛尔斯立刻大声质问。
“陛下,灰墙被炸毁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新侍从自己都感觉不可置信。
“什么?”玛尔斯的大脑陷入了一秒空白,但君主优秀的素质,让他很快强制自己保持冷静,“是兽人?有多少?他们怎么会进来的?现场的状况怎么样?有多少人伤亡?那些破坏者被击退了吗!”
“那群兽人隐藏在亨利领主的船上,躲过了检查,潜入了都城。他们用大量的火药炸毁了灰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巡逻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新侍从说。
“亨利!”玛尔斯不由咬紧牙,知道自己又被那个男人给利用了,“那些人抓到了没有!”
“埃塞克骑士已经带领人马去搜捕了,他们中间有不少人受伤,应该跑不了多远。”新侍从摸了摸耳朵上的远交装置,他暂时还没有接收到前方最新的讯息。
“集合骑士团。”玛尔斯难掩脸上的愤怒,他无法在皇宫内安坐,必须亲自前往查看情况。
虽然前方充满未知的危险,但新侍从不敢阻拦玛尔斯的决定。他快步紧跟在男人的身后,直到耳边传来虚弱恐慌的呼救声。
“救命!我们需要支持!是兽人!我们被他们包围了!他们太多人了!”远交装置内传出埃塞克骑士的喘|息的声音。
“埃塞克骑士!怎么了!埃塞克!你在哪里?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新侍从停下脚步,大声询问对面。
“啊——!该死的!这……是一个陷阱!他们在……”
“埃塞克?埃塞克?”新侍从不断呼唤对方的名字,然而埃塞克没有在给他完整的回复。
“给我。”玛尔斯转身走过来,一把夺走了新侍从手上的远交装置。
“埃塞克,回答我!你到底遇到了什么?”玛尔斯将远交装置挂在耳边,强压着怒火询问。
“他被我们俘虏了,请转告萨尔菲德四世,这只是一个开始。”熟悉的男声传入了玛尔斯的耳中,像是有虫子钻进了耳洞,这几乎让君主镇定的假面在一瞬间破碎了。
第98章 决战都城05
新侍从懵了, 他看着玛尔斯的神情变得扭曲恐怖,双眼却无声地流下了泪水。
“陛下,您怎么了?”他从未见过自己侍奉的主人露出这样绝望的神色。
对方似乎没有听到自己说的, 又或者听到了没有能够认出。但玛尔斯仅凭刚刚几句,就已经足够肯定那个说话者的身份。
他是不会弄错的, 即使相隔五年, 依旧没人比他更熟悉这个声音。多少个日日夜夜,那就人就是用这样如冰水般清透干净的声音安慰着他,哄骗着他, 愚弄着他……就像有毒的汁液渗透近了他的血与肉, 无论怎样想遗忘, 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忠实地铭记着这个声音。
玛尔斯站在原地,阳光让他感到炫目, 在模糊的视野里,新侍从的脸也慢慢变化成了那张完美的面孔。
躲不掉……化身魔鬼的梦魇还是来找他了。
玛尔斯眼前发黑, 在头痛的刺激下,他毫无防备地陷入了昏厥。
“陛下!你怎么了!陛下!陛下!”新侍从被吓得脸色苍白,立刻冲过去抱住了昏倒的男人, 大声嘶吼, “奥尼恩斯大师!快来人!快去找奥尼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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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尔斯缓缓地睁开眼睛, 浑身沉重得像块石头。他艰难地偏过头,发现窗户外已经是漆黑一片。
“陛下, 您醒了。”白胡子的老者轻声地说, “感觉还有哪不舒服吗?”
玛尔斯闭了闭眼睛, 又睁开, 等视野恢复清晰, 他终于认识了面前的人, “奥尼恩斯……我怎么了?”
“您在阳光下站太久,昏倒了。”奥尼恩斯顿了顿说。
“我现在已经虚弱到都不能被太阳照射了吗?”在侍从的搀扶下,玛尔斯勉强坐直了起来,“没关系,实话实说吧,我很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是因为我脑袋里长出来的东西吗?”
“是的,它可能变大了。”奥尼恩斯尽量委婉地说,“然后再加上您情绪的起伏,所以……”
“它会要我的命吗?”玛尔斯淡淡地问。
“这个……我不能确定。”奥尼恩斯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但女王陛下头痛去世的原因,是因为这个。”
“母亲在我的年纪几乎没有表现出症状,所以我的情况更严重,是吧。”玛尔斯轻声说,“你为欧尼斯还有伊凡检查过了吗?”
“检查过了,欧尼斯殿下和小皇子都非常健康。”奥尼恩斯回复。
“那就好。”玛尔斯自嘲地笑了笑,“五个孩子只有我和母亲一样。”但他很快就收敛起了笑容,“吉尔伯特来了吗?”
“他一直在外面等着您。”新侍从小声地说,“陛下,您还需要休息……”
“让他滚进来。”玛尔斯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君主的语气让人无法质疑。
新侍从看向奥尼恩斯,见对方轻叹了口气,他只能跑出去将吉尔伯特传唤进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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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尼恩斯大师,您不是说陛下需要休息静养,不能让身体太过劳累的吗?”新侍从轻声轻脚地阖上了门,“您刚刚为什么不阻止陛下?”
“都城发生这样的事,你觉得陛下能够好好休息吗?”奥尼恩斯叹气,“陛下是很聪明,也有着远超一般人的才华,可是他终究是一个人,他要在每个方面都做到完美,就肯定要以不断牺牲自己的身体为代价。”
“要是兰伯特大人在就好了,至少能为陛下分担一些。”新侍从担忧地说。
“没用的,就算是兰伯特在也一样。”奥尼恩斯摇摇头,“我们的陛下不相信任何人,只要他想做能做的事,他就一定会亲力亲为。这点比已故的女王陛下还要突出,这或许是天才独有的悲哀吧。”他对新侍从说,“陛下的病情不要和任何人说。”
“我知道。”新侍从用力点点头,这其中的重要性就算奥尼恩斯不提醒他也是明白的。
过了会儿,国防大臣吉尔伯特耷拉着松弛的脸皮,灰溜溜地走了出来。
“马南。”听到陛下的呼唤,新侍从连忙走了进去。
“去将东西取过来给我,书桌最底下的抽屉。”玛尔斯坐在床上,额头密布着细细的汗。他张开手,手心里躺着一把银色的钥匙。
“是。”马南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钥匙。
没有让玛尔斯等待太久,马南很快就抱着一只牛皮袋回来了。他想帮忙将牛皮袋拆开,然而玛尔斯却表示要亲自动手。
“你出去吧。”玛尔斯轻声说。
“陛下我就在门外,有事您可以喊我。”马南退出了房间,在关上门前,他隐隐看见陛下从牛皮袋里拿出了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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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尔斯将墨绿色的书皮阖上,放在一边。他光着脚下了床,缓缓走到了阳台。都城似乎恢复了寂静,卷着花香的晚风扑面而来。
他忽然抖了抖身体,不是因为冰冷的地板,或者夜间的冷风,而是因为内心还未平复下来的恐惧。
啪的一声。玛尔斯缓缓扭过头,没有惊奇于突然从空中飞落到阳台的身影。
因为这位的到来是受他邀请的。
“格雷老师……”玛尔斯轻声说。
“都说您不要这样称呼我了,这么多身份里,我干得最差的就是老师了。”格雷挠着头直起身,他语气轻松似乎根本没将上次两人的不欢而散放在心上,“您深更半夜找我有什么事吗?”
“您都知道了吗?”玛尔斯问。
“啊,您是说灰墙坍塌的事吗?”格雷直点头,“知道,知道。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我说得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