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你冷静点。”希恩皱眉。
“我怎么冷静!那些家伙毁了我的家园,他们还要从我身边抢走你,我绝对不允许他们这么做。”墨墨情绪变得非常激动,他彻底撕破了乖巧听话的面具,眼神变得凶狠无比,“烦死了,干脆我去杀了他吧……这样哥哥就会明白了……”
“够了。”希恩甩开了墨墨的手。
“哥哥……”墨墨身体一颤,猛地回过神,他抬头看着那双毫无情绪的黑色眼眸,整个仿佛被浇了一桶冷水,“你怎么了?”
“我要走了。”
“别走,哥哥……”墨墨想再次伸手,男人却正好转过头。
“你要阻拦我吗?”黑色的眼眸冰冷如霜。
“不,哥哥……我……”墨墨有些被吓到了,说不出话来。
“以后不要这样称呼我了。”希恩收回了目光,低沉地说,“我们本来就不是兄弟。”
说完后希恩离开了,房间内只剩下失魂落魄的青年站在原地。
***********
“他到底要在上面谈多久?”凯森拎着箱子在学院里游逛,可能是因为下雨,校园里没有出现太多的学生,他原以为这一路上大概都不会碰到人了,直到有一个身影迎面向他走来。
凯森习惯性抬起眼皮打量,在伞与伞交叉开的剎那,他看见了一张有些苍老的面孔,有些疲倦的双眼正好也看到了他,脸色诧异。凯森怔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是怎样的神情,但想来应该和对面的人一样,不是特别好看。
“凯森?”男人震惊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真是倒霉,为什么这么大的学院还会恰巧遇见这个人!凯森暗暗咬牙,他原本想装作不认识,直接走开的。可没想到对方竟然叫住了他。
“你……”凯森深吸一口起,缓缓转过身,他刚想开口,谁知道与口兮口湍口√。就被对方强硬愤怒的语气截去了话头。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你不是答应我的吗!永远离开都城!永远不会在回到这里的吗!”像是怕谁听见,男人压低着声音开口就是斥责,“你难道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自己在这儿会——”
“与你有什么关系吗?”凯森心里微微抽动了一下,他冷冷地说,“请问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男人像是被他这几句话气到了,张着嘴沉默了半天,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你挡我路了。”凯森偏过身体,打算从男人身旁绕开。
“你回来做什么啊!”男人的声音似乎是在隐忍。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凯森面无表情,像是懒得再和男人说什么。
“我是在关心你的安全,现在帝国对兽人是什么态度你应该比我清楚。”男人见自己的话得不到响应,便开始说起了道理,“你是我的儿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了。”
“我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你是我的父亲,所以不用担心,我做什么都和你没关系。”凯森的语言决绝,“还有你不用摆出一幅很关心我的模样,多少次我几乎快死的时候,别说帮助我了,你连出现都做不到。”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
“你早就不是我的父亲了。”凯森平静地说,语气没有一点起伏。但心里感受到了难得的爽快。
即使不去看表情,他也知道自己说得话,应该是像针一样狠狠扎在了男人的心上了。
“要是以后再见,不要再喊我的名字,这对你我都好。”说完,凯森撑着伞从男人身边擦肩而过,他觉得这次交锋自己可以算是赢了。
或许真的像别人口中说的,孩子天生是父母的软肋。他承认自己敢这么嚣张就是利用了男人对自己的愧疚。他不担心对方暴露自己身份,因为他很清楚对方不会这么做。
这是对他的惩罚。凯森心里想着,他走回到蔷薇馆,而希恩已经站在屋檐下等他了。
“你去干什么了?”
“抱歉,等很久了吗?我以为要过一段时间,就到处转了转。”凯森低声说,“你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算结束了吧。”希恩说。
***********
“你们真是去了不短的时间,我还以为你们碰上了什么麻烦了。”马车仍然在学院的门口等待着,格雷冲着两个人挥了挥手。
“一切还算顺利,东西也拿了,接下来就是去皇宫了吧。”凯森收起了伞,抖了抖雨水,坐上了马车。
“我们可能失败了。”希恩扳开箱扣后,忽然开口。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凯森愣了下,望向希恩腿上打开的箱子,“东西不是在里面的吗?”
希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随手将那枚黑色的硬质物体抛给凯森。
凯森一手接住,他瞪大眼睛,几乎在触碰的瞬间,他就明白了希恩的意思,“这……是假的。”
“这只是一块长得很像的普通黑色矿石。”希恩说,“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我们被那个教授老头骗了?”凯森紧捏着手心,“没有想到!他竟然把赝品放在这个箱子里!”
“不,尼克教授估计也不知道。”希恩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尼克教授的神情,根据他的了解,尼克教授直率的脾气很难展现出那样逼真的演技,恐怕对方也不知道箱子里真正的零物质已经被人悄悄拿走了,“看来我们的运气不太好,有人抢在我们之前行动了”
“我回去再找找看。”凯森有些不死心。
“不用了,我们先去都城。”希恩喊住了凯森,他们此时手上已经毫无线索,盲目去找几乎也不会得到任何成果的。
“可是——”凯森有些自责,他忍不住想要是炸毁灰墙那天,他就潜入学院,会不会早就将这个任务完成了。
“不用着急,只要东西还在都城,我们总能找到的。”希恩望向车窗外飞速逝去的风景,轻声地说。
第101章 决战都城08
与此同时, 圣维亚皇宫。
雨水慢慢停了下来,空中大片大片铅色的云朵还没有散开,看样子是在酝酿着下一波磅礴大雨。玛尔斯坐在阳台上, 后背倚靠在柔软的枕头,面向沉寂的花园。在床上平躺了近乎一天的时间后, 他向奥尼恩斯大师提出了想要透透气的要求, 于是他就被仆人们安排到了这里休息。
玛尔斯望着隐藏在云层后的太阳,现在应该是下午茶时间,但身体断断续续的疼痛让他实在提不起什么胃口。
“什么都做不了的日子真是无聊啊。”玛尔斯望着眼前的风景, 有人曾告诉他, 他寝宫阳台的景色很漂亮, 静心去欣赏会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当时他的脑子里想得全是公务,根本没有将这句话听进去。
而现在他被迫静了下来, 倒是有些认同对方的看法了。
背后的门吱吱呀呀地打了开来,有人迈着沉重地步伐走了进来。
“我今天不需要下午茶。”玛尔斯听到了动静, 摆了摆手,但没有转过头。
来人没有回复,玛尔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因为他寝宫的女仆本来就是个哑巴。
然而下一刻, 一把利刃狠狠地捅进了他的肩胛骨里。
“哈, 我……手又抖了……本来是要刺穿你的脖子的……”一个夹杂着喘|息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
玛尔斯的脑袋空白了几秒,他的大脑在这几秒钟完全被汹涌的疼痛控制住了, 思维被出现的扭曲面孔生生震慑住。
玛尔斯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他斜了一眼, 发现那把锋利的小刀还深深地插在自己肩膀的血肉里。
“你……”玛尔斯抬起头, 看见一双照出他自己的偏执瞳孔, 和一张……完全陷入疯狂的脸。
帕克·维奇。玛尔斯一眼认出了袭击者的身份。他内心略微有点诧异, 大概是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名为帕克的男人,总是岣嵝着背,回避他人目光,说话也经常因为紧张吞吞吐吐的……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让他一时难以相信对方竟然有独自闯入皇宫刺杀他的勇气。
“找死。”玛尔斯没有犹豫,对于伤害自己的人,他一向冷酷无情。唇齿微动,直接动用自己最强大的魔法袭击向了帕克。
电光闪烁,在击中目标后的一瞬间爆炸开来,然而等烟雾散去,玛尔斯则惊恐地发现帕克仍然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盯着他,根本没有被他的魔法伤害到。
“没用的,你的魔法对我没用。”帕克缓缓走向玛尔斯,他整个人一片死寂,除了右手因为情绪颤抖得不停。
这是他的后遗症,当年在灰墙受袭时留下的。
“你要杀我,为什么?”玛尔斯的脸色因为失血变得苍白,他望着不断逼近的男人,没有露出任何的惧色。
“为什么?”帕克的瞳孔放大,眼中不断扩张的情绪是玛尔斯无法理解的,“你杀了他,你问我为什么……不要告诉我,你忘了。”
“我在位的时间,没有滥杀过任何人。”玛尔斯的声线依旧沉静平稳,要不是可以看到刀|具还插在他脖子边,几乎感受不到他的虚弱,“我能感觉到你对我抱有浓烈的恨意。但既然你要杀我,至少是否该让我知道原因。”
“希……恩,希恩·米勒……”帕克的眼珠布满了血丝,“你杀了他!”
玛尔斯的表情僵硬了一秒,随后低下头似乎陷入沉默。然后在帕克充满怨恨的眼神中,他嘴角忽然扬了扬,发出一声寓意不明的轻笑。
“你笑什么!”这个行为显然有些激怒了帕克,也让他完全看不懂男人的所思所想。在他的设想里,这位曾经尊贵高傲的国王陛下应该在他死亡的威胁下忏悔求饶,甚至痛哭流涕才对。
“你为了他,所以报复我,我觉得很好笑。”玛尔斯靠在墙壁上,偏过头,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向这个和疯子一样的男人,“你究竟以什么身份站在我面前的啊。”
这个问题让帕克傻眼了。
“同学……好友……还是一个没有姓名的爱慕者?”玛尔斯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嘲讽,“帕克,你到底是以什么名义向我复仇的呢?”
帕克站在原地,牙齿被他咬得咯吱作响,男人的语言想一把无形的剪刀,剪断了他仅存的那根敏感的神经。他像一条褪去束缚的鬣狗扑倒男人的身上,两只手紧紧攥住对方昂贵的丝绸衣领。
“你在得意什么啊!是,你得到过他,光想到这一点,我就嫉妒得想要活活咬死你!但我为了他忍住了,你出生高贵我确实抢不过你。”帕克歪曲的脸几乎紧贴在玛尔斯的眼前,“可你怎么敢杀了他的!你根本不知道他对我意味着什么,他是我的血,我的肉,我的灵魂,我的信仰,我的全部!他就是我唯一的太阳,你独占了他,还要毁了他,你让失去太阳的人怎么活下去?你让我怎么活下去!”
“你们什么关系都不是,他对你哪有这么重要。”玛尔斯被帕克爆发出来的感情震慑住了。
“他当然重要,因为我爱他啊! 他就是我一头栽进去的命运,遇见他的那天起我才找到活着的意义。其他都是匆匆过去的路人,唯有他与众不同,浑身散发着光,那就是我的一切。”说着说着帕克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泪流满目,“要是哪一天他和我说话,那天就是我的节日。我只有他,一生都属于他,就算他看不见我,爱着其他人,我仍然始终爱着他。”
真是个可悲的疯子。玛尔斯听着男人诉说的爱意,对方的眼泪中确实埋藏着无比深沉的悲痛,可是他却很难感同身受。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存在很渺小?我瘦弱、丑陋、贫穷,我把自己的所有掏空也比不上你动动嘴的一句承诺来得有价值。 ”帕克昂着头,眼泪沿着脸颊流下,他的手紧握成拳,玛尔斯甚至能听见他骨头裂开的声响,“可是我也想爱他啊!你可以爱他,为什么我不可以爱他!”
“你不是爱他,你真正爱的,是爱着他的自己。”玛尔斯轻声说,“从始至终,你的感受都围绕着自己,你真正享受的是这种自我为爱奉献的感动而已。就像是现在你的眼泪不是为他而流,是为你自己而流。”
“闭嘴!”帕克彻底暴怒了,他那瘦弱的身躯竟然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他将身躯远强壮与自己的玛尔斯从地上拽了起来,拎举到阳台的边缘。
“我想我没说错,你的暴怒就是最好的证据。”玛尔斯的上半身被逼迫在栏杆外,身上的白色衬衫也早已被血染成了鲜红色,“来吧,杀了我。只要牺牲了我,你幻想中的自己就完整了,那个为了爱勇敢伟大的你。”
“闭嘴!你懂什么!”帕克咆哮着,“你知道年幼被父母抛弃的绝望吗?你知道被同龄人逼得像猪一样,在泥土里翻滚是什么样的滋味吗?好不容易觉醒天赋进了最好的学校,还要因为穷被人欺□□骂……好不容易要在瞧不起你的养父面前扬眉吐气,他的脑袋却被人射穿了……这是什么狗屁的人生!”他的脸上也满是血与泪。
“只有一个人他不嫌弃我,他聪明智慧,优雅英俊,却又是那样亲近友善,他帮我赶走那些坏学生,还帮我引荐给好的教授……我怎么可能不爱他?只有他……只有他愿意那样对待我……你却夺走了他,杀了他……”
帕克已经哭到失声,像个迷失灵魂的恶鬼,又像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可惜都是假的。”玛尔斯轻轻说了一句,不知是说给帕克的,还是他自己的。
“无所谓了,所有的事都无所谓了,或许就像你的说的,杀了你,我的灵魂才会再次完整。”
“那就这样吧。”玛尔斯有些疲惫地阖上眼睛。
“再见了,萨尔菲德四世。”帕克用力拔出玛尔斯肩膀上的匕首,锋利的刀锋又一次在阳光下高高举起。
砰的一声。
帕克脸上浮现出短暂的迷茫,血液溅射了他满脸,他的右手无声地落在了地上。
帕克望着自己血淋淋地伤口嘶喊着,全身因疼痛而痉挛。
接着是更近距离的一下枪声,早已悄悄抵在他腹部的枪口,摁下了扳机。
玛尔斯跌落在了地上,手捏着短|枪,大口大口地呼着气。帕克的身体失去支撑,往后退了一步,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而在他的身后,又隐隐露出了两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