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钊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替夏颂白出头。
夏颂白却摇了摇头:“我想请你帮我挑一份礼物,送给阿晟。”
沈钊脸上笑容一收,半晌,才说:“……好啊。是他生日吗?”
“是赔礼道歉。”夏颂白长长的眼睫垂下去,在瓷白的面颊上落下淡淡的一层影,笑容也显得落寞起来,“阿晟并不赞同我参赛……他现在一定生我的气了。”
“所以你想买礼物哄他开心?”
夏颂白点点头,很认真地说:“我想你们从小认识,又家世相当,你选的礼物,一定比我选的更合他的心意。”
沈钊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心里莫名闷闷的。
可沈钊实在没办法面对着夏颂白的眼睛,说出拒绝的话,只能说:“那吃完蛋糕,我陪你去街上逛逛。”
夏颂白对着他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眼下卧蚕饱满泛着桃花颜色,微微上挑的眼似是海妖的鱼尾,轻轻一摆,便可收割真心。
“真是太谢谢你啦。”
虽然不想替廉晟选礼物,但沈钊还是很愿意陪夏颂白逛街的。他拿出一百分的耐心,陪着夏颂白先把商场一层从头逛到尾,然后考虑到夏颂白的家境,从中选择了一家价位适中的店,给夏颂白推荐了一款手表:“这个不错。”
——价格适中指的是一块手表七位数。
当然,对于他们这个身价来说,七位数的表已经很低调了,但夏颂白才不打算在廉晟身上花那么多钱。
他只是随便找个理由约沈钊出来拉进一下距离,顺便在沈钊心里留下一个自己在廉晟面前动辄得咎急需骑士拯救的形象。
在剧情危机面前,有点心机又如何呢:D
夏颂白有些落寞地笑了笑:“我以前送过他一块,但他……一直没有戴过。”
沈钊稍微一想,就脑补出了廉晟嫌贫爱富,嫌弃小未婚妻买的手表配不上自己的身份,说不定还对夏颂白冷嘲热讽过。
沈钊冷笑一声:“是他没眼光。”
夏颂白作落寞状,故作坚强地表示自己要去趟洗手间,而后拐去另一家店,把刚刚看上的一支万宝龙的钢笔买了下来。
手机震了一下,是沈钊发来消息,说自己要去门口一趟,让夏颂白来找自己。
逛了一下午,夏颂白感觉感冒似乎加重了一点,拿手背试了试额头温度,好像在发烧。
好在今天快要告一段落了,夏颂白决定回去之后吃了药,一定要美美地睡上一觉。
大幅的回转落地门外,沈钊正站在那里。
夏颂白打起精神露出个笑,穿过旋转门:“我也给你买了礼物……”
擦得剔透的玻璃门外,沈钊也对他露出个笑容,向着他迎了过来。
夏颂白伸出手,想把提着的礼物递给沈钊,却忽然眼前一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软软向后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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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颂白恢复视力,第一眼就看到了面前的沈钊。
沈钊一脸焦急地和他说着什么,但夏颂白耳朵里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楚,唯有鼻端萦绕着一股冷质的气息,洁净而清冽,似是高山之上终年不化的积雪。
世界嗡鸣喧嚣,一如彻底的寂静。
夏颂白回过头去,看到自己正靠在男人怀中。
夏季的港岛,温度永远潮湿炽热,男人身着质地考究昂贵的西装,衬衣扣子保守矜持地扣到了最上一颗。他的身形高大,肩膀宽阔,冷色调的苍白肌肤,笼下的影,足够将夏颂白整个人罩在其中。
当夏颂白抬头看向他时,他也微微垂下眼眸,狭长眸子掩在金丝边眼镜之后,两侧垂下一截极细的镜链,微微荡在半空,如同一道金色的影,流丽冰冷。
旋转门仍孜孜不倦地转动,城市倒影在玻璃上,落下剪影,被风吹了,影影绰绰地晃。
夏颂白觉得头晕,下意识闭上眼睛,却好像还能看到男人那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唇,同近似于面无表情审视他的眼神。
沈庭宗。
他居然倒到沈庭宗怀里了!
耳中潮水一般的声响褪去,能够听到沈庭宗的声音,也似是漂在海上的冰,带着格外无法亲近的淡漠冷感:“……在发烧。”
旁边沈钊紧张道:“我来抱他。”
沈庭宗的手却没有松开,只是道:“车在前面,你去让人开过来。”
沈钊闻言,连忙转身就走。
夏颂白生怕自己继续赖在沈庭宗怀里,会被大佬误会,连忙强撑着睁开眼睛,虚弱道:“我没事……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沈庭宗并未阻止他,慢慢地松开了手。
夏颂白直起身子,背脊离开男人的怀抱,居然觉得有些发冷,差点没站稳又摔回去。男人的手虚护在他的身后,两人指尖撞在一起时,夏颂白能感觉到男人的指尖冰凉。
夏颂白打个冷颤,收回手来:“谢谢。”
旁边有人给夏颂白递上一条毛毯,夏颂白裹上之后才发现,男人身后跟着至少七八名下属,递给他毯子那个应该是秘书,见夏颂白看过来,对他露出个很商务的笑容,夏颂白实在没力气对着他笑,蔫蔫地也说了一句谢谢。
夏颂白不是装柔弱。
他不用摸额头,都能感觉到,自己现在体温应该烧得很高。
这算不算也是红温的一种(?)
夏颂白漫无边际地想,总算坚持到车子开了过来。
一上车,他就半睡半晕了过去,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到底还是被人抱了起来……鼻端是那股极淡而凉的气息,这一刻却极大地慰藉了他被高烧折磨得跳着发疼的额角。
既然反派大佬还愿意抱他,说明没有觉得他是故意投怀送抱居心不良吧!
夏颂白一面松了口气,一面又觉得有点委屈。
——就算故意要摔,他也应该摔到沈钊怀里啊。
那才是他真正想勾引的人qaq
夏颂白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感觉到有只手轻轻盖在他的眼上。
眼睫轻轻颤了一下,擦在微凉的掌心,发出蝴蝶振翅似的声响。
有个好听的声音低声对他说:“睡吧。”
说不上来什么原因,大概是这声音带着一种令人莫名信任顺从的气场。
凌乱的思绪平复下来,夏颂白蜷缩在他的怀中,真的沉沉地睡去了。
第06章
夏颂白醒来的时候,盯着头顶挂着的吊水瓶发了会儿呆。
他不常生病,因为没有倒下的本钱,所以连虚弱都要小心翼翼。只是原主的身体本来就不算太好,昨天淋雨骑马消耗太大,其实早上就在发烧,能挺到临近退场才倒下,已经很厉害了。
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来,缓缓地自输液管中流入血液。夏颂白百无聊赖地眨了眨眼睛,转头吓了一跳。
单人病房内居然不止他一个人。
房间一角的单椅上,沈庭宗正坐在那里。
窗外的夜柔软而暧昧,霓虹闪烁不定,令月亮的光也黯然失色。室内未开冷气,唯有窗开了半扇,带着热意的风轻轻吹了进来,杂糅着的月色,要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夏颂白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呆呆地看着沈庭宗。
刚刚睡醒,夏颂白的脸上还泛着鲜嫩的红色,他本来就格外的白,这一点红,越发显得生动鲜明,黑色的粗框眼镜还架在他的耳上,只是睡着的时候蹭得歪了,几乎将他巴掌大的脸遮住了大半。
微微凌乱的发下,是一双被高热熏红了的眼,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泫然欲泣,却又呆呆的,带着刚刚睡醒的怔忪。
沈庭宗几乎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抬眼看了过来,夏颂白慢了半拍,眼神和沈庭宗撞上。四目相对,夏颂白下意识低下头去,想想不对,又抬了起来,对着沈庭宗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容。
“你好。请问你是……?”
他们没有见过,所以夏颂白只能装作不认识沈庭宗。
他头顶有一缕发翘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一弹一弹,像是兔子的耳朵。他的耳朵也是红的,小巧如同珍珠的耳垂,石榴籽一样的颜色从单薄的肌肤下透了出来,像是也有了清甜的味道。
“我是阿钊的二叔,沈庭宗。”
沈庭宗的声音意外的温和,悦耳,甚至称得上令人如沐春风。和夏颂白晕倒前听到的冷质感完全不同。
奇怪,难道是他当时摔倒撞到了头,所以听错了?
夏颂白乖巧装傻:“二叔。”
沈庭宗没作声,夏颂白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喊错了,连忙改口:“对不起,我是说沈先生……还没多谢您,马赛时买了我赢,还把赢了的钱都给了我。”
他声音轻轻,自高烧后渴水的嗓子中溢出,带着点柔软的沙哑,像是紧张,最后几个字飘起来,听起来也怯生生的。
沈庭宗只说:“你的骑术很好,这是你应得的。”
大多赌马的人,可不会觉得自己赢了有骑手的功劳,只会觉得是自己运气好。
夏颂白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左边一颗小虎牙尖尖的。
“那也要多谢您,能这样慧眼识英才。”
沈庭宗忽然起身,走到他面前,这个角度,夏颂白才能真实地感受到他到底有多高,自己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在他面前也体会到了一种压迫感。
尤其是沈庭宗脱了西装外套后,剪裁妥帖优雅的衬衫,将他的宽肩窄腰包裹得一览无余,内敛的肌肉线条流畅优雅,不显得野蛮,只让他整个人都像是行走的衣架一样,每个动作都好像在为服装做代言。
可惜这个世界上,也没有请得起他做模特的品牌了。
夏颂白余光看到他的影子没过自己的手指,指尖下意识蜷缩一下,看着沈庭宗俯下身来,离自己越来越近,夏颂白刚想躲开,沈庭宗的手已经搭在他的额上试了试温度。
他的指仍是凉的,贴在肌肤上,却有种奇异的熨帖舒适,就好像是在夏天的烈日下走了很久,忽然走进了空调房一样。
感觉像是贴了个冰袋一样,还挺舒服的。
虽然还挺喜欢这样的触碰,夏颂白面上还是做出一副被他吓到的样子,僵在那里不动了。
沈庭宗很自然地收回手来:“应该退烧了。”
夏颂白抿了抿唇——
刚刚沈庭宗收手时,袖口不小心擦过了他的嘴角。
昂贵的布料被浆洗得极为挺括,触感比风要沉。
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沈庭宗的手上,能看到他袖口之下的手腕,腕骨凸起,手指指节分明,手背上淡青色的脉络发力时微微突出。
那只手又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沈庭宗问夏颂白:“要喝点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