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弯弯,卧蚕饱满,腮边还有小小的酒窝。
小朋友玩腻了,跳下秋千,夏颂白就又坐回去想自己的心事,忽然被吓了一跳。
秋千旁,安德烈坐在轮椅上,不知道在一旁静静看了多久。
安德烈高大,轮椅也高,虽然坐着,却也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蔚蓝的眼睛隐在影中,有一种猎人等待猎物的安静。
夏颂白和他打个招呼:“罗素先生。”
安德烈问:“沈先生没有把你一起带走吗?”
他也知道实验室出事了?
夏颂白嘴很严,只笑笑:“您是来找人的吗?”
安德烈听出他的意思,是不想和自己多聊,却也没生气。
夜晚风凉,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因为太瘦,但是骨架形状标准优美,所以算得上十足的衣服架子,眼里含笑看着夏颂白,虽然年纪已经四十多岁,但是却有一种成熟男人别样的风致。
不如大佬。
大佬比他帅多了。
安德烈说:“实验室这次闹出的事情很大,沈先生大概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了。”
夏颂白神色一动,安德烈说:“你不必警惕我。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和你们公司谈这个项目的合作。十年前,我和沈庭钧先生是挚友,那时他打算研究天堂花,我对他鼎力相助,现在沈先生愿意重启这个项目,我的选择,依然和十年前一样。”
他是在向自己解释?
夏颂白没那么自恋,觉得自己会值得安德烈特意说这么多话。
所以……安德烈其实是想通过他的耳朵,将这些话传递到大佬的耳朵里面。
夏颂白本来已经打算起身离开了,现在却又坐了回去,含笑说:“原来罗素先生和我们崇和有这么深的渊源。”
安德烈回忆说:“年轻时,我就认识庭钧,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我和他成为了朋友,那是一段很值得怀念的时光。”
骗人。
安德烈这样的种族主义者,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和亚洲人做朋友。
能让他违背自己的心意,无非是利益足够大而已。
所以现在,他又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呢?
第43章
夏颂白故作天真道:“我听沈总说过, 说沈先生是个好人。您能和他成为朋友,看来是理念相投。”
安德烈含笑道:“是啊,理念相投。”
沈庭钧的理念, 美好、纯粹, 引人向往。
只是活在梦里, 不切实际。
夏颂白冲他笑了笑,乖巧说:“不早了, 罗素先生, 我先回去了。”
安德烈说:“我听他们都喊你小夏,我也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夏颂白故意受宠若惊道:“当然啦, 罗素先生。”
“喊我安德烈吧。”安德烈温和道, “作为交换。”
夏颂白装作没听清:“什么?”
安德烈说:“没什么。祝你今晚有个好梦。”
等夏颂白走后, 安德烈低低地笑了笑:“他比想象中更聪明, 甚至还想反过来套我的话。”
女秘书站在影子里,闻言没有作声。
安德烈也并不是想听她回话,只是回味着刚刚和夏颂白的对话,回味着刚刚夏颂白身上淡淡的玫瑰香味,被风吹过来,不在意的时候, 一直萦绕在鼻尖, 仔细去嗅, 反倒若有似无。
他也像风, 像是甜雾,狡黠的眼、漂亮的面孔, 那是他的武器, 让人放下戒备,走近他, 却又无法掌控他。
安德烈含笑,自从双腿无法行走之后,难得心情这样平静愉悦。
女秘书静静立在他身后,许久,安德烈问:“实验室那边呢?”
女秘书回答说:“我们的眼线被发现了,最后传出来的消息是,沈庭宗一行人已经抵达实验室。计划一旦开启,就算抓到了眼线,他们也不能中断。这次沈庭宗,终究输了您一招。”
安德烈说:“不要小看了沈庭宗。他比我小了二十岁,可面对他,我也会觉得吃力。沈庭钧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也不过教养出了一个好弟弟。”
女秘书连忙应是。
安德烈凝望月亮,却又微微一笑:“等沈庭宗死了,无论崇和还是沈家,都不足为惧了。”
到那时,他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包括夏颂白。
-
实验室内一切仍旧有条不紊,整洁肃然,唯独角落里隐约的水迹,是头顶喷头自动喷洒消毒液时留下的痕迹。
大屏幕上,何郊戴着墨镜,正在船上钓鱼,旁边的夏颂白嫌晒,先回船舱里面了。
何郊笑眯眯说:“怎么样了?我这两天可是带着你的小朋友天天到处玩,等你回来,说不定你就嫌你无聊,只喜欢跟着我一起了。”
沈庭宗脸色有些苍白,神色仍是淡淡的,闻言扫他一眼:“如旧上次说,不许你再钓鱼,你都当做耳旁风了?”
何郊妻子叫做令如旧,嫌弃何郊钓鱼晒得黢黑,严令他不许再钓鱼。
何郊大喊:“老沈,你别做叛徒去通风报信!我不拐你的小朋友就是!”
这个老沈,实在是太抠门了。
以前就是这样,他喜欢的东西,从来不知道分享。不像是他,那么大大方方的。
沈庭宗一哂,何郊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庭宗说:“还要再过段时间。”
何郊皱眉:“这么严重,还需要你一直坐镇?”
姚秘书解释说:“实验室抓到了内应,只是发现得太迟,天堂花的提取液被偷了出来。”
何郊说:“那让人去找就是了……”
说到一半,何郊想到什么猛地起身,手中鱼竿掉在地上:“难道你……”
沈庭宗轻轻地点了点头,叮嘱何郊:“不要告诉颂颂。”
何郊还要再说话,夏颂白正好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何哥。”
何郊只好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挂断视频,问夏颂白:“怎么了?”
“我要赶下午的飞机,你能先把我送回岸上吗?”
何郊看他脸色,吓了一跳:“你都知道了?”
小夏是怎么知道老沈出事了?
夏颂白:“知道什么?我的马生病了,我要回国带它去治疗。”
他刚刚接到马场的消息,说是雪团吃坏了肚子,这两天情况不太好,问他能不能过来一趟。
何郊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哦哦,原来是马啊。那是挺紧急的,你也别赶飞机了,老沈把他的私人飞机留了一架在这儿,你直接坐着回去吧。”
夏颂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实在心急如焚,倒了一声谢,便又匆匆地走了,也没顾上问何郊,遇到什么事了。
何郊拧了拧鼻梁,有心再问沈庭宗两句,倒是想到刚刚沈庭宗苍白的脸色,感觉自己问了也没什么,只好作罢。
现在大概也只有小夏安慰他才有用了。
颂颂……
这个老沈,喊得倒是亲热,不会真的对人家小夏动心了吧?
何郊头大,亲自送夏颂白登上飞机,暗示他有空记得给沈庭宗打电话。
夏颂白心急如焚,下了飞机顾不上休息,直接打车去了马场。
这家马场收费高昂,但环境很好,是专为豪门服务,夏颂白把雪团寄养在这里一直没有出过什么事。
马场的工作人员在门口迎接他,领着他往里面走的时候介绍说:“雪团大概是不适应新换的饲料,最近食欲都不好。前两天带它出去跑步的时候,它贪吃鲜草,回来就开始腹泻。我们不敢随便给它止泻,只能辅助替它补充营养防止脱水。还好昨天,沈先生带了一队专业的兽医团队过来,现在雪团的状态好多了。”
听他说话的时候,夏颂白浑身消毒完毕,准备进入马厩。
闻言,夏颂白问:“哪位沈先生?”
工作人员回答:“是沈钊先生……不是您通知他来的吗?”
不得不说,知道沈钊来了,夏颂白的心已经松了一点,脚步却丝毫未曾放慢。
雪团生病后,被转移到了单独的马厩中,现在躺在草堆上,看起来状态十分萎靡。
旁边,沈钊蹲在那里,正在照看它。
外面传来大门开启的声音,原本蔫蔫的雪团忽然挣扎着抬起头来,向着门口的方向发出唏律律的声响。沈钊刚想让它不要激动,就看到夏颂白大步冲了进来。
看到雪团,夏颂白心疼坏了,顾不上和沈钊打招呼,跪坐在雪团身旁,搂着它的脖子柔声安抚说:“别怕,我来了。”
雪团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在夏颂白怀里蹭了半天,像是控诉他怎么这么久不来看自己。
夏颂白看它这么虚弱粘人,心都要碎了,眼眶红着道歉说:“我最近太忙了,不是故意丢下你的。”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把雪团接到身边!
夏颂白和雪团抱头痛哭。
旁边沈钊哭笑不得:“它就是吃坏肚子了,没有那么严重。”
夏颂白哭得眼睛红红的,鼻尖也是红红的:“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沈钊说,“它现在已经好多了,是看到了你在撒娇。”
夏颂白这才放下心来,围着雪团嘘寒问暖,又拿了雪团最喜欢的麦芽糖给它吃,只是不敢喂多了,怕它又拉肚子。
雪团拿鼻子拱他,夏颂白本来就半跪在地上,被它拱得仰倒在草堆里,无语道:“好了!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雪团这才不闹了,乖巧地卧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