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时间虽长，这场戏实则并没有多久。

　　在这个时候，聂云长已经料到自己快死了。

　　当帝王从宫中匆匆赶到他府上，看到的是一个即将陷入昏迷的聂云长。

　　虽说邵耀早就看过陆煦的病弱妆，可拍摄之前，顶着那样的造型，陆煦依旧在活蹦乱跳，邵耀并不觉得奇怪，可当陆煦化身聂云长躺在那里时，邵耀真被吓了一跳。

　　看着陆煦的脸，邵耀清晰地认识到，他演绎的帝王此刻该有怎样的情绪。

　　“我想过很多次自己的结局，没想到它那么早。”面对着认识多年的帝王，聂云长吐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以为我会死在战场上。”

　　聂云长没有哭，哭的是登上帝位后手段狠辣、似是失去了为人温情的帝王：“朕会治好你。”

　　“你会好好活着，活到八十岁。”

　　邵耀的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来了。

　　“好，活到八十岁。”难得的，聂云长没有反驳帝王，“我只是遗憾，草原那么广阔，我却没能为边民赶跑来袭扰的盗匪，没能让咱们大楚的疆土更辽阔些。”

　　“臣有一个心愿。”

　　这一句，聂云长用上了一个“臣”字，他有期望天子帮他去办的事。

　　“你不许说，你不会死。”

　　聂云长那张病怏怏的脸上露出无奈。

　　从某种程度上说，少年天子如今虽成熟稳重了，作为太子时也很成熟稳重，可他毕竟自小被封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该任性的时候还是很任性的。

　　而聂云长看着跳脱，他如今却是家族在朝中的代表人物，公认的宠臣，要说任性，也必然不会任性到哪儿去。

　　帝王可以无所谓，他却不行，他肩上背负着家族的重担，父母、兄姊、子侄……仰仗他的人太多，他不会容许自己出差错。

　　“臣离开之后，还望陛下派兵继续征西，胡人狼子野心，臣在边疆，见了太多太多子民被欺压，男儿死于刀下，女儿为奴为婢，臣咽不下这口气，臣在京中可享富贵荣华，可边民民不聊生……”

　　他甚至没为聂家求一句。

　　帝王问他为何不求。

　　“我若还在人世，自是会为他们求一求。”聂云长哑声道，“他们都活了一把年纪，还要求一个死人的庇佑，活着又有何用？”

　　“何况，他们比我活得长啊。”

　　聂云长并不想死，他心中不是没有怨的，但他能说的只有这一句。

　　哀嚎有什么用，权倾天下又有什么用？终究逃不过一死。

　　这一场君臣对话，在剧本中，聂云长和帝王都展现出了常人难以见到的一面，聂云长沉稳，虽临死却不颓唐，而帝王则全然沉浸在悲伤中——自他登基以后，他从未展现过这样一面。

　　这一场戏拍完，整个片场鸦雀无声。

　　就好像……他们真的沉默着围观了聂云长的葬礼。

　　天色也由烈日高悬转为黄昏……聂云长终于迎来了人生的日落。

　　秦禹久久没有说话，刘春风看向他时，就见自家编剧两眼发红，显然已经沉浸在陆煦和邵耀的演绎中。

　　在片场尚且如此，刘春风可以想象，当这个片段最终在电视上展现时，会是多么惊心动魄。

　　邵耀显然是入戏了，等这场戏拍完，他再去拍后续的剧情时，情绪显然有些低落。

　　刘春风于是连续请他吃了两顿饭。

　　导演已经发现了，邵耀这人平时虽然不爱出声，到了饭桌上更是如此，一门心思只干饭。

　　之所以只请邵耀，是因为陆煦在影视基地的拍摄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战场戏，剧组要辗转到草原实景拍摄。

　　……

　　刘春风一早想好了，别的钱可以省，这一块的钱绝对不能省。

　　可就算在不能省的地方，导演依然找到了别致的省钱策略。

　　事情还得从陆煦拍过的《贵公子》说起。

　　《贵公子》的主角潘凌风人称“飙马贵公子”，但剧组穷到租不起豪车，就请人去草原上拍了段骑马视频循环播放。

　　是的，《纵死侠骨香》剧组来到了飙马贵公子驰骋的那片草原。

　　陆煦已经无力吐槽了，完全不知道剧组究竟从哪里找到了这么个地方。

　　“《天子》不是有战争戏吗？”

　　刘春风：“那个拍摄场地被别的剧组租走了，这边还便宜点。”

　　陆煦：“……好吧。”

　　所以，他为什么没有待过不愁钱花的剧组？

　　每一个都穷穷的，以至于网上居然有人嘲笑他扶贫。

　　吐槽归吐槽，正式拍摄开始后，陆煦还是很用心的。

　　这部分戏是他的主场，邵耀已经结束拍摄回去了，陆煦则还要拍接下来的戏份。

　　这一部分戏，秦禹剧本写得很细致，力图要让观众看懂。

　　陆煦小时候看过一部叫《孙子兵法与三十六计》的剧，讲的是孙膑与庞涓的争斗，那部剧具体有哪些演员陆煦早就不记得了，但每个故事他都有印象，什么围魏救赵声东击西，剧里都有详细的阐述，演员都不是帅哥，也没什么感情戏，偏偏他看得津津有味。

　　秦禹在剧本中把战术介绍得有趣又易懂，也用大篇幅展现出了聂云长这个角色的人格魅力。

　　聂云长之所以成为战神，千百年来之所以一直流传着他的故事，除了他年少便过世外，也是因为他用兵如神、骁勇善战，立下了赫赫战功。

　　这样的聂云长，角色形象绝对不是扁平的。

　　他能获得帝王的信赖，绝非只因年少相伴的情谊，也因为一位雄才伟略的君王，身边必然要有能实践他抱负的臣子。

　　聂云长显然就是那样的存在。

　　《纵死侠骨香》篇幅不算长，战场戏大约要拍近10集，战场之上，聂云长率领的将士们既要面临敌兵的袭扰，也要面临严寒、风雪和不适应的环境，在拍摄中，刘春风要求演员们做到还原，不想把战争戏份一笔带过，或者只突出聂云长一个角色的高光。

　　这一部分戏，陆煦拍得很辛苦，拍摄时天气还没冷，他每天穿着厚重的铠甲，一天拍下来，整个人好像馊了一样。

　　这部分戏拍完之后，陆煦瘦了整整15斤，《青春之羽》攒的肉全瘦回去了。

　　邵耀对此表示嫉妒，他演的是养尊处优的帝王，导致他胖了10斤。

　　经纪人：“……”

　　骗谁呢？

　　刘春风请客的事他还是知道的。

第120章 120 上映

　　有一场戏陆煦拍得特别艰险，那几天天气不好，陆煦骑的那匹马不知哪里不舒服，开拍之后就特别狂躁，等剧集拍到一半，它居然想把陆煦摔下来。

　　这一下把刘春风吓得够呛，生怕陆煦出什么意外。

　　之后剧组的拍摄进程甚至停了两天，就是担心陆煦拍不好马背上的戏。

　　好在之后没再有什么意外。

　　随着剧情的推进，在战场上，陆煦演绎的聂云长愈发专注——尽管打仗是一种消耗，能耗到人油尽灯枯，可战事越是吃紧，聂云长双眼越是亮得惊人，越是表现出无畏的一面。

　　聂云长有武力，也有智慧，在京城时，他会隐藏自己的锋芒，可在战场上，他的决断牵系着无数人的生死。

　　越是危机时刻，他就越能爆发。

　　确定接下这个角色之后，陆煦就把剧本仔细读过几遍，随着拍摄的推进，他对角色的理解也在不断加深。

　　战场戏听起来干巴巴的，却是让观众加深对聂云长理解的途径，世人皆知他是少年将军、护国战神，可荣耀自何而来？有关这方面的描摹太少太少。

　　编剧们宁愿从史书里捕风捉影一些绯闻，或者干脆按后世某人的杜撰为聂云长编一段艳情史。

　　确实，若是这位少年将军兼美男子独爱她一人，他心怀天下，却唯独对她痴情，甚至愿意为她放弃战场，去过一段平静安稳的田园时光。

　　陆煦拍过聂云长深入敌军腹地斩下敌首的情节，也拍过他眼见妇孺受辱、恨得目眦欲裂的情节，更拍过聂云长轻轻卸下盔甲，为丧命的将士祈祷的情节。

　　他是战神，也是凡人。

　　聂云长曾经眼含热烈看着下属去死，也在攻下一块疆土时高声欢呼。

　　这个角色值得描写的点太多。

　　在陆煦看来，秦禹的剧本既然能够打动他，也一定能够打动观众——人类的情感本质上是共通的。

　　……

　　杀青这天，刘春风重重拍着陆煦的肩膀，让陆煦很有报复回来的冲动。

　　看在刘春风提议下次合作的份上，陆煦选择原谅。

　　“不过我估计，再遇上《纵死侠骨香》这种剧本就难了。”刘春风感慨道，“秦禹写完一个剧本也不容易。”

　　“现在历史题材就是冷。”秦禹道，“除非遇上哪个演员想刷奖，愿意带资进组拍，不然项目都做不起来。”

　　《纵死》能顺利开拍，还是沾了《天子》的光。

　　别的不说，刘春风＋秦禹＋陆煦的配置，在业内看来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纵死》顺利筹备好了项目，拍摄结束了，之后的开播也不用发愁——刘春风本人就很有自信把这部剧卖出去，再加陆煦加盟的话，《纵死》甚至能加价不少。

　　后续的战场戏份，按原定的预算，是拍不出刘春风想要的效果的，他临时找了位金主，加了不少钱，居然在资金没用完的情况下拍完了。

　　而金主之所以愿意投资《纵死侠骨香》，自然因为主角是陆煦。

　　刘春风和陆煦的合作创造了《天子》这样的热度神话，而陆煦和邵耀的前一部剧《尸声》更是热度惊人。

　　《纵死侠骨香》之前，陆煦拍摄的最后一部剧是《18岁那年》，《识骨之途》《尸声》和《18岁那年》的火爆，让人以为电视剧市场迎来了繁盛期，然而，陆煦跑去拍电影了，还一连两部电影，剧集的播放纪录却依旧是他的。

　　这么多剧播下来，包括电影《诡诈》也大赚几十亿，陆煦的选片眼光没有人不认同。

　　陆煦选择了《纵死侠骨香》，那就意味着，这部剧一定是有优点的。

　　……

　　陆煦从《纵死侠骨香》剧组回归，《青春之羽》的宣传期也正式开始。

　　这段时间陆煦一直在拍战场戏，天天一身汗一身泥，脸甚至都有些晒伤了，回公司之后和经纪人见了一面，经纪人都被他的糙样震惊到了。

　　“你这样可千万不能被粉丝看见了，靠脸吃饭呢。”